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被镜流喊习惯了。
亦或许是受记忆碎片影响,没能反应过来。
丹恒并未重申他不是“饮月”,而是恍惚道:“她...貌似是‘饮月君’的战友。”
镜流点头。
又纠正:“是战友,也是朋友,是饮月的,也是我们的。”
“罢了...都是些过往云烟。”镜流释怀。
又向彦卿解释:“之所以来迴星港,并不是为了看星槎,而是想在此地祭拜她。”
“是狐人的‘慰灵奠仪’?”彦卿恍然。
仙舟三族,除去自古国时代延续至今的仙舟民,还有持明与狐人两族。
仙舟民虽寿命悠久,但终将面临魔阴身,届时六尘颠倒,人伦尽丧,不得不由十王司介入,独权专审。
持明轮回自足,蜕生后将抛下前世因果,开启崭新人生。
唯有狐人,寿命不过三四百年,相较前两族而言略显“短寿”。
正因如此,狐人族才有自己的丧葬传统。
“不错,”镜流颔首认同,“所谓‘慰灵奠仪’,便是将代表逝者的星槎送入星空的仪式。”
“当年我走得匆忙,没能与她告别,至今仍有遗憾...”
“故而想在离开罗浮前,了却这桩心事。”
“不过关于星槎制造,我却是一窍不通,只知道迴星港是生产星槎的地方。”她坦言道。
彦卿无奈:“我明白了...大姐姐随我来吧。”
镜流这番言论无外乎是想让他帮忙造艘星槎,用以祭奠已逝旧友。
虽说他也不懂星槎的制造工艺...
但好在迴星港的流水线足够智能化,只需启动机枢,便能生产出基础版的普通星槎。
身为云骑骁卫,又是天才少年,让机枢运作起来还是难不倒彦卿的。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三人来到机关终端。
将特定指令输入终端后,彦卿拍了拍手:“这样就好啦,生产线已经启动,只需等上片刻,空港内便会多出一艘星槎。”
“有劳你了,小弟弟。”镜流道了声谢。
彦卿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里哪里...哦对,我想起来了!‘白珩’这个名字,我在书中读到过!”
“你爱读书?”镜流略感惊讶,环抱双手道,“看不出来啊。”
要说彦卿爱舞剑,她是百分百的相信。
但读书...
此子宛若出鞘利剑,浑身锐气,毫无半点书香气可言。
在镜流看来,简直与“爱读书”三个字毫不搭边。
遭到质疑的彦卿恼了,板着脸道:“干什么啊!”
“虽然我平日读书不多,但受训战略时可是被将军逼着读了好些馆藏古籍。”
“记得其中有一册名叫《涯海星槎胜览》,那本书的作者就叫‘白珩’!”
“不错,”镜流点头认可,“白珩就是写下那本游记的人,看来景元也知道小孩子要多读点书。”
彦卿:“(▼ヘ▼#)”
镜流并未搭理恼怒的彦卿,而是自顾自道:“那本游记行笔风趣,十页有九页是作者在不同世界里坠毁星槎,频频遇险,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对当地物种与生态的记录。”
或许是为了报复回去,彦卿冷哼一声:“动不动便坠毁星槎,这样的人也能算一名合格的飞行士吗?”
“可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安然生还,这份...运气?也足以令人惊叹了吧。”丹恒插话。
“是啊,”镜流轻叹口气,“她的运气从来都坏得惊人...”
“但凡驾驶星槎出任务,不是阴差阳错被丰饶民的器兽当点心吞下,便是在敌大后方坠机。”
“被她驾驶过的星槎,没几艘能原样返回空港,呵呵,天舶司的人背地里都称她是‘星槎杀手’。”
镜流忆起从前。
双眼虽被黑纱遮蔽,但依旧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万千感慨。
“那丫头的乌鸦嘴也是,连蒙带猜说出口的坏事,十有八九都会应验成真。”
“一来二去,军中敢和她同行的也不剩几个了。”
“唯独在‘活命’这件事上...她的运气又好得惊人,无论面对何等危险,都能逢凶化吉。”
听到这里。
彦卿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认可道:“将军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或许吧...”镜流陷入沉默。
半晌。
才望向运作中的生产线道:“希望这艘专为‘星槎杀手’造的星槎,也能像她一样...回归星空。”
在彦卿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艘崭新出厂的星槎前。
“你瞧,星槎已经造好了。”
镜流注视着眼前这艘星槎,喃喃道:“离开罗浮这么久,我终于能来同你告别了。”
“大姐姐,所以那位‘白珩’前辈...后来发生了什么?”彦卿好奇。
镜流淡淡一笑:“后来啊...应该不用赘述了,你我今日立足于此,便是为了追念她的结局。”
彦卿似懂非懂。
见镜流不愿提及,也就没再多问。
不曾想盯着星槎看了半天的镜流突然转身,面向丹恒,换了种语气道:“饮月,与‘倏忽’那一战,你还记得吗?”
“我...”丹恒一愣,下意识回答,“丰饶令使‘倏忽’纠集大军,进犯仙舟联盟...我在幽囚狱中曾读过这段史籍...”
镜流淡漠道:“看来你蜕生后也想寻回自己前世的经历么?”
“可惜,这些都被人抹去了。”
“丰饶令使倏忽兵锋犯境,与罗浮云骑血战后的去向却语焉不详,连他遗骸的下落都不见记载。”
“你自然不会知道。”
“我来告诉你,那一战,白珩那个傻瓜终究还是耗光了帝弓所赐的运气。”
“她只身陷阵,令云骑士卒得以冲破倏忽的‘血涂狱界’,更救下了龙狂中的你,昏迷中的我...”
“但她自己却没能走出那片战场,我们都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务。”
彦卿闻言陷入沉默。
丹恒也皱起眉头,他虽然很想与自己的前世分割开来,但那个叫“白珩”的姑娘救了前世的他,还因此搭上自身性命。
这是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听镜流继续道:“对于云骑将士而言,战死沙场本是荣耀,可饮月...你不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