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自然不可能真的撸起袖子在人家家里跟人家较劲,输了丢了面子,赢了,人家丢了面子,里外都不是人。
高干梁川没来之前一直与四人吹嘘梁川如何神勇,经历如何传奇,一照面梁川便当个了缩头乌龟,要知道当兵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畏手畏脚的人,急先锋才是好汉!他本想怂恿梁川跟这些人较量一番,可是又怕梁川不高兴,梁川现在是什么身份?自己都混到了中高级军事干部了,还要腆着脸托他去办事!
梁川做事一向稳重,只能让自己几个兄弟留一个不好的印象了。
“我说哥几个,这锅肉他不香吗?快快快,吃饱了才有力气掰腕不是?”高干说完,自己觅了一双筷子往锅里里外翻飞一块块肥嫩多、汁的香肉进了他的碗里,嘴里哼哧哼哧地还吃着好几块。
还什么比天寒地冻时节里的一口喷香狗肉更馋人?
四人见状大怒,好你个高干,好一招声东击西,趁我们跟你这小兄弟说事的功夫,你偷起肉来了!
四人纷纷夹筷上阵,少一口肉食比少发一份军饷还心痛!
“我说这条狗哪来的?肉不柴不腻的,真他娘的美味!”
年纪最大的那位两眼放着精光一脸贼笑地道:“记得王德用带来的那头狗吗?让老黄下了两斤马药麻倒了,哥几个合力拖了回来,洗涮干净。。”
高干原来还吃得兴起,一听这狗是王德用养的爱犬,瞬间石化在原地,一脸欲哭无泪。
稍年轻的那人见状调笑高干道:“老高啊,这锅肉就数你吃得最多,哥几个今天洗涮剥皮可废了不少的力气!”
高干要知道这狗是王德用养的打死他也不会去碰,王德用这些汴京大少都是勋贵之后,他父亲英国公王超地位超然,军中老资历,他这个儿子借着老子的名头,在京城也是混得开的主。
架鸡斗狗是这些二世祖小衙内最喜欢的事情,痴迷得紧的,爱狗爱鸟胜过一切,这条狗高干见过,王德用打猎出巡来校场天天跟随在左右,还专门让一帮下人精心伺侯,养得比人滋润百倍!
这四个鸟人疯了不成,满大街那么多狗,偷谁家的狗不好,偏偏拿王家的狗来寻开心,这下好了,前几天自己管不住自己这双腿踹了夏家的管事,今天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了王家的狗。。
苦也,高干心头在滴血,怎么着了这几个鸟人的道。
一条狗笼共也就几十斤重,大部分还都是骨头,一人一筷,锅里的肉风卷残云似的消减下去,不多时竟然只剩下一些肉渣。高干自打知道这狗的出身来历,便味同嚼蜡,一口也吃不下肚,四个人倒是看得开,吃得满嘴流油,就着高干搬来的酒,好不畅快。
梁川上辈子没有碰过一口狗肉,这辈子自然也不想去碰。以前他们局里有个部门—边防大队。因为辖区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只有短短的几百米海岸线,所以平时公务也相对比较少,每天上班雷打不动的就两件事,养狗和洗车。
边防大队的这条狗也是让啊兵哥给调教成精了,每天准时十二点开始吠,一吠啊兵哥就好饭好菜伺侯着,久而久之,整个单位的人一听到狗吠声就知道了,咦,下班点到了!
这狗能吃能吠也立不少大功,帮着啊兵哥破了很多起走私原油还有毒品的大案,小县城大海防,这条狗实在是功不可没。虽然梁川没养过狗,却十分喜欢狗这种动物,要让他去吃狗肉,他实在没法接受。
酒足肉饱,四个人开始呲着嘴剔着牙斜倚着身子,有意无意地开始打量着梁川。
未见其人前,听高干吹得天花乱坠,这小子是何等天姿神勇之人,现在见了一面,第一印象很是一般,脸上带着配军才有黥字,军营当中也讲究个出身,最高贵的就是将门之后,要是你能报上个武惠鲁国公之孙,三代将门之后,那别人没听你报官职就先高看了三分。再者就是投军闯出门路的好汉,这种人也是倍受敬重的汉子,最不济的就是这些贼配军,以前打家劫舍奸、淫掳掠,到军营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主,成天地惹事生非。。
本想分着一锅好肉与梁川,这肉来不易,是王德用的爱犬之肉,金贵得狠,几个人也就只顾自己吃得痛快,把梁川晾在一旁,当他是空气。
这正好遂了梁川之意,他不吃狗肉,否则还要得罪了他们四人一番好意。
帐子里高干哭丧着脸连连感叹自己最近八字走了什么运,先是得罪夏竦的人,接着又吃了王德用的狗,王德用现在在殿前听用,将来飞皇腾达指日可待,自己能到这个位置已不敢敢奢望更进一步,要是吃他家狗肉这事败露,只怕将来因狗生恨,给自己小鞋穿!汴京这帮人不讲别人,就是要一个尊重,给他们面子他们看得比钱都重,当然钱够多的话他们看得也够重。
这几个鸟人在汴京禁军里基本也混到头了,他们没指望上进自然破罐子破摔,妈的,要死不自己去死还把自己拉下水,自己也是不争气,吃前就不晓得先问一句这狗肉哪里来的?
可叹自己从广南西路一路走来都是谨小慎微,怎么碰上梁川以后接连阴沟里翻船。。
刚刚那个姓黄的晃着腿剔着牙,上下打量了梁川两眼道:“听说你打死过老虎?”
另外三个人都是哂然一笑。
梁川呵笑道:“肯定是老高说的。”
姓黄的才不管这是谁说的,没跟梁川打哈哈,继续问道:“现在在哪个衙门公干啊?”
梁川一愣道:“小弟没得公干。”
另外一人调笑道:“那就是无业游民?我说老高,你好歹也有点身份,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跟你尿到一个壶里?”
高干嘴角一扬,冷冷地看着四个人道:“我这小兄弟现在是夏竦跟前的红人,眼下就跟着夏竦办差,人家不想露底,你们几个倒是小觑了人家!”
此话一出,四人身子仿佛一通电流窜过一般,那抽风似的抖腿全都定住了,另外两个人立马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嘴里的牙签子也吐掉,原来嘻嘻哈哈散漫不经的气氛立时一扫而空,梁川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的眼神不一样了!
梁川心中苦笑,到头来还是狐假虎威!
四个人的态度如同三月的天说变就变,高干一看冷笑道:“我道你们四个是硬汉,听闻人家的来历还不是一样怂了?也就是梁川好脾气不跟你们计较。。”
高干数落起四个狐朋狗友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落下,他的心情能好吗?刚被四人坑着吃了一顿不能吃的狗肉,现在不狠狠地扳了一个场子如何能痛快?
“我说老高你这格局就小了吧?都说不知者不怪,丑媳妇见公婆也得让人问上两句吧?你一声不响就往弟兄们帐子里带,谁都以为你是来抢肉吃的!”
这话一出连梁川都一起跟着哈哈大笑,一笑泯恩仇,梁川自然不能跟他计较这小事,道:“实不相瞒小弟对狗肉忌口,下次我作东,咱们吃点新鲜的,大哥们放开些,我请各位老哥吃酒!”
“这还差不多!”那位姓黄的大汉道:“跟我们几个整天除了喝酒吃肉别的屁事没有!”
高干哼了一声道:“梁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老家伙姓黄,名书记,是咱禁军的马医!”
梁川一听这名字不由得笑了,你爹娘还真他娘的会取名字,叫了个书记的名字,要是放一千年后,怎么也是个部级干部吧!
“这位是安逸生,不是书生却是个大夫,跟老黄两个人一个给马看病,一个给人看病!”
梁川赞道:“果然人如其名!”
高干笑道:“禁军全是各路的衙内,除了打仗什么都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又不用上战场搏命,成天跟小娘们在床上鏖战,要他这个大夫有何用?”
四个人哈哈大笑,他们非但不引以为耻还引以为荣!梁川见他们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得更开心,果然不是一般人,四个人心胸都是广阔之人,说笑起来毫不顾忌,爽快!
“这位呢叫孙叔博,是禁军的马术教头!”高干指着第三个人款款说道,这人身材不似其他军禁高大,人长得跟个铁桶似的,腰圆胳膊粗,不知道以为是个伙夫!
要说前两个人梁川也就呵呵一笑,可是碰上教头两个字让他不由得肃然起敬,看过水浒的他就了解里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那可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整部书里可能除了武松还有卢俊义他打起来旗鼓相当,其他的人遇上他就是送菜的料。
禁军的骑术教头!那应是何等威猛!
“最后这位比较磕碜,无官无职,跟你同姓,梁师广。”
这个无官无职的人梁川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他手上戴着一枚羊脂玉状的扳指,手掌上全是厚茧,为人沉默寡言,只是大说一起调笑的时候跟着笑了两句,其他的时候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四目相对时他却眯起来,笑得如月牙一般灿烂。
无官无职,他这个堂堂巡检使竟然看得起这些人,一定有异于常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