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浓眉大眼的胡夫
    浔阳楼门口大街上,某辆马车前的空气寂静。

    容真走远,谢令姜收回眸光。

    “小师妹饿吗……唔。”

    欧阳戎话刚说到一半,胸口便被某物一撞,下意识的搂住,低头一瞧,是装醒酒汤的小食盒,被小师妹生硬的塞来怀里。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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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佝偻胖老者正是浔阳王府的大管家顺伯。

    “所以,欧阳长史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咱家能和你在外人面前,表现亲近吗?这不是害了你吗?”

    “行。”

    等等。

    说起来,大半夜走在此宅长廊上,念旧的他都稍微有点想念那位朱都督了……

    “胡中使,记得你上回不是犯了事匆匆回京的吗,这次怎么又能担任中使外出?

    胡夫一愣,放下茶壶,小心试探问:

    跪地上的胡夫赶忙站起身,不过在干爹面前,依旧腰压的很低。

    这种与宦官私下见面之事,切忌被抓到确切把柄。

    “上车。”女子清冷声音。

    原本老神在在的顺伯,一口茶喷了出来。

    顺伯盯着乖巧低头的胡夫瞧了会儿,微微颔首:

    “欧阳良翰……”

    欧阳戎微微挑眉,接过这柄熟悉的腰刀。

    今夜借助着离裹儿参加文会晚归作为掩护,他与顺伯一起前来听竹轩,打探下胡夫态度。

    不过这红漆马车靠近“听竹轩”后,突然放慢速度,往旁边小巷子一拐,最后停在了听竹轩的后门。

    不过,还是先偏头,朝离裹儿恭敬拱手。

    器重?怎么个器重法。

    “你在槐叶巷家里也养猫?身上怎么不见猫毛。”

    “嗯嗯。”

    “没有。”欧阳戎正襟危坐的摇头。

    车厢的黑色丝绸车帘纹丝不动。

    “是这样吗?”

    有夜风拂过,将车帘掀开一点,里面隐隐有几道戴帷帽、系黑色斗篷的黑影。

    “到底野猫还是家猫?”她一脸好奇。

    夜,深。

    他上车。

    欧阳戎与离裹儿继续在马车内等待。

    “没有?那是爹爹打听错了?行,明日再问问,爹爹不冤枉人,干儿你也别委屈……

    三人接连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高大威猛、确实精壮气质的络腮胡宦官。

    但是谁知道阔别大半年,会不会有些变故。

    离裹儿眸光瞥了眼他袖管下的红印,问:

    “又惹谢姐姐生气了?”

    正是当初他与胡夫分别前赠送的腰刀,后来救了他一命,没想到一直保留。

    后者轻轻颔首,“那就辛苦顺伯了。”

    一位亲卫接过残缺玉佩,多看了眼门外的低调马车。

    就在这时,左右张望的离裹儿好奇问:

    很快,故地重游的欧戎与离裹儿一起,被带到一间书房前。

    “老奴明白了!”

    “我给她夹不行?”

    洛阳新来的中使胡夫,落脚在江州大堂同街一座挂匾“听竹轩”的大宅子里。

    离裹儿瞥见。

    “行吧,你们聊去,就当老奴不在。”

    欧阳戎眼底十分无语。

    外面,阿力神情严肃的专注驾驶,像是都没有听见一样,十分老实的开车。

    欧阳戎不禁转头看向茫然擦嘴的顺伯。

    离裹儿摆手。

    胡夫细细叮嘱道。

    欧阳戎与离裹儿走进房中,

    有些来不及回避。

    蓄有络腮胡的高大男子有点脸红。

    “别!”他阻止。

    “难怪今夜吃饭,谢姐姐没给你夹菜,啧啧。”

    “你手臂没遮住,袖子拉一拉。”

    “而且欧阳公子你是什么人,咱家心里清楚,咱家这边肯定问题不大。

    “你坐外面干嘛,不是有阿力驾车?有你什么事?进来。”

    欧阳戎进来后,打量完场上情形,上前一部,宽言解围:

    他叹了口气。

    “哦哦!”

    还不忘提起茶壶给瞪大眼的顺伯续了杯茶。

    后门口等待的马车内,正坐有的三道黑影。

    “我改明儿去和谢姐姐讲讲,让她注意一下,别让她心爱的大师兄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猫挠伤了。”

    “怎么又变了?”

    玉佩环形云纹,像是磕碰过,缺了一角。

    顺伯用力点头。

    离宫多年的老宦官整顿衣裳,一脸严肃,独自走下马车,跟随亲卫进入听竹轩。

    这是你说的纯良正派,踏实能干?

    离闲、离大郎都不方便来。

    “甩脸色?真……真没有。”胡夫愣了下,旋即脸色为难起来,支支吾吾解释:

    “误会,肯定是误会。”

    车厢内,突然响起一阵衣物拉扯声与咔嚓闪腰声,紧接着还有“哎呦”服软声络绎不绝……

    “走吧,没事的。”

    “什么线?”

    “猫挠的。”

    “原来如此。”

    离裹儿就不一样,可以稍微走动一些,毕竟女儿和儿子是不一样的。

    亲卫垂下目光,吩咐同伴留下,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它驶来的方向,似是从刚刚结束的浔阳楼贵族酒会处离开。

    “欧阳长史,咱家也不瞒着,只要你的工作没有太大纰漏,咱家这边,走个流程就行,不会为难。

    “这个,咱家……咱家……”

    “这是为何?这些年没了老奴,难道你还有其它人脉提携?”

    欧阳戎抬头看去,谢令姜已经头不回的登上马车。

    只见亲卫两手捧有一物,走到马车边,恭敬递出:

    往日驾驶沉稳平缓的马车一路上有些摇晃颠簸。

    “顺伯请息怒,胡中使并没有怠慢在下,应该是误会。”

    她点了点头,换个话题道:

    “也不知道顺伯的面子还有没有用,这个胡夫是不是念旧之人。”

    马车高大,除了戴斗笠的壮硕马夫外,车内静悄悄的。

    “没、没……”

    离裹儿点点头:

    他低头奉茶,不敢怠慢面前的白发佝偻老宦官。

    “其实算是和咱家相互监督吧。

    那位喜欢精壮美男的年迈女皇陛下,自然看他顺眼。

    少顷,后门打开,几位奴仆亲卫脸色不满的冒出头,张望深夜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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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门,二人就看见了令人侧目的一幕。

    欧阳戎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等说完。

    (

    “公主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咱家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咱家只是代表内侍省,但还有一条线,欧阳长史需要特别注意。”

    “公主殿下有完没完?”

    “好。”

    胡夫有些支支吾吾,似乎不敢去看顺伯,嘴里小声解释: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走这种宠臣之路!

    “此子应该出身不高,可能也是寒门,但是年纪轻轻能走到夏官灵台郎的位置,应该也有人提携。”

    顿了顿,她又叮嘱道:

    “欧阳良翰的事,就是王府的事,所以顺伯不只是帮他,还是在帮王府,帮阿父,知道吗?”

    胡夫闻言,心虚的叫住顺伯。

    “敬佩?欧阳长史……难道也有入京的想法?”

    可能不一定发生什么面首之事,但也算是以色悦人,吃了某种软饭。

    不会吧。

    “陛下不光让内侍省派出咱家来,同时还让司天监派了一位灵台郎,叫什么林诚,一起跟来了江州。

    “看看你们上报的诸多困难,是否真如你们所说,算是来视察吧,做个验证吧,回去要如实报告朝廷。

    胡夫转过头与欧阳戎对视一眼。

    欧阳戎、胡夫纷纷点头。

    “好。”离裹儿含笑:“说谢姐姐是别人家的猫,这次跑不掉了,明天和她说。”

    就在这时,原先递送玉佩信物的亲卫再度返回,身边不见顺伯身影。

    就在这时,马车外面,刚刚离去的亲卫匆匆返回,手中的玉佩已经消失不见。

    而以往在欧阳戎面前恭恭敬敬、低眉顺眼的顺伯,泰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此时他冷脸不语,面对干儿子讨好,轻哼一声。

    欧阳戎抬头不爽问。

    “家……家猫。”

    虽是当初帮助过的熟人。

    “可能是……是别人家的猫吧,挠外人。”

    离裹儿微微蹙眉,看着洒脱自若的欧阳戎背影,抿了下嘴。

    她整理了下帷帽斗篷,款款下车跟去……

    野猫俩字,咬的格外的重。

    欧阳戎摇头:“不管行不行,辛苦顺伯了。”

    “欧阳公子不可忽略此人。”

    “你,近一点坐。”

    这座“听竹轩”,本来属于洪州都督朱凌虚,当初事发后,被江州大堂收回,把朱凌虚的小妾家奴们遣散,翻新过后,成为了江州官府最好的官舍。

    胡夫除了没有那玩意儿外,其它和精壮汉子没啥区别,还粘了络腮胡,确实男子气爆表。

    欧阳戎、离裹儿准备起身下车,顺伯却摆摆手,拦住他们,眼神示意稍等片刻。

    “大人托交此物,再请公子入内。”

    壮硕车夫闷声递上一枚玉佩,似是言语一句。

    ……

    “噗——!”

    “司天监的副监正?每一个好惹的主。”胡夫严肃道:“欧阳长史注意下此人。”

    顺伯放下茶杯,好奇问道。

    果然,不管什么时代,软饭都挺香的……欧阳戎感慨。

    “客气什么。”

    顺伯接过茶杯,吹茶抿了口,今晚他使命已到了,不掺和了。

    顺伯老脸涨红。

    “好。”

    欧阳戎、离裹儿、顺伯三人好奇,交换眼神。

    少了唠唠叨叨的顺伯,二人独处,稍微有点尴尬。

    “野猫。”

    眼下也用来安置天子私使。

    欧阳戎正色起来,朝胡夫抱拳:

    “胡大人,敬佩!此乃真心之言。”

    “欧阳公子请放心,小胡子很早就跟着老奴,是最孝顺的干儿子,小胡子这人纯良正派,踏实能干,虽然偶尔有点小心眼记仇,但也很是记恩,老奴打小就喜欢。

    “听说有个副监正的老师。”欧阳戎轻声。

    欧阳戎扶了扶头上毡帽,两指撩开车帘,转头看了眼外面夜色。

    至于女子抛头露面,大乾、大周的公主,开放点怎么了?虽说女子不如男?问没问过当朝女天子?

    “欧阳长史,这次陛下让咱家前来,主要是查查江州大堂延期之事。

    胡夫在干爹震惊的目光下,埋下脑袋,挠了挠头。

    长条琴盒状剑匣也放在了马车内。

    书房内,白日在人前威风气派、被众星捧月的天子私使胡夫,此刻正跪在一张椅子前,小心翼翼的给座位上的老人奉茶。

    亲卫在门口警惕的东张西望了下,见小巷子里没人发现,转头一脸恭敬讨好的朝马车拱手:

    “大人说,请贵客们入内。”

    才贬官到现在啊。

    壮硕车夫跳下马车,走去敲门。

    “对了,欧阳公子已经来了,爹我再问问他吧……”

    “也不是。都说了,是陛下器……器重。”

    “哎哟……干爹别打了……孩儿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干爹误会孩儿了,孩儿大恩绝不敢忘,干爹饶命,别打了……”

    欧阳戎与离裹儿对视了一眼。

    跟随胡夫的奴仆亲卫们顿时收敛表情。

    虽然有帷帽、斗篷遮挡,但是隐约可见身形。

    “你魂跟别人走了?话都不会讲了是吧,就一个劲的点头摇头应付我?”

    浔阳坊内街头,一辆由两头汗血宝马一齐拉着的红漆丝绸布帘马车,低调行驶在街上。

    “祖母应该是比较严厉的,一般只有受到信任器重的宦官才有如此待遇吧。”

    “胡中使可知这个林诚来历?”

    离裹儿自顾自道:

    “急了?

    “咱家确实挺受陛下器重的……”

    “你说伱不忘恩负义,那爹爹问你,白日你刚到江州,是怎么给欧阳公子甩脸色的?”

    欧阳戎对于这座听竹轩,其实比较熟悉,当初朱凌虚死后,是他负责抄家收尾。

    白纱帷帽下的梅花妆小女郎垂目。

    欧阳戎避开对视的目光,看向一旁。

    一旁,作为当今女帝亲孙女的离裹儿俏脸通红起来,迅速移开了目光。

    欧阳戎默然接下腰刀,车上那些韦眉、离裹儿准备的贵重礼物他都没有带,只戴一顶毡帽,独自下车。

    胡夫想了想,又道:

    “无事,请起吧。”

    欧阳戎缓缓点头。

    不过他仔细想一想。

    “干爹您消消气,千不对万不对,都是孩儿的错,孩儿该打,干爹您消消气,喝茶,喝茶……”

    只可惜,后来没人指点,后面……顶撞了女皇陛下,恩,可惜是错误的姿势。

    “是老奴应该做的。”

    胡夫不好意思看欧阳戎,眼底闪过一丝感激,然后朝顺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对对,其实……其实只是白日不方便说话而已,没有怠慢的。”

    “欸,别,干爹,别。”

    “这次老奴过来,帮公子说道说道……那枚玉佩,小胡子一定认得,除非不认老奴这干爹了。”

    白日的午宴结束后,下午他去和浔阳王离闲一家商量了下。

    咦,这么看来,当初在杏园宴上被这位女皇陛下赞为“东南遗珠”,然后直接授官,也是因为太帅了,女皇陛下比较吃他颜?

    入京?你那是入宫吧。

    欧阳戎当即卡壳,有些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