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九、先婚后爱痴鼎剑,湖中落月留哑女!【求月票!】
    经历了明、暗双生剑诀诞生之事,【匠作】与欧阳戎的绑定更深了。

    起初,欧阳戎并不是【匠作】的气盛之人。

    但根据古越剑铺的老铸剑师所说,他身上的“气”特殊,【匠作】贪食他这古怪之“气”。

    后面,一人一剑,阴差阳错,在了一起,也算皂滑弄人。

    但都彼此看不太对眼。

    欧阳戎嫌弃小家伙爱打小报告,屡次给小师妹告密,伙同妙思大逆不道。

    特别是灵性太足,主观能动性拉满,还误偷了一次容真的紫色肚兜儿,外加云梦大女君的爱剑“知霜”,严重拖累剑主名誉。

    反正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对剑主不“忠诚”、不老实。

    小家伙则是瞅不顺眼他,天天把它关在小黑屋里,塞进屁股座位下,坐他那辆勾巴马车天天出门逛逛逛,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你自己不会飞就不让本鼎剑飞?有的时候找找自己原因好吧,这么多年了修为涨没涨?有没有认真修炼?

    而且碰见卫少奇、林诚、王冷然等一群小丑,还磨磨蹭蹭的,哎就是不出剑就是玩。

    反正在此之前,二人的关系,就类似于包办婚姻,凑活着过呗,还能离了咋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可是,自从欧阳戎初创奠定了一明一暗两道剑诀,又在星子湖大佛脚下杀了个爽,杀冒了火……诞生出了传说中的“鼎火”后。

    【匠作】忽然变得粘人起来。

    不再像以前那样,你不来找我,我也对你爱答不理。

    而是天天在欧阳戎耳边“嗡嗡嗡”的呼唤。

    就像是起初高冷独立、勉强追到手的女神女友,现在开始天天给你打电话查岗,大半夜也吃醋发个视频过来检查检查你旁边枕头和卫生间……变成了粘人的小猫咪,对你如胶似漆,痴缠打扰,还患得患失的。

    《公子的病娇小鼎剑:先婚后爱他真香》是吧?

    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下。

    不过这个用来形容【匠作】的变化就很贴切了。

    新剑诀,与伴随新剑诀的鼎火的诞生,使得鼎剑与剑主的绑定愈发深刻。

    换做以前,一人一剑,隔的这么远,不在御剑范围内,是没法像今夜这样在欧阳戎耳边“嗡嗡”感应的,但是现在可以了,也不知道是放宽了距离限制,还是上升为了无视距离空间。

    好家伙,什么叫传奇执剑人啊……欧阳戎不禁微微后仰。

    但是这种让【鼎剑】恶堕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摇了摇头。

    欧阳戎悄摸摸换上了一身月白色儒衫,顺手拿起冰白玉簪子把披散黑发束起。

    今晚的天气不错,夜黑风高。

    给爱踢被子的白毛小丫头盖好被褥,摸了摸她碎刘海的额头,欧阳戎黑暗中转身,走去衣柜。

    打开衣柜,看了眼最高层,手掌越过呼呼大睡的小墨精妙思,欧阳戎抽出了长条状琴盒。

    琴盒抽出过程磕碰到了柜子里妙思收藏的其它宝贝家当——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从静宜庭那边拔的一堆鹅毛。

    “唔唔……欧阳良翰你在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

    巴掌大的小墨精揉着惺忪睡眼,撑起上半身,迷糊的东张西望。

    “你出门干嘛?穿这么俊……唔,好像元宵了,大半夜的,伱又是和哪家小娘子私会去?”

    推开她伸探来的一张狐疑小脸,欧阳戎怀抱琴盒,拍拍屁股走人。

    “抱歉,只是随便穿搭。不是什么私会,让你失望了。”

    “真不要脸。”

    小墨精重新倒下,翻了个身,半趴在《题菊花》诗稿上,继续呼呼睡觉。

    欧阳戎走之前,瞥了眼她身下的那篇真迹诗稿。

    执剑人亲手写就的剑诀,都是蕴含有剑诀真意的,有剑主自己的一份理解。

    对于后续执剑人的帮助很大,不亚于亲自传授。

    类似当初净土地宫的壁画墙上,衷马大师利用未知鼎剑铭刻的《归去来兮辞》寒士剑诀。

    欧阳戎当时能那么快的领悟这篇寒士剑诀,除了提前倒背如流外,还要归功于衷马大师字里行间留在墙壁上的鼎剑真意。

    否则光是会背,不去刻意琢磨,同样无法领悟剑诀。就像欧阳戎送给离裹儿做生辰礼的那篇《归去来兮辞》一样,欧阳戎写它的时候,还没成为执剑人,它自然只是一篇普通诗稿。

    而现在这份《题菊花》诗稿不一样,蕴含匠作真意,虽然半缺,不太完整。

    对了,上面还有他的文气,妙思也说很喜欢它,说是有上品文气,甚是少见,现在小丫头甚至睡觉都抱着它爱不释手。

    这样一個暂时见不得光的东西,欧阳戎脑海里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把它毁去。

    默默留藏起来。

    用那天小师妹听完后挽住他胳膊大步往前走时说的话。

    大师兄有大胸怀大格局大气魄……虽然欧阳戎依旧坚持觉得是小师妹的胸怀更大一点。

    但这更像是……某种执剑人之间的默契传承吧。

    当年,衷马大师困守地宫,画地为牢,死之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留下《寒士剑诀》。

    或许那时在呛鼻窒息的浓浓黑烟中,枯坐莲台的他,脑海里只是想将剑诀留给后世在废墟中重建东林寺的晚辈们,为宗门留下一份香火传承。

    但是,却也实打实的救了几十年后误入地宫的欧阳戎一命,并且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他逆天改命。

    再往前看,三百年前,寒士的传奇执剑人陶渊明,在龙城仅做了八十一天县令,不为五斗米折腰,挂印而去,归隐山林前,特意将寒士剑诀送给了时任东林寺主持的高僧好友。

    出世之人,却操入世之心,是无心还是有意,暂且不谈。

    但东林寺一脉的剑诀传承由此开始。

    俱往矣。

    今朝,欧阳戎的态度亦如是。

    理清脉络,他方才意识到了一点。

    传奇执剑人之所以是传奇执剑人,并不是因为他为鼎剑创立了剑诀,而是因为……

    他留下了剑诀。

    没错,是留下。

    青史上绝对存在过惊才艳艳,创造了剑诀,却又私藏至死的自私执剑人。

    但是青史并不会记住他的名字。

    哪怕暂时留名了,后世执剑人眼里,他也已经与无名无异了,道之不存。

    因为一口鼎剑的传奇执剑人,并不是只能一个。只要鼎剑还在,总会诞生其它惊才艳艳后辈,总结出新剑诀。

    但这终究是一件难的事,不得已而为之,类似于劈山开路的领头羊,必须得有人持斧开路,大步往前走,你若停步不前、或者霸占此路,自会有人越过你,开辟新路,引领后人。

    而若是,有那么一篇剑诀留下,开辟了执剑人绝脉的高度,将绝脉尽头往后推延了一段,后世执剑人自然会循着你开辟的道路往前进,站在你的肩膀上,而不是另辟蹊径。

    到这时,你才是一位真正的传奇执剑人,名字成为后世执剑人们皆知的存在。

    就像现在,欧阳戎去寻找陶渊明留下的事物痕迹一样。

    这某种程度上,是执剑人神话绝脉真正的传承方式。

    也得益于执剑人人数极少,理论上,同一时代只能同时存在九位,每一代执剑人的出世间隔跨度长,相互之间的竞争烈度极低,默契合作远比自私独享带来的收益要多。

    鼎争的缘故,一家一姓,甚至一宗一朝,都无法长久的垄断神话鼎剑与执剑人绝脉。

    鼎剑通灵,站在它们的角度,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凡人皆是贪慕它们的神话之威,遇到的大多是野心家们,一味的借用索求。

    只有传奇执剑人,是真正的利它者,是在开凿执剑人这条神话绝脉的上限!

    立功立德立言,立的是开凿绝脉之功,立的是无私传承之德,立的是传世剑诀之言。

    也无外乎【匠作】先婚后爱,一改过去高冷之态,对曾经的便宜剑主欧阳戎痴缠粘人起来。

    在湖底望眼欲穿,望夫石一样,等待某位死鬼的到来。

    要是搁在以前,【匠作】往湖底一躺,一动不动,对欧阳戎爱答不理,忘记了就忘记了,大不了先睡个一百年,送走某位最狗的剑主先,反正以后出来,它还是个小甜甜,被人抢着要……

    可惜回不去了。

    欧阳戎没有偷摸摸出门,而是在后门登上了一辆等候已久的马车。

    阿力白天收到了公子叮嘱,特意喂好了马,在后门深夜等候。

    欧阳戎光明正大的乘车出门。

    今夜全城没有宵禁,因为日子特殊。

    他挑开窗帘,看了眼远处天空。

    修水坊方向,有一道道烟火绽放,是富贵人家提前放的烟花。

    刚刚过了子夜,也就是过了十二点,现在算是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大周朝的元宵节,放假三天,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宵禁也会在这几晚解除,允许百姓夜间外出赏灯游玩,称为“放夜”。

    虽然没过十二点前,还是属于正月十四,但是十四晚上,也已经提前解除了宵禁。

    所以欧阳戎选择正大光明的过去,而且理由十分充分。

    “怀民兄应该还没睡吧……”

    欧阳戎脸色有点不好意思。

    承天寺并没有全拆,只拆了一半,当初让给星子坊大佛造像。

    以星子湖为界,湖西岸是星子坊工地,北岸是剩余的承天寺建筑。

    元怀民依旧住在此寺,听他说是住习惯了,不想多换。

    因为意外高升江州长史的缘故,承天寺的老方丈和一众弟子对他十分客气,压根没有像赶其它穷士子一样赶他走,令人嘘唏。

    既然大伙都说良翰亦未寝,那他大半夜去找朋友喝酒弹琴,也很正常不是?

    哪怕被监察院女官们发现了,也没啥事不是?毕竟多亏了怀民兄,现在全天下百姓可能都知道了江州司马欧阳良翰大半夜不睡觉,喜欢去承天寺找某人鬼混的癖好。

    欧阳戎怀抱琴盒,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

    今夜虽无月,但浔阳城的烟火却不少,主要集中在非富即贵的修水坊,其次是浔阳坊。

    刚到子夜,两坊的烟花,就不要钱的往天上放。

    星子坊就不一样,几乎没人守点放烟花,大都留到元宵当夜。

    佛首与司天监女官们撤走后,星子湖工地漆黑一片,湖水也漆黑平静,只有对岸承天寺的一些大殿、院落等建筑,亮有灯火,有隔岸观火的意境。

    承天寺西南角,靠近湖畔的一处小院,院中央正聚集有十来盏花灯,它们左右晃动,似是被一道道黑影提在手里,提灯者们正仰头遥望烟火。

    此院匾名悲田济养院。

    今夜算元宵前夕,僧人们允许这些穷苦可怜之人点点花灯。

    其实这些花灯也不是寺庙买的,是元怀民让江州大堂送来的。

    僧人们发放下去,当然,也从中私扣了一点。

    大周朝的寺庙,其实大都有这类福利院,用来收留残疾老幼。

    算是一项民生工程,特别是现任刺史欧阳良翰,之前还是以长史身份上任之时,似是对这种福利院特别注重,派人在江州范围内,仔细修缮了一遍,引得一片赞声。

    眼下承天寺内的悲田济养院,在元宵前夕,还没有被家人接回家过节的,几乎都是真没人要的可怜儿没跑了。

    院中央,一群残疾老幼手提花灯,安静不言,仰头望着远处富贵修水坊的烟花。

    一张张脸庞,各有各的孤寂与希冀。

    而院子的西南角,有一位瘦瘦弱弱的不起眼少女正孤独坐着。

    她也没有家人来接,没有家人送汤圆,僧人更没有给她发一盏花灯。

    因为…她用不上。

    纤瘦少女没有和同伴们一起看烟火,孤零零坐在地上,两手抱膝,背对众人,容貌被黑夜隐藏,抱膝右手掌缺了一根小拇指。

    她静若处子,模糊脸蛋,似是面朝孤寂的湖水。

    虽未亲眼所见,但那一日的大佛轰然倒塌声、鼎火当空烈烈声、狗官枭首嚎叫声、女官将士慌步声、紫气老妪愤吼声……

    皆响彻耳畔。

    在这些喧闹声中,她独独听到,有一个隐隐蕴含澎湃神话之力、却极其微小之物,“叮咚”落水的细微响声。

    赵清秀无比确定,有“星”落星子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