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大清之福,万民之福
    就在黄台吉对豪格的表现心存忧虑之时,议政大臣、户部承政英额尔岱这时出列奏道:“奴才以为睿亲王说得有道理,此番锦州之战,确是需得谨慎为之。


    南军既众且锐,不可急切求战,否则,万一有失,为之奈何?”


    黄台吉闻言也点头赞许,英俄尔岱向来得他器重,其本身也很有才能,除了征战之外,还特别擅长于理财和外交之能。


    他在后金时期就经常往返清国和朝鲜之间,进行外交斡旋,在清国物资匮乏之际说服朝鲜开通边贸互市,最多一次,只在一年之内就曾五次往返两国。


    而在清国第二次征伐朝鲜之时,也是他代表清国,往来于两军交兵的战场,最终使得朝鲜屈服,断绝了和大明的往来,向清国俯首称臣,从此黄台吉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大明。


    就拿此次锦州之战来说,朝鲜国出兵助战,又供应大量粮秣,这些其实也是英俄尔岱努力的结果。


    正是因为英俄尔岱的才华,所以黄台吉才用英俄尔岱为户部承政,而豪格这个户部尚书反而不怎么处理部务,基本上都是英俄尔岱在打理。


    担任此战大军的钱粮总理重任,此时他说的话,也暗合自己稳重之之意他赞道:“他塔喇承政一向勤于职事,真是老成历练,当为众卿之表率。”


    随后,黄台吉的目光就望向了独领正红、镶红两旗的代善,这个老不死的一直沉默不言,对代善,黄台吉在心下是最为忌惮的。


    这个老不死的虽已退居幕后多年,然其毕竟统兵出征咤叱风云三十余载,在八旗诸王公贝勒之中,属他资历最老,地位最高。


    而且他这一支系中又有硕托、瓦克达、阿达礼、罗洛浑、满达海等一大批封授王公贝勒爵位的儿孙,其势力庞杂无比,就是代善本身也是曾经的四大贝勒之中的大贝勒。


    崇德元年,黄台吉称帝改元之时,便是迫于代善的威望,不得不封其为和硕礼亲王。


    其实,从黄台吉即汗位时起,就寻机对四大贝勒多次打压,如同属四大贝勒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先后被革去大贝勒之职,惟有代善表现乖巧,对皇太极誓表忠诚,恭顺老实,自居臣僚。


    不过,在内心深处,黄台吉却对这位大贝勒一直放心不下。


    这位大贝勒代善虽然越来越显老态龙钟之相,不过就是一直不死,黄台吉内心里对他的戒备,也是一直不去。


    代善一支虽然实力庞杂,但也并非全都站在黄台吉的对立面,如他的大儿子岳托、三儿子萨哈廉等人就是黄台吉的坚定追随者,可惜他们都不长命!


    此时,黄台吉望着大贝勒代善淡淡问道:“礼王兄也说说,锦州这一战,到底是该怎么打?”


    代善先是咳嗽一声,才温言说道:“睿亲王的军略布置,我看就没有问题,八旗大军一居石门山,正面挡住南军解锦之路;一居黄土岭,从东面监视南军动向,使其不敢肆意妄为。


    更有紫荆山、磨盘山、流水堡、锦昌堡、沙河堡、大胜堡等各处军马,狠狠守住南军解锦通道,阻止他们救援。


    各山各堡皆有深沟坚营,只要我大清勇士依着险要工事,固守得力,定能大大消耗掉南军锐气,既是他兵马势众,也不足惧!”


    黄台吉听完只是默默点头,不置可否,最后又看向一旁肃立的多尔衮,他眼神中饱含着复杂的神情。


    他对这位十四弟的感情很是复杂,既用且防,此前就曾经多次打压他,将其由升了又降,就在前不久又寻到他弟弟多铎的错,将其由豫亲王降为贝勒,目前看来,他们老实不少。


    尤其是这多尔衮更是越来越滑头,竟许久未再犯错,其心思也越来越缜密,表面上对自己忠心耿耿,勤勉任事,多功少错,可骨子里却是透着一股阴险与狡诈。


    可自己就偏偏抓不到他的错处,也只能暂时先把他震慑住,很难将之一棒子打倒。


    只听他对多尔衮问道:“睿亲王,你劝朕不要驻营高桥,不无道理,不过如何与南军为战,你也说说吧。”


    多尔衮面上满是恭顺的神色,出列回道:“是,皇上。”


    他说道:“奴才很赞同他塔喇承政的意见,南军势大,又兵威正锐,可先避其锋芒,倚仗山险工事,耗尽其锐气才是正举。


    南朝总督数十万大军,这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的粮草辎重?


    若与之长期相持,怕南明朝廷内部非议立起,待其气丧食尽之际,我大清勇士就有可趁之机,那时鼓勇而上,还怕南军不败!


    我国粮草供应虽也颇为艰难,不过,好在上下一心,虽困难相同,可比起南朝来说,我师优势就多了不少。”


    多铎很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他觉得多尔衮最近活跃不少,对黄台吉也表现得毕恭毕敬,越发忠诚勤勉起来。


    多铎猜不透多尔衮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与大哥阿济格不同,多铎向来都是以多尔衮马首是瞻,此时虽心中不解何意,但仍然不耽误他连连出声附和。


    只有阿济格在旁边十分不和谐的“哼”了一声,他冷冷地看了多尔衮与多铎一眼,对这两个一母同袍的弟弟,他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两个弟弟抢了他的牛录、旗丁,甚至抢了他的旗主之位,可这些明明都是黄台吉的手段而已,但他却硬是将一腔的怨愤都记在两个弟弟身上!


    拉小打大,这不是分裂对手实力的最优选嚒?


    可阿济格这个憨货就是不明白,也或许是发自内心对弟弟的怨愤,更有可能还是觉得两个弟弟处处强于自己,处处强出头,完全没把他当做大哥来尊敬吧!


    就在这时,多尔衮又继续说着:“我师驻营所在,各处山险壕沟石墙颇多,依着险要工事,定能大大消耗南军战力锐气。


    又有女儿河畔驻军,将来待南军气丧,或是相持日久,南军防备疏忽,就可以奇兵渡过女儿河,直插入杏山,一举截断南军粮道。


    我八旗勇士长于野战,到时南军士气丧尽,必定急于奔逃宁远,以为就食,我师就能一鼓而胜,追击截杀,大溃南军精锐,奠定万世不表的基业。”


    对于多尔衮所提之议,除了豪格和阿济格这两个憨货外,御帐中其他的诸王各大臣都纷纷表示赞同。


    帐内众人皆言南军兵多势猛,如求速决,恐力有不及,而采用环松山驻营,与其相持,睿亲王“以待食尽”的战略战术不错!


    黄台吉淡然听着,他心中其实早己定计,头午在石门山上观瞧明军阵势之时,只不过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再行确认一番罢了。


    适才听了众人的意见,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但是却还未到向众人透露的时候。


    黄台吉能坐上这个位置,又将当初的四大贝勒收拾得服服帖帖,自有其本事,除了心思缜密之外,战略眼光也很是独到。


    在他的带领下后金变成了清国,他也从大汗变成了皇帝,蒙古、朝鲜先后臣服,各旗旗主贝勒们也在大明内地抢得盆满钵满,自然都对他心悦诚服。


    而今,他心中虽有一个独特的想法,但只要还有一丝疑虑,他便不会说出口来,可只要他说了出来,那就是金口玉言,诸王贝勒大臣们必须要坚决执行。


    黄台吉开口说道:“睿亲王,烦你再将月初那场战事,给朕详述一遍。”


    多尔衮闻言先是一愣,当即出列,将八月初三日与明军那场大战的布置,以及详细的过程当众讲述了一遍。


    最后说道:“……当日经过,便是如此。奴才或有遗漏之处,也请肃亲王从旁补充。”


    豪格闻言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多尔衮讲述的当日作战过程,既详实又简洁明了,这点他也是很钦佩。


    黄台吉见他们再无话说,便开口道:“就依睿王爷的法子办理,各处皆要严守营垒,禁绝各旗各部出营为战,有违此令者,必严惩不贷!”


    他肥硕的脑袋上射出两道凶狠的精光,看到哪里,哪里便低垂一片,无人敢与之对视。


    黄台吉接着又道:“各处守御之事,要以汉军、天佑、天助各军,以及朝鲜军兵士为主,明军以铳炮之利欺我,今日朕也已铳炮对之。


    我满蒙八旗勇士,各处皆留一部协助守御,要多以弓矢射杀明军,不可与敌近战肉搏。再抽取各旗精锐的满蒙将士大部,聚于各处山谷平地,偃旗息鼓,以待号令!”


    “父汗,这是要出击南蛮子了嚒?”


    豪格听了黄台吉的话不由高兴得插言说道。


    他身旁不远处的阿济格也是一脸兴奋之色,他似乎也要说些什么,却见到黄台吉龙目圆睁,正瞪视着豪格,便都统统咽回了肚子里。


    阿济格没敢出声,多尔衮却是开口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哼,明军凭借铳炮犀利,欺我大清勇士,怎可尽如其意。”


    黄台吉满脸自信的说道:“明日,除守御各处山险寨堡将士,集于谷道平地满蒙各旗勇士外,尽皆开往锦州城下,以火炮猛轰狠炸,伺机蚁附登城。”


    “原是要攻锦州城,不是打南蛮援军!”


    阿济格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嘴,接着就知道自己失言,他忙探头看向黄台吉,见并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不由心头一阵暗喜。


    多尔衮可就比阿济格聪敏许多,他略加思索,便明白了黄台吉的意思,忙跪拜道:“皇上天纵英姿,乃我大清之福,万民之福也!”


    下首唯一一个有座位的礼亲王代善,也是一脸笑意,他低垂着眼眉,轻轻看向自己脚前三尺处,仿佛那里有黄金,有没人一般。


    黄台吉知道他们已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心中暗骂:真是一只老不死的狡猾狐狸!


    随即他又想到:“要是豪格也有他们这般聪敏,那该有多好。”


    接着,满清诸王贝勒,各大臣大将们又就各处防守事宜,满蒙铁骑指挥问题,以及攻打锦州城等诸般事宜的具体细节,商议起来。


    …………


    而就在这一日的午后,松山城内也在争论着下一步要如何攻打石门山和黄土岭,以期进一步接近锦州城,好解救锦围。


    他们之所以如此急切商议进攻清军,以解锦围,盖因今日午时收到京中送来的朝廷御旨。


    原来,前次初援松山时与虏贼大战的报功奏疏,送入京中之后,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不只是当今圣上崇祯皇帝欣喜万分,就连朝廷上的煌煌诸公也是兴奋不已。


    自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作乱以来,明军一路败退,抚顺失守、萨尔浒惨败、辽阳沈阳尽失,接着就是退守宁锦防线。


    除了一路败退,还有一路丢弃座座坚固的大城,差一点就使整个辽东无险可守,大明江山断送虏贼之手。


    莫说斩杀虏贼大将,就是虏骑军兵的首级都难以斩获几颗,可不知为何,这几年却一次比一次惊喜。


    崇祯十一年,鞑虏入寇京畿,宣镇游击张诚就斩杀虏贼宗室辅国公玛瞻和虏贼副帅、多罗贝勒岳托,当时已惊为天人。


    更为巧合的是,这玛瞻和岳托竟都是虏贼和硕礼亲王的儿子,岳托是其长子,玛瞻是其第六子,却都做了张诚这一成名之战的牺牲品。


    也算兄弟结伴,阴阳路上不寂寞吧!


    而这一次松山大战才一开打,就接战斩杀清军两名固山额真,其中一个还是虏贼中的“巴图鲁”勇士,叫人如何不兴奋。


    兴奋之余,诸公又生嫉妒之心,暗恨如此大功却被这个以举子入阁的陈新甲所得到。


    兵部尚书陈新甲如今正受崇祯皇帝恩宠有加,刚刚赶走了杨嗣昌,却又来了陈新甲这个举人,他一味催战,众所周知。


    如今这番大功,自是与他的催战关系重大,怎不叫人痛恨嫉妒?


    再者,便是洪承畴举荐张诚接替杨国柱为宣府镇总兵官一事,也搅起了轩然大波,而始作俑者竟然是御史喻上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