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又至21
    梁川走出商会之后,只有李初一跟着他。

    雨不知要下到何时,梁川不想呆在商会,此时他倒想到处走走,把心思发散一下。

    萧章与他说的话他还历历在目,不排除萧章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梁川知道,辽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在疯狂地滑坡,国内正儿八经搞建设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到处都是瞎搞为了一已私欲的人!

    如果萧章没有找过来,他还没有对契丹下手的想法,现在出师,名正言顺,把钱赚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何乐而不为!

    隔壁的毕照升搬走许久,否则可以找他切磋两杯。

    梁川走到月台寺,只见寺庙的大门洞开,里面还有影影烛光,梁川一看,转身走了进去。

    长长的甬道里空无一人,不过并不奇怪,此时已是下半夜,要是有人在这里就怪了。

    清源的码头禁止海船来了以后,不仅城内的生机少了许多,就连这庙里的香火也直接腰斩。

    往日白天,香客络绎不绝,或来问财或来求子,快要踏破月台寺的门槛。

    据说现在白天人流了了,也看不到几个人前来上香。佛祖自然有用,不过佛祖也有嗑睡的时候,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求佛不如求已,有时间拜佛,不如多找点活干,挣点买米的钱。

    大家都不傻,该干嘛的事情不会拎不清。

    庙里极为干净,鼓楼与钟楼左右排列,白天庙里的沙弥清扫得一尘不染,梁川找了个空斜靠着躺了下来。

    弘逸大师应该还在西南漫漫求佛的路上,梁川很能理解这位大师,以前这座庙宇破败,他只能被绑在这里,否则这个山门还要让人占走。现在香火好了起来,担子便交给了徒子徒孙,已经不需要他来操持。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座鸡足山有什么灵验的地方梁川不懂,不过这大概就是缘分,要是没有弘逸大师与自己在广源偶遇,点醒自己,可能自己还要在广南大山之中当一个野人。

    以前的梁川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当缘分在自己眼前发生的时候,梁川也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缘这一回事。

    或许在鸡足山,大师可以遇见他心中的菩萨。

    有机会,梁川也想去走一趟,看看他有没有这天大的机缘。

    李初一过惯了这种清贫的生活,只要能遮风挡雨,便也够了,双手环抱,靠着钟楼的柱子,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万达商会固然舒服,但是可能给何春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住店也会被人认出来,现在全城都在通缉自己,最好的地方就是寺庙。

    夜不入寺,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吧。

    梁川正要睡下,一个醉汉拎着一壶酒跌跌撞撞进了月台寺!

    咕咕咕,醉汉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走两步便仰头猛吃几口,也不用就着什么菜,光喝酒都能喝得这么醉,这得多贪杯?

    梁川一看,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此时天正下着雨,没有月光让视线有些模糊。

    ‘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黄金镀,老道背剑救苍生,乱世菩萨不问世,盛世佛门临香客,乱世何人问苍生!’

    有点怨气,醉汉竟然还点东西,念了一首打油诗!

    不过,有气朝着佛主撒,这未免太强人所难!

    醉汉在殿前大放厥词,还要进殿捣乱,让庙里的和尚拿棍棒给打了出来。

    那手臂儿粗的黑棒打在身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醉汉是醉,可不是死了,打在身上痛得他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臭贼秃,老子好歹也是官身,焉敢这般无礼!’

    和尚可没有跟他多废话,把大殿的门一关,当场拒之门外。

    见和尚都不搭理他,这人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个大男儿,不知是被打得吃痛哭起来还是还是伤心落泪,梁川于心不忍,凑了过去想安慰他两句,否则他再这样继续吵闹下去,自己也睡不着觉。

    当他近前一瞧,直接愣在原地。

    ‘梁造?’

    清源造船厂的大师傅梁造!

    梁造抬头一看,也不敢哭了!怕是熟人!

    ‘三郎!’

    梁川赶紧把人扶起来,扶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看他这又落魄又失意的样子,心中一凛,马上猜到有什么事发生。

    当年的凌虎也是这个鸟样。

    高纯凌虎司方行,加上一个梁造,本以为四个人里就梁造这个人做事最稳,他的职业也没有什么波动,几个兄弟人生际遇大起大落,只有他一成不变。司方行回来做了富家翁,凌虎丢了官身,跟自己混,高纯原来最花,可是靠着他哥的关系,倒是成了不倒松,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没想到他梁造也有心事。

    ‘你这。。’

    梁造也是意外,在这里撞见梁川,现在梁川已是朝廷的钦犯,竟然没有逃跑,还躲在清源城内,胆子是真的大!

    ‘你怎么还不走,朝廷正在捉拿你!’

    虽然他不清楚梁川所犯何事,不过他知道,梁川一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高纯有他哥哥罩着还是非常尊敬梁川,凌虎不用说了,很多年不见,不过听说与梁川在一起,司方行也是梁川捞出来的!

    ‘我也是刚刚回到清源,先别说我的事了,你这什么情况?’

    梁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仰着头却一脸颓丧。

    ‘船厂算是完了!’

    梁造悲从中来,几个字声音一度哽咽。

    ‘怎么回来,船厂这些年不是搞得非常的火热。。’梁川话一出口,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火得快,倒得也快,你知道前些年,咱们清源港生意是蒸蒸日长,江面上的海船十条有八条是出自咱们清源船厂之手,但是造船这一行你知道的,成本非常的高,用材选材加上制作,不是一日之功,现在片板不得下海,哪里还有人来谈买船的事,从去年开始,朝廷有风声传出来要禁海之后,船厂的生意就开始滑坡,到了今年,直接就处于停滞的状态,船厂里面还积着那么多条船,卖不出去朝廷便要革了我的职!’

    清源所有的产业几乎都有一种生死与共的关联,一样兴百样兴,海上的贸易断了,所有的行业都得衰弱。

    比如酒楼饭庄的生意,以前每天都有商人来抢位儿,现在每一家酒楼都非常萧条,生意惨淡得不行,酒楼不行那些米行酿酒铺也不行,酒卖不动青楼也不行,青楼不行布行水粉行也走不销,连寺庙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都少了!

    但是冲击最大的,还是这造厂船。

    凌虎与梁造还一样,凌虎是被人盯上设计陷害,为的是他的火药技术。但是梁造则是完全败给了时代大势,朝廷的一纸政策,无数人要丢掉饭碗,他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可怜,梁造也算是这一行里的精英了。

    清源船厂造出来的宝船质量技术天下无双,纵横海疆一点问题都没有,梁家海军的所有战船商船都是出自梁造之手,梁川也为清源船厂提供了无数的订单。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不过,梁造悲痛欲绝,船厂的效益不好,他这个船厂的大师要丢掉饭碗,不过他这应该也算是事业编吧,就像小吏一样,还不是正式的官员,丢了就丢了嘛,有什么心疼的,他有这一身的本事,还愁?

    梁造当然愁,朝廷的政令一朝下来,没个三五年绝对不会松开,长的话甚至是几十年,他只会这一种本事,不能造船卖船,那他就是一个废人!

    梁川看着梁造越是落魄,他就越是高兴,这可不是又让自己捡了漏!

    现在自己手头的商船与战船数量并不多,虽然庞大,但不足以达到在海上绝对称霸的实力,要在海上称霸,至少要再扩充十倍不止,远航契丹去做生意,也只能靠自己,商船的数量也要增加!

    自己有一个船厂,不是最好!

    ‘兄弟莫要伤心,朝廷现在不开海,你们船厂绝对要倒闭,兄弟可要替自己想好后路。’

    梁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能有什么后路,想我梁某人一生都为这船厂倾尽心血,别的手艺一样也不会,连伺侯庄稼也不行,船厂要是完了,我就死定了!’

    ‘你们船里面的人还多吗?’梁川强压心头的狂喜,试探地问题,这要是能把他们船厂的人一锅给烩了,那不是赚大发了!

    ‘船厂里还有两百多号人,与我情况差不多,现在大家都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一天到晚不是长叹短唉就是到处买醉。。’

    梁川明明心里在算计着人家,嘴上却还是装出一脸关切地问道:‘兄弟咱们也不是第一天相识,老弟很想帮兄弟一把,条件允许的话,能不能带我去你们的船厂看看?’

    梁造醉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道:‘船厂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兄弟就不要多问了,我现在的身份特殊,这时候去最好,不要让大家知道我来过就是。’

    梁造还是答应了梁川的请求,几个人动身前往船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