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何为非常之手段?
    刘永柞到了赤城后,先是将张诚狠狠训斥了一番后,又温言抚慰,并许诺张诚可自北路、东路的官库中直接调用所需之物。


    待大军开拔起行之后,只需开列出来的单子送到巡抚衙门即可,他会从别处官库中再行征调,帮他补充到北路与东路的官库之中。


    张诚见刘永柞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  他便爽快的允诺将于五月初进兵辽东,前去救援锦州。


    刘永柞直到此时,才放下一直绷着的面色,他喜笑颜开的恭贺张诚喜得麟儿!


    张诚见他面色缓和,也知自己此番拖延出兵,虽是必要,却也叫刘永柞代自己被朝廷批驳,甚至已因此而引起朝中大佬的怨愤,心中也确有些过意不去。


    他满脸赔笑的说道:“为着这个事,却叫抚台大人操劳如此,末将心中真真的过意不去,待会定是要亲自为大人敬酒赔罪。”


    刘永柞没好气的说道:“忠忱啊,待此间事了,就尽速出兵吧。莫说是我,就连张督臣都因此事日夜操心劳累,若再不出兵辽东,怕是天使不会来,缇骑却已先行来到。”


    何崇武在一旁劝解他道:“抚台大人无须忧虑,张副总兵前时率军援剿河南,大军疲惫日久,自是需要休整一番,  我想此间事了,  立刻便会出兵辽东,定不会误了救援锦州的战事。”


    刘永柞还未开口,秦时铮也是在旁说道:“抚台大人不必忧急,下官与何兵宪会敦促张副总兵及时出兵。”


    张诚正待再说些什么,门外张成芳的声音传来:“父帅,宾客差不多已到齐,时辰也近午时,您看是否准备开席。”


    张诚转头对门外说道:“准备开席吧。”


    他回过身对巡抚刘永柞说道:“请刘抚台息怒,不是末将不想出兵,只是此战不必寻常,不做好十足的准备,不敢仓促出兵啊。”


    他接着又说道:“请抚台大人稍坐片刻,张诚出去见见宾客,便即回来陪大人痛饮。”


    刘永柞摆了摆手,张诚便抱拳施礼退出官厅去招呼其他宾客。


    …………


    其实,他們都不懂张诚的心中所想,这场大战的具体细节如何,张诚也是不知分毫,但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那就是这次的松锦大战,  明军与鞑虏的实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其败因有二,其一是朝廷一力催逼,洪承畴无奈之下,想速战取胜而不得。


    其二便是存储于塔山、杏山之间海边笔架山上的军粮,被鞑虏袭取焚毁,导致十余万大军因断粮崩溃,一路逃窜,直至被鞑虏追击殆尽。


    因此,他在回军宣镇的途中得知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将出任洪承畴的监军后,便连夜给他写了一封书信。


    张诚在信中除了请托照拂的内容外,还请他尽力为自己再争取一些粮草上的保证,最后更请他不要急于进兵锦州。


    他告诉张若麒,此战非同小可,胜则大功彪炳史册,可若是败了亦将成为历史之罪人,因此特别嘱咐张若麒定要待自己大军到后,再定行止。


    谷乍虽然张若麒在回信之中,对他仍颇为客气,但也能明显感觉到言语中那股盛气凌人之感,张诚也因此不敢保证能否左右得了张若麒催战之心。


    但他仍是在给张若麒的回信中言明,自己将领近两万大军前往辽东,寄希望于一战尽挫虏骑之锐气,建此不世之功,只希望能以缓求稳,不要轻敌冒进,急攻而至惨败。


    …………


    张诚来到中堂院中与众宾客打了个招呼,又将副总兵林登猷和参将刘广武、刘忠石几人请进后堂,待会好陪巡抚大人一同宴饮。


    他接着又吩咐靳新朋将北路、东路各卫司诸官,以及宣镇各堡来的千户以上诸军将都请到中堂来参加酒宴,而前堂则腾出来专门宴请那些恭贺的商贾富户。


    他在偏厅中寻到了刘敏慎,这家伙正与魏知策、张广达研究着援剿河南的战事,似乎意犹未尽,张诚拽着他去后堂参加酒宴,都有些不情愿,冲着魏知策他们直喊:“等着……回来……再研究……研究……”


    未时不到,酒宴便已正式开始,张诚先是在前堂与中堂挨屋走了一遍,以表谢意,便径直来到后堂正厅。


    这里只有一桌,巡抚刘永柞、兵宪何崇武、粮判秦时铮、永宁知县刘敏慎四名文官,再加宣镇副总兵张诚、林登猷,参将刘广武、刘忠石四员武将,正好是八个人。


    席间何崇武与秦时铮话最多,也最为兴奋些,而刘广武最是豪迈,他一碗接着一碗不停的向张诚敬酒。


    巡抚刘永柞吃得文文静静,刘敏慎却似乎有一些放不开,毕竟品级差得多了一些,副总兵林登猷虽也很热情,但总给人一丝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间他只与刘永柞、张诚二人交谈颇多,对于其他人都不太搭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谈的话早在酒席开始之前就要谈完,酒宴中要么是照顾面子,要么就是攀扯交情,开怀畅饮者只有参将刘广武一人而已。


    巡抚刘永柞首先提出因旅途劳累,先退席前去休息,张诚忙起身相送,陪着他从旁边的角门来到了参将署旁的公馆内。


    刘永柞站在院中看着一株杏树,轻声说道:“忠忱,望你能忠君报国,不负皇恩。”


    张诚见他如此说,也神色严肃的说道:“抚台大人请放心,张诚早已将此身许国,只是国事唯艰,庸碌之辈繁多,惟有非常手段,才可复振朝纲,安定天下,中兴大明!”


    刘永柞一愣,他以前总是认为张诚不过一跋扈之武将,所能者无非沙场冲锋罢了,未曾想其竟有如此见地,更是有如此的魄力。


    他抬起头望向西斜的落日,淡淡问道:“何为非常之手段?”


    “循规蹈矩者之行事,处处受限,掣肘横生,当今之世,惟有不依常规行事,反以奇招制胜,必要时当出雷霆手段,快刀乱麻,免得拖延日久,变生肘腋之间,悔之晚矣!”张诚道。


    刘永柞的目光收回,再次看向杏树上累累的未熟嫩果,叹气说道:“如此行事,恐千古骂名,遗臭万载啊。”


    “欲成就大事,当不恤小耻;欲立大功者,可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