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亲人,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自己的信仰与追随者……你只有满肚子的诡计和那份虚无的野心。”源稚生似乎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了,他语速疾快地说,“没了那份野心你就没了一切,到头来你什么都不是。”
“然而你的野心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路君终将会把你的野心终结。”源稚生的嘴角泛起轻蔑的冷笑,“真是讽刺啊,追逐空无的力量却抛弃了一切的可悲之人,你欺骗了我、利用了我还操控了我,你还伤害了家族许多人,但我并不怨恨你,赫尔佐格。”
“我只是唾弃你。”源稚生死死盯着赫尔佐格,他用尽他这辈子最讥讽朝弄的语气对那个曾经他视为父亲却欺骗他的男人说,“你卑鄙无耻,又一无所有,你活着的时候是个孤独的小人,死亡的时候也将是个孤独的小人。”
源稚生的表情冷漠又孤傲,在赫尔佐格还是橘政宗的时候,他曾经望向对方的眼神都是崇拜与敬意,但此刻的源稚生看赫尔佐格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大坨会移动的垃圾。
赫尔佐格忍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怔怔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甚至卑微如尘埃的疯子,赫尔佐格忍受不了这个卑劣的贱种用这种讥诮讽刺的话语羞辱他!
赫尔佐格的心里充斥着愤怒与屈辱,因为他很清楚,源稚生说的是对的,不论是被自己操控然后又被唤醒的源稚生,还是为了拯救哥哥来到红井的风间琉璃,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觉悟来战斗的,看着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哪怕在这里被赫尔佐格杀死也无惧无悔,因为他们心里都有值得为之付出姓名守护的东西。
但赫尔佐格没有,他所追求的仅仅只是伟大的权力与崇高的血统,就像源稚生所说的,他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东西,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大义,不过这些东西没有办法刺痛赫尔佐格,因为他并不要这些东西……但他怕死。
源稚生和风间琉璃毫不畏惧的死亡,他却畏怯胆寒,他是这里唯一怕死的人……求生的人怎么能战胜求死的人呢?后者已经无所畏惧,哪怕赫尔佐格把源稚生和风间琉璃都杀死了,但这样的杀戮一点都无法带来愉悦感和成就感。
赫尔佐格特意留下这对兄弟的性命就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刻来彻底击溃他们的精神,然后杀死他们,这是最适合背叛者的惩罚,也是赫尔佐格期待已久的戏码,这场他苦心谋划了二十年的大戏终于迎来终幕的高潮,这样精彩的结局怎么能没有观众呢?
他分明导出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可是这些观众简直糟糕透了,他们一点也没办法让赫尔佐格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他期待他的登场时在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的脸上看到惊讶、惶恐甚至是祈求的情绪,可任何的反馈都没有,赫尔佐格幻想看到的表情一个也没出现……甚至他还平白无故换来了一顿奚落与嘲讽,这感觉真是叫人糟心透了。
赫尔佐格先是看着源稚生冷傲的表情,然后他偶然瞥向了风间琉璃望向源稚生的目光,赫尔佐格恼怒的表情忽然怔在了脸上,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赫尔佐格重新把“圣骸”插回了地面上,他恶狠狠地走向源稚生,脸上露出残忍奸邪的微笑,赫尔佐格的手指插进源稚生黑色的长发里,他把源稚生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口无遮拦的小贱种,继续骂吧!继续笑吧!我看你们能笑到什么时候!赫尔佐格拖拽着虚弱到没有反抗能力的源稚生一路直行,赫尔佐格用阴冷的声音说,“在成为新的‘神’之前我还要做一些有趣的事,我忽然想起来,我这一生中解剖过人类,解剖过混血种,解剖过死侍和尸守,甚至解剖过八岐大蛇这样的怪物和纯血的龙类……但是我还没解剖过龙化的超级混血种。”
风间琉璃望向赫尔佐格的行动轨迹,赫尔佐格正笔直地朝八岐大蛇被肢解的尸体走去,他瞬间反应过来和赫尔佐格想做什么。
“不!不!放开哥哥!你放开哥哥!”风间琉璃发出惊恐的尖叫,恐惧的情绪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赫尔佐格的目标是那台能够解剖八岐大蛇这种怪物的超级切割机,结合赫尔佐格话里的意思,他分明是想要把源稚生给放到切割机上,当着风间琉璃的面活生生的将源稚生给解剖!
这个恶魔!这个恶魔!他为了能看到源稚生和风间琉璃痛苦切祈饶的表情,他为了心中那病态的快感,居然要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行径!
“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表情,真是让人享受的表情啊。”赫尔佐格看着风间琉璃满脸的惊恐无比享受地笑,“如果亲眼看到你哥哥被切开的样子,你会不会被吓傻?会不会当场哭出来?会跪下来祈求我么?”
“不要!不要!不要!”风间琉璃想要阻止赫尔佐格。
但他太虚弱了,站都站不起来,还几次摇摇晃晃地起身又跌倒在泥坑里,只能手脚并用地往巨大切割机的方向爬行。
“我太想知道了,超级混血种生命力这么顽强的东西,如果身体拦腰切成两截,会马上死去么?切口会不会血流不止?”赫尔佐格不断用话语刺激着风间琉璃,“‘皇’的肋骨和脊骨又是什么样子的?上面会有金色的花纹么?如果足够好看,也许我能把你哥哥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抽出来,放在我收藏柜里最珍贵的那一栏。”
赫尔佐格刻意放慢了前行的步子,这样源稚生会更痛苦,风间琉璃也能更靠近切割机,更近距离的欣赏自己的哥哥在自己的面前被巨大的圆锯一下一下的切成碎片……到时候这孩子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呢?是“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当场失心疯?或者是不顾一切的爬进切割机里想要救他的哥哥,结果一起被切割机锯分成了碎块?
赫尔佐格很清楚,以风间琉璃对他哥哥的感情,他绝对做得出来这么疯狂的举动……迄今为止,笼罩着日本的一切黑幕都被掀开了,所有的黑暗、所有的阴谋都浮出水面,人性变得真实而扭曲,这是整个日本的至暗时刻,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谁都会忍不住发疯,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举动。
但不同的是,赫尔佐格是野心即将达成的喜悦的疯狂,而源稚生和风间琉璃是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疯狂。
赫尔佐格卖力地推下八岐大蛇一段巨大的龙颈,他把源稚生的身体狠狠扔在切割台上,就像古代的狱卒把死刑犯的脑袋按在断头铡的里面,赫尔佐格把坚硬的钢质锁链捆在源稚生已经被磨得血肉淋漓的四肢,看着源稚生的内心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落入砧板上即将被烹饪的死鱼。
“放过哥哥,放过哥哥!”风间琉璃爬到了赫尔佐格的脚边,他拽着赫尔佐格泥泞的裤管,大声地嘶吼,“把我换上去,把我换上去!”
“稚女……不用替我,也不要去求这种小人。”源稚生在切割台上表情平静地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告诉过你,真正的男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不应该哭哭啼啼……如果这是我们的命运,不如坦然接受它。”
其实源稚生又何尝不为风间琉璃的话而感到难过与痛苦,同时源稚生也因为自己无法保护弟弟而感到自责与内疚,他能坦然面对死亡,但他怎么会情愿让赫尔佐格杀死自己的弟弟……可他无能为力,源稚生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持镇定,用所谓小时候的话来安慰风间琉璃。
“呜呜”的呼啸声从源稚生的头顶坠落,巨大的圆锯在他的瞳孔里无限放大,源稚生缓缓地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一刻降临。
赫尔佐格手握着操纵杆,看着圆锯上的锯齿和源稚生的身体逐渐逼近,他脸上那种疯狂又病态的快意也越来越浓郁……就当锯齿距离源稚生的脸庞还有五六公分的时候,赫尔佐格即将看到高高在上的“皇”被一分为二的场景,也期待着下一秒扭头能看到风间琉璃脸上怎样精彩的表情,忽然,赫尔佐格一侧的腿部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我这切割机操纵杆的首也不由自主的松开,巨大的圆锯停在了源稚生的面前。
赫尔佐格扭头,看到风间琉璃正张开嘴,死死地咬在他的小腿上,殷红的液体沾染了赫尔佐格的裤管,风间琉璃下嘴很重,显然已经把他的小腿咬破了,赫尔佐格甚至感觉对方恨不得要用两排牙齿把他腿上的肌肉撕扯下来。
“松开!你这个小贱种!松开你的嘴!”赫尔佐格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挥起拳头,用力的砸在风间琉璃的脑袋上,“该死的东西,你在找死是么?再不松口,我保证会让你死的比你哥哥更痛苦!”
风间琉璃对赫尔佐格的威胁和辱骂置若罔闻,他固执地死死咬住赫尔佐格的小腿,鲜血从他的额间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宁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风间琉璃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哥哥在自己眼前被赫尔佐格残忍地肢解。
“混账!混账!混账!”赫尔佐格下死手凶猛地锤击着风间琉璃的后脑勺,他愤怒地咆哮,“松口!松口!松口!”
两人僵持着,赫尔佐格锤击的力道越来越重,但风间琉璃就是死也不松口,尽管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过度失血或是严重的脑部损伤而死。
“放开他。”
一道声音在不远处的红井边缘响起,赫尔佐格下意识地扭头望去,露出惊骇的表情,源稚生也往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神中掠过一抹惊讶和如释重负的情绪。
路明非站在红井的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赫尔佐格和源氏兄弟之间发生的一切。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给你服用过‘密米尔之毒’么?”赫尔佐格不敢置信地看着路明非,“我亲口看着你喝下去的,难道‘密米尔之毒’没有起作用?怎么可能?还是剂量不够,但是我在你身上用的剂量分明比源稚生还多。”
“回去!回到山坡的后面去等我!”赫尔佐格一边击掌一边对路明非下令,但尴尬的是路明非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击掌和命令的行为不为所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连‘皇’也没办法免疫这种药物,你是怎么做到的?”赫尔佐格望向路明非的眼神里透着似有似无的恐惧,“你是……什么怪物?”
“我说,放开他。”路明非没有理会赫尔佐格的质问,他只是语气冷冷地说,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放开,没听到让你放开么?”赫尔佐格抬起另一条腿,猛踹了风间琉璃一下。
“我说的是你。”路明非纠正道,他看着赫尔佐格,“我让你把源稚生从切割台上放下来。”
“你说我?”赫尔佐格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路明非的说话对象,他左右环顾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复地问,“你说我?你在命令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现在你们这些怪物还有力量反抗我么?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是么?”
“我最后说一次,放开源稚生。”路明非后退一步,他的身子踉跄一下,把赫尔佐格看得眼皮子直颤。
路明非的身后就是红井,此刻的红井里混杂着剧毒的水银汤泉,别说混血种了,哪怕是纯血的龙类掉落进去想活命都难,而路明非是赫尔佐格最重要的钥匙,是复活“神”最关键的容器,在这个节骨眼上赫尔佐格当然不容路明非发生什么意外。
赫尔佐格抬起腿,想要一脚把脚边的风间琉璃给踹开,但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