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猜想不会趁黑夜袭
    山中的夜风,即使在盛夏时节,也比别处凉爽,众人都已吃喝完毕,炭火也全撤去,从破窗户吹进凉风习习,使人无比舒服。


    郑知泰满脸都写着尴尬二字,要知明军各镇将之间多有竞争的关系,平素里很少合作,逢战多选择保存实力,就是怕自己一旦失利,会被别的总兵镇帅吞并了部下。


    而各军中若有何利器,也大多私藏,轻易不会示之与人。


    他只是出于好奇,虽然并未亲见这手铳的威力,但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新奇的利器,再加刚才听说此铳是自来火,无需火绳配合点火,抬手就能打放,便忍不住猎奇之心。


    见猎心喜,是每一个人的通病。


    刚才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如今见常正彪却反问自己,竟不知该如何作答,三十来岁的他略显腼腆的答道:“若是不便,我不看就是,切莫见怪。”


    “哈哈哈……”


    常正彪一阵大笑,道:“何来见怪,你我都是一家弟兄,都是来杀鞑子的。”


    他连着铳套一起解下,随手就递了过去,郑知泰有一些愣神,他接过了短手铳后,才想起对常正彪笑了一下。


    他又道:“大恩尚未言谢,今有冒昧借观常头军中利器,确为失礼。”


    常正彪不以为意,道:“何必多礼。此铳之好,就在于迅捷,临敌之际,遇危即可打放。可缺点也很明显,打过一次,便成废物,再用还需重新装填子药才行。”


    但是,郑知泰却没有听他说这些话,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杆短手铳上,他便拿在手看认真仔细的上下看着,便喃喃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


    见他如此,马振远也是一脸期望,他看向常正彪道:“常兄弟,可否……”


    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貌,常正彪嘴上一笑,又取下另一个短手铳递给了他。


    “这铳没得火绳,又是如何点火?”


    面对马振远的疑惑,常正彪只是笑了笑,一旁的常正飞看到三哥正在对他使着眼色,便走上前去给马振远讲解起这短手铳的原理来。


    又过了好一会,马振远才依依不舍的将那杆短手铳递还给常正彪,道:“若是有如此利器,我等弟兄又何至被鞑子斩尽杀绝。”


    “唉……”


    郑知泰也是长叹一声,将短手铳递还了回去,又道:“此铳确是精致,随手打放,关键时刻才能救急。未知贵部可是人人配有此铳?”


    “哪里。我军中也只有我们虎卫与骑营的众兄弟配发两杆手铳,余者步军之中,只是把总爷以上官将,才配发了一杆。”常正飞快言快语的回道。


    “啊,常头麾下竟是人手两杆利器,怪不得适才迷糊之中,听得‘噼啪’之声如此密集,此铳确是近身搏战利器,短距之内真真强过鞑弓许多。”郑知泰一脸的羡慕。


    …………


    众人又聊了一阵,便回到正题,议定明日起早便离开此地,直接撤回宁远大营。


    马振远神情凝重的说道:“鞑子在常兄弟的宣北军手上吃了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郑知泰也点头道:“鞑子鼻子比猎狗还他妈的灵,他们中有很多打了十几年仗的老兵猎人,就算是有雨雪掩盖痕迹,都不能影响他们追踪到猎物,恐怕不久便会追踪到此处!”


    殿内众人也是有些紧张,他们虽因此战轻松获胜,对于鞑子的战力有所轻视,但将主爷确是对他们很是忌惮。


    出兵辽东之前,还特别找些与鞑子对战过的老军伍,给他们反复上课,宣讲鞑子的厉害,提醒他们与鞑子作战时定要小心谨慎,定要一见面就发出全力一击,切不可留有余力,而被鞑子击杀。


    听多了鞑子的凶名,眼前还有马振远他们的例子,十八个精锐哨骑,对上数量差不多的鞑子马甲哨探,几乎就被尽数剪除。


    倘若真有鞑子大队追来,怕是难免一场恶战。


    钱遇圣这时插言道:“不如,我们趁夜逃进大兴堡去?”


    常正飞等几人闻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马振远却摇头道:“此地临近鞑子驻地,如今天已入夜,大兴堡难辨真伪,怕不会開門使我等众人入内。”


    “哼!”


    常正彪哼了一声,猛的站起说道:“鞑子若是追来最好,自投罗网,我等就在此处還给他個伏击,也好使他知道我大明并非无人!”


    常正飞也接言道:“三哥,我守上半夜,正成守下半夜,决不会叫鞑子摸到咱身边来。”


    常正彪点头道:“也好,你先去换三什的弟兄回来吃些热乎的。记着,哨子撒得远一些,还是按着咱们家里的法子,用鸟声传讯,紧急时可打铳示警。”


    常正成说道:“鞑子还敢趁黑夜袭我等不成?”


    常正彪闻言也是一愣,他一时也是难以决断,便转头看向马振远几人。


    只听马振远说道:“适才听得常兄弟讲,那两个逃去的鞑子慌乱的样子,也必定是听得那一阵犀利的铳炮轰鸣,不知我大军来了几人,这才急忙回去报信。”


    他略作沉思,又道:“鞑子既知我等火器铳炮犀利,又不能确定我等人数兵力几何,就算追击报仇,也必定不会只来十几人。


    可大队前来,行踪就不好隐蔽,猜想不会趁黑夜袭。”


    常正彪对此表示赞同,但也不能粗心大意,就此放松了警惕,将主爷不是常教育他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


    他对于张诚已经不是崇拜,而是近乎顶礼膜拜的程度,所以这一句话他一直谨记。


    当下,为了稳妥起见,他派人追上常正飞,要他重点在破庙的南面二里之内布下哨子,若发现鞑子只需示警即可,无须拦截,放其进来好前后夹击。


    同时安排常正成二什的哨骑在破庙东、北两面一裡内,各安排一伍人马在暗中布防,因为南面山坡最缓,而西面是陡壁,鞑子不会从这里进入。


    但东、北这两个方向虽然山坡略陡一些,且林木也更为密集,但却并非不能登爬,所以这两面各派五名哨骑看护。


    而三什回来用过饭后,便在破庙内外设下埋伏,如此布置,就算鞑子今夜趁黑偷袭,也不会占到多大的便宜。


    而明日一早他们便会直奔宁远而去,只要今夜平安,便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