“怎么办?”小钱形平次绝望地望向千雪尤姬。
“这样的东京知事是没办法给人民带来希望的。”千雪尤姬看着小钱形平次的模样,缓缓摇头,“因为你打心底也无法相信东京能够获救,你知道的情况比东京的普通市民更多,所以你的心里也衍生出比他们更多的绝望,如果现在让你面向整个东京发言,只怕会起到严重的反效果。”
小钱形平次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心里何尝不知道千雪尤姬说的是对的呢,但这就是人性,见过了eva投影出来的那些东西,小钱形平次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相信这座城市能平安的渡过这场灾难……可他连自己都骗不了,何谈能够欺骗东京都的民众呢?
况且小钱形平次本质上也根本就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民领导者,他只是一个政客,一个演员,在政界中辛苦的笼络各方,维持身份和地位,外加在民众的面前演戏是他擅长的,但眼下他根本就演不出来,即便是顶尖的演员也需要情感的代入,可在这样绝望的舞台中,小钱形平次能上演的也只有悲伤的戏。
就在小钱形平次一筹莫展之际,他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还是一阵特殊的提示音……和普通的联系人不同,这是小钱形平次为某人设置的特殊的来电铃声。
小钱形平次连忙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光子,那是他的女儿,除了作为政治家的仕途和地位,女儿光子大概小钱形平次最珍视的东西了。
“光子么?”小钱形平次拿起接通了电话,他语气焦急地对电话另一头询问,“光子你在哪?你现在还安全么?你妈妈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有通过电话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隐约的啜泣声,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千雪尤姬见过小钱形平次的女孩小钱形光子,那个女孩还在读国中,称不上品学兼优,性格有些顽劣,甚至在国中时期就学会了抽烟、逃学和早恋……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作为东京知事的小钱形平次平日里太忙了,对自己的女儿疏于管教。
其实女儿和小钱形平次的关系称不上有多好,日本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都还处在相当叛逆的阶段,当然一点都理解不了父母对她们的良苦用心,所以更多的时候都是小钱形平次对女儿的单方面付出,但这位东京知事作为政客和演员来说的确相当有天赋,他并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小钱形平次也不太会对女儿表达自己的情感,很多的事他都觉得可以用金钱来摆平,所以一直以来,小钱形平次只想着在日本政界混到更高的地位,这样就能带给家人更稳定更富足的生活。
但在当下的危难关头,女儿的安危都无法保证,哪怕再不懂情感表达的小钱形平次,作为父亲的责任心也井喷式地爆发了出来。
“光子,光子,不要害怕……这场灾难很快就会渡过的,你不会有事,爸爸和妈妈也不会有事……”小钱形平次捧着手机竭力安抚,“光子,爸爸答应你,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爸爸不会再强迫你当政治家了……你不想读书就不用读了,你不是一直想当一名珠宝设计师么?爸爸认识东京有名的珠宝设计师,下个星期爸爸就送你去那位叔叔那里学珠宝设计,好不好?”
“枪声?怎么会听到枪声呢?”小钱形平次攥紧了手机,“有恐怖分子在你的附近作乱么?光子你人没有事吧?哦哦……他们走远了就好,走远了就好!”
“别哭了,光子,别哭了。”小钱形平次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你躲到高一点的地方,不要站在露台的边缘,爸爸派人去接你……光子,不要害怕,爸爸马上就派人开直升机去接你!”
通话结束了,小钱形平次的情绪却依然没能平静下来,他求助似的望向千雪尤姬,这位东京知事的眼神里满是乞意……很明显,小钱形平次想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派人开直升机去把自己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
“知事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个要求是不现实的。”千雪尤姬缓缓摇头,“您很清楚现在东京的情况,如果是救您本人还好说,您也很清楚政府是不会答应您的要求为您的女儿增派一架直升机的,这个时刻国家资源非常紧张,直升机大概都用在首相、国会议员和财阀继承人的身上了。”
小钱形平次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知道千雪尤姬说的都是对的,虽然表面上他是东京的知事,是这座城市里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小钱形平次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的一个不算太重要的人物,首相、国会、黑道……他可以被很多人给代替,只是因为他的演技不错,也足够听话,容易被操纵,所以他才能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但其实小钱形平次本身并没有什么实权、没什么地位,甚至没什么财富,就连一些企业的老板请他吃饭拜托他办事,小钱形平次都要看千雪尤姬的脸色才能酌情考虑答应还是回绝……但这本身和千雪尤姬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小钱形平次知道,千雪尤姬本质上也和他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帮大人物做事的人,生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谁都身不由己,哪怕你坐上了东京知事或是秘书的位置,甚至比普通人更难以抉择。
在沉默了片刻后,小钱形平次就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他喝完了手里最后的龙舌兰酒,对千雪尤姬说:“接通东京的频道吧,开始对全体东京民众开始广播。”
“知事先生……”千雪尤姬微微皱眉。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小钱形平次抬起头,看着千雪尤姬,认真地说,“抓紧时间赶紧广播吧……趁着我现在状态还在。”
千雪尤姬看着小钱形平次,她发现这是她作为秘书这几年来,第一次看不透这位东京知事的想法,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千雪尤姬扭头对岩流研究所的人说:“放开频道吧,知事先生要准备广播了。”
岩流研究所的人向eva提交申请,开启了面向整个东京的实时广播。
eva全方面黑进了东京的媒体频道,这一次小钱形平次的发言接通了所有的电视广播、车载广播和收音机广播,手机的实时直播也可以收听到……现在东京大多数人都在逃难,有车的人搜全都开启了车载广播,没有车或是不方便用车的人也都在实时关注东京的灾害情况,所以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面对全体东京民众的播报。
“东京的每一位市民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小钱形平次,东京的知事。”小钱形平次用低沉的声音说,“很遗憾也很惭愧,在这样一个夜晚同大家对话。”
千雪尤姬在一旁点了点头,这是政客惯用的开场白,这段发言中规中矩,至少没出任何的差错,不过小钱形平次不愧是政客中的实力演技派,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段发言,千雪尤姬忽然还听出了些真诚的意味在里面。
“关于今夜东京这场未知的灾难,很抱歉我没办法拿出任何的专业性判断给予大家,因为我不是气象学家也不是地质学家,所以我没办法对大家说出一些不负责任的话。”小钱形平次顿了顿,“但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现在仍然留在东京,并且我在东京的主城区,我没有要逃离这座城市的计划,不仅仅因为我是东京的知事,因为我的女儿,还有千千万万的市民都还留在这座城市里。”
千雪尤姬无声地为小钱形平次鼓掌,如果说小钱形平次的开场白算得上是普通偏上,那小钱形平次这一段发言是十分有水准了,简直称得上诚意十足,堂堂的东京知事,没有选择逃跑或是避难,而是选择和东京的普通民众一样,留下来面对这一切,这无疑是向市民心中扎上一针有力的强心剂。
“不仅仅是我,还有整栋楼的技术人员,他们也留了下来,说实话那时候我都已经绝望了,但好在有他们的出现,海啸带来的积水能够在十分钟之内排空百分之七十全要倚仗这些技术人员们的支持。”一边说着,小钱形平次真的扭头对装备部和岩流研究所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起身后他继续说,“还有赈灾专家们,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默默的奔赴到了灾难的第一线,他们基本上都是外籍的国际友人,却肯为了这座城市深入险境,作为东京知事的我衷心感谢他们,也倾佩他们,感谢他们今夜为东京所做的一切。”
千雪尤姬冲小钱形平次肯定的点头,这几段水准超乎寻常的发言已经为今天的宣讲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奠基,只要小钱形平次接下来的发言都能维持这个水准,不说能不能稳住东京市民的情绪,至少小钱形平次在政界中的地位绝对稳住了。
千雪尤姬迅速在手机上编辑出来一段话,递到小钱形平次的面前,手机上的内容是“可以结束卖惨的环节了,接下来以东京知事的身份对东京市民做出承诺”……千雪尤姬的意思很明显,小钱形平次的前半段宣讲已经制造了足够的共情氛围,但一味地煽情是不行的,让民众保持低迷的情绪会引发很多问题,接下来小钱形平次需要转换语调,以慷慨激昂的语气调动起东京市民的情绪,这样小钱形平次就能在市民心中树立起光辉伟岸的救世主形象,这次宣讲的目的就达到了。
然而接下来小钱形平次的确慷慨激昂……但内容却让千雪尤姬变了脸色。
“事到如今我已经说不出任何铿锵有力的保证词了,因为我没办法欺骗这些无辜的市民。”小钱行平次一字一句地说。
千雪尤姬愣住了,东京的民众也懵了,听到这段播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知事大人这是在和谁对话?
“我对不起东京的人民,作为领导者,我没有尽到保护他们的责任,这座城市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父亲,和我女儿光子一样的孩子,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座岌岌可危的城市。”小钱形平次说出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发言,“求生的通道是有限的,但在灾难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这是我们常说的人权……可我看到的却是满大街绝望的民众,人们恐惧又暴躁,孩子们在父母的怀中哭泣……”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因为便利的交通全都被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给占用了,或者那些有财力的集团,他们赚着民众的钱,倚靠民众的支持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却在民众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所有人。”小钱形平次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这些人还有道德感么?这些人还有良心可言么?你们简直是社会的败类!政府的蛀虫!”
千雪尤姬意识到出问题了,他连忙示意岩流研究所的人把广播地通讯给掐掉,但是小钱形平次大手一挥,阻止了她。
“别中断,让我说,我一定要说!我在那些人的控制下当了这么久的知事,我忍了这么久!但我今天不打算再忍了!”小钱形平次一脚踩在桌子上,抄起酒瓶充当话筒,“说的就是你,首相大人!还有国会的议员们,财阀的大人物们!你们运用身份的便利,调用政府的直升机,那些交通工具原本是用来拯救民众的,你们知道么?我无法申请调用直升机来救我的女儿光子,可你们却有资格占据社会公共资源把你们一家老小都给带上,你们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我这些年来兢兢业业的替你们办事,恭恭敬敬地跪舔你们的鞋面,到头来你们却连我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