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在高高的神庙上印刻沉彩。月亮高升,在华丽的宫殿上飘影飞光。一行人在玛雅武士的陪伴下,登上泥沙集聚的河岸,穿过渐渐空荡的集市,走过满是棚屋的街道。当石质的房屋渐渐增多,一处宽阔的方形两层宫殿,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主神祭司托马特饶有兴趣,观察着沿途的街景。红湖镇虽然不大,但砖石的房屋却是不少。大部分砖房,都其中在内圈的贵族与武士聚集区,比例要多于托托纳克人的古羽蛇城,很多还是两层。很显然,玛雅人的制砖与建筑技术,颇为发达,而且平民的服从程度很高,财富更向上层集中。
就在行走的这一段路上,还能看到一处正在兴建的小型神庙。神庙表面雕刻着一头红舌的黑色狼神。狼神脚下踩着白色的银沙,手中攥着一颗硕大的宝石,头上还带着金色的头冠。
“嗯?这是,这是!...”
托马特祭司顿了顿,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有些绷不住了。
“哈哈!来自猛虎部落的祭司,您猜的不错!”
武士首领查哈面带笑意,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伸手往小神庙处一指。
“这正是来自你们猛虎部落的神灵!带来宝石与铜器的财富之神,修洛!”
“财...财富之神修洛?这不是那瞎眼的...”
老民兵奇瓦科瞪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高原的财富之神果然灵验!祂给我们重商的玛雅各部,送来了交易标准的宝石,让贸易更加繁荣。而我们刚刚造好神庙,就有满载财富的大船,从西方驶来!...来,我友好的朋友,请随我进来,尊崇的月水神裔,正在宫殿中等候!”
“满载财富的大船?”
闻言,奇瓦科眼中一动。他正想追问,却看见武士首领查哈掀开宫殿的布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众人进去。
砖石的宫殿分为两层,底层宽广,上层则稍小。此刻,几十名王国武士与水手,正在上百玛雅武士的陪同下,在宫殿底层盘腿而坐,大吃大喝。好些人怀里,还真的抱着玛雅人的姑娘。
“该死!这帮没心没肺的火鸡们!”
奇瓦科咬了咬牙,狠狠地扫过在场众人。看到船队的队长和祭司进来,几十名武士与水手脸上一怔,手忙脚乱的,就从席上站起,一脸尴尬。一名王国武士赶紧推开怀里的女人,匆忙解释道。
“队...队长,是他们强行把我们请来...”
“回去再说!”
奇瓦科寒着脸,看了看宫殿中站起的玛雅武士,又吩咐了一句。
“你们继续吃吧!”
说话间,几人就登上石阶,来到宫殿的二层。这一层的陈设就华丽了许多,四壁是神灵的壁画,垂落各色的羽毛,还有一尊镶嵌宝石的月亮母神雕塑。
月亮母神的虎爪中,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瓶。仔细看去,那个小瓶,竟然是数十颗湖中王国的绿宝石,用不知名的粘合剂,粘连出来的!
“伟大的月亮母神,庇佑着这片土地!我们供奉以虔诚,让祂喜悦,洪水就不会落下,财富会随着水流到来!”
此刻,一名身穿华袍,头戴羽冠,手持神杖的玛雅神裔,正端坐在火山岩的红色矮座上,严肃地望向众人。他有着修长的神性头颅,斗鸡的奇异眼睛,如蛇般盘起的长发,还有着蓝色与黄色的神秘纹面。
蒂卡洛站在最后,眉头一挑。这倒是一名真正的玛雅贵族,符合最古老的玛雅审美。
那额头长而扁,是在刚出生时,头颅未曾定型,就人为用木板夹出来的。斗鸡的眼睛,则是婴儿时代,就在眼前垂挂来回晃动的小球,整日注视练出来的。而盘起的长发如绳结,还插着羽毛,就如蛇神的尾巴一样。至于蓝色的纹面,象征着与神界沟通的天空,而黄色的纹面,则是玉米的颜色,祈求玉米神赐予的丰收。
想要拥有这样一副酷似神灵的面孔,要从很小时就开始培养,其中的痛苦与煎熬,超出众人的想象。但这样与众不同的样貌,也是统治凡民所必须的代价!玛雅贵族们若是没有贴近神灵的仪态,又如何让虔信神灵的武士与民众信服?而出身卑微的玛雅凡民,是不可能有号召武士与民众的能力的。因为,单是神灵的面孔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所以,在数千年的玛雅史诗中,主角永远是英雄的神裔与祭司、最多再加上杰出的贵族武士。而数以百万计数的凡民,真真切切,都只是永远忙碌,被贵族们驱使、奴役、以及献祭的蝼蚁。这种贵贱阶级的稳固,是高原上尚武的纳瓦各部,所难以企及的。
“真正的玛雅贵族,神性可不仅仅在他的面孔上,还在他的嘴里...”
蒂卡洛心中沉吟,盯着端坐的玛雅神裔。很快,玛雅神裔就举起神杖,笑着开口欢迎。
“来自猛虎部落的朋友!我是月亮女神的后裔,统御城邦与万民。鳄王阿因,欢迎你们的到来,也欢迎你们所带来的财富!”
鳄王阿因笑着开口,吓了两步外的奇瓦科一跳。老民兵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对方口中的牙齿,修整的微微弯曲,尖端用锉刀修尖,简直如蛇牙一般!而在“蛇牙”的缝隙中,还镶嵌着小颗的蓝色宝石,一张开口,就是宝光闪烁。
至于那根红色的舌头,正中心被石刺穿透,然后垂挂上一根上下宽、中间窄的玉钉。开口说话时,玉钉碰到牙齿,就神性的“叮当”作响。
“嘶!真狠啊!用锉刀把牙挫成这样,再把舌头刺穿,垂挂玉钉...那得多疼啊!...”
看着目睹神灵面孔、震惊失色的老民兵,鳄王阿因很是满意。他笑着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接着,他稍稍沉吟,就站起身来,握着神杖,走到奇瓦科身旁,屈尊纡贵,亲手递给对方一面天蓝色的、半掌宽的古朴玉牌。玉盘上刻绘着虎爪蛇发的老妪,正是月亮母神的形象。
“来自猛虎部落的朋友!这是月水神裔的信物,是月亮母神所认可的友谊!接下来,是欢迎的晚宴,朋友们可以尽情吃喝,还有美丽的少女侍奉左右...这是月亮母神所认可的欢迎!”
鳄王阿因笑着再次示好,视线扫过惊讶的众人,在神性不足的蒂卡洛脸上稍稍停留,就毫不在意的移开目光。随后,他重重一顿手中的神杖,在青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咚”。鳄王阿因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就朗声宣布道。
“月亮母神所欢迎的朋友们!神灵早已传下旨意,为沿海的玛雅各部所知晓。你们驾驶着满载宝石的宝船,一路东来,遵循神灵的指引,最先停靠在我的城邦。这是母神的庇佑,也是财富之神的祝福。来吧!等晚宴之后,就让我们尽情交易宝石,各自喜悦欢颜!”
“什么?我们是宝石的船队?被沿海的玛雅各部所知晓?!...”
此话一出,老民兵大惊失色,看向旁边的主神祭司。托马特祭司皱起眉头,环顾了周围一圈,玛雅武士们各个手持长矛,笑的都很和蔼。两步外,蒂卡洛淡淡一笑,神色自如,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