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尝！”
尾崎龙一惊慌之下朝后猛退一步，并且呼唤出了自己的另一只式神――
那个异化的垢尝娘。
话音落下，便有一道纤细的女性身影从尾崎的身边出现，她穿着色彩艳丽的女房装束，梳着古式的垂发。
看起来完全就是大河剧里的公家贵族少女。
“把他们身上的东西去掉！”
尾崎龙一紧接着下令。
他手下的这个异化了的垢尝娘，与神谷川家里那个热爱劳动，且有洁癖的鼠鼠垢尝完全不同。
这个垢尝娘除了像传统的妖怪垢尝一样喜欢到处舔东西以外，还有一项极其特殊的能力。
她能够舔掉一些概念性的“脏东西”。
比如附着在人体或者物体上的怨念、煞气，或者是诅咒。
只要不是过于强悍，都可以通过舔舐去除。
所以，垢尝娘可以帮助去除一些异常状态。
尾崎龙一本身不擅长除灵战斗，他契约的两个式神也都是辅助类型的，但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都有着不错表现。
家里人分食黄金的一幕，属实吓到了尾崎龙一。
按照混迹除灵室业内的经验，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的这几个长辈，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着影响了。
“噗。”
垢尝娘张嘴，湿哒哒的粉色长舌头从她的口中滑出，舌尖一直垂挂到腹部。
可吐出舌头之后，垢尝娘看了看围坐在餐桌前的那几个男人，却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龙一……脏东西……没有……感觉到。”
因为把舌头吐出来的缘故，垢尝娘讲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勉强还可以听懂。
“没有？”
尾崎龙一难以置信。
自己的家里人现在的举动，无论怎么看都很诡异才对吧？
可他的小尝在处理异常状态方面确实是专业的。
那该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幕呢？
异食癖吗？
不，说不通的。
光是他的叔父能轻而易举嚼碎黄金这一点，就不能简单用异食癖来解释过去。
尾崎龙一惊慌失措的样子，使得他的两位叔父都笑起来。
他的小叔父咧着嘴，把咬掉一半的小金块摊在掌心。
表面带有清晰齿痕的黄金在灯光映照之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不尝尝吗，龙一？黄金可是在闪闪发光啊。”
“……叔叔？”
尾崎龙一听明白了。
他的叔父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确实不像是被诡异的东西所附着或者影响会有的状态。
“界人。”这时候，龙一的爷爷开口了，他先是喊了龙一父亲的名字，“你没提前向龙一透露些情况，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吗？”
“还没有，电话里说不明白，我是打算等他过来直接告诉他的。”尾崎界人这样回道，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让你的式神退下吧，龙一。我、你的叔叔，还有你的爷爷，我们都很正常。”
“正常？这哪里正常了，你们……”
“连你的式神都没有感受到异样不是吗？龙一，这里没有邪祟力量影响，相信我，这是神赐。”
父亲语气严肃的话语，使得尾崎龙一的大脑彻底陷入了混乱。
这时候，他的小叔父已经完全咽下了一块黄金，并且拉开了身边的一张椅子，意识龙一过来坐下。
顺便还揶揄着开口：“龙一你现在的表现都还算好的了，不愧是成了除灵师的。我还记得，我当初看到父亲和大哥他们围坐在一起嚼黄金的时候，可是吓得掉头就跑的。”
尾崎龙一先是示意垢尝娘退下，而后默不作声走到餐桌边上坐下，但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朝着远离父亲与师父们的方向倾斜。
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所熟悉的家人如此陌生。
父亲他们有秘密。
还是瞒了自己很久的秘密。
但他还是坐了下来。
接下来，父亲他们应该就会把这个秘密解释给自己听。
龙一想搞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关于那个所谓的“神赐”。
哪怕小尝与美人样都没从父亲他们身上感受到明显的异常。
但会让人吞食黄金……
如此诡异，这算是哪门子的神赐？
餐桌边上的气氛稍稍平复，只偶尔响起咀嚼与吞咽金属的声响，那声音听着刺耳而贪婪。
“龙一，你也知道了吧？我们家在中京工业区那边的生意，现在经营的很差，甚至有会社面临破产的风险。”尾崎界人缓缓开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汇率持续走低什么的？”
“啊，是吧。经济形势不好，这确实是问题，但对于我们尾崎家而言，这绝对不是最根本的问题。”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家所世代供奉的神明吧？平时也有让你祭拜的。”
“金山彦命？”
“对。”
尾崎家一直供奉金山?古神。
那位从传说中伊邪那美呕吐物中诞生的，掌管矿石和矿脉的神明。
尾崎龙一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此前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家所经营的有色金属加工，还有船舶制造，金属行业还有造船业这样的重工业领域，会祭拜这位神明以求庇佑再正常不过。
尾崎界人：“尾崎家的财富，都是这尊神明所赐的。我不是说世人所理解的那种简单的祭拜神明，我们家族和这位神明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神明吐出黄金，我们吞下黄金。通过这样的过程，我们家的人和金山?古神达成了联系，接受?的神赐。”
尾崎龙一：“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神赐……既然我们家族有神明的赐福，为什么现在还会损失这么惨重呢？”
“因为金山彦命大人的赐福是有期限的。”龙一的爷爷咀嚼着黄金，重重叹气，“当我们这些在神明面前接受过赐福的人，对黄金开始有吞食渴望的时候，就说明一份赐福结束了。”
这时候，龙一叔父也插话：“所以，只要重新维系起和神明的联系就好。什么汇率下跌根本不是问题……金属，这个世界到处都需要金属。有了神赐，无论再困难的局势，我们可以在金山?古神所庇佑的其他领域东山再起，尾崎家一直都是这样做的。”“维系联系？你们要让我去？”
龙一终于意识到了。
意识到为什么父亲他们要聚集回老宅里，又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叫回来，并且把家族里的秘密和盘托出。
“没错，轮到你了，龙一。”
“接受过赐福的人，无法再承受第二次赐福。家族由男性承接这份赐福，从一辈中的长男开始，一直到幺子。一代人全都接纳过赐福后，便由下一代的长男重新开始这一流程。”
龙一的爷爷一共有三个儿子。
如今，龙一的父亲还有两个叔叔都围坐在这里咀嚼黄金，那说明他们都已经承载过金山?古神的所谓祝福。
而尾崎龙一正是下一辈的长孙。
所以，在神明的赐福达到所谓期限后，便该由他去接受神赐。
只不过，尾崎龙一暂时还是接受不了这些信息。
“不……这，这太荒唐了！”
随后，他的小叔父又嘿嘿笑起来：“龙一啊，我还以为你作为家里少有的，直接和对策室有密切关系的除灵师，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事情，应该很容易就能接受这个呢。”
而龙一的父亲尾崎界人表情依旧严肃：“你没得选，你必须得去。如果无法重新与金山彦命大人建立联系，我们尾崎家会堕入深渊，无法翻身的。”
是的。
堕入深渊，被名为“贫穷”的恐怖力量所彻底粉碎吞噬，现在整个家族都拥有的一切财富将不复存在。
这不仅仅是因为尾崎家在中京工业区的产业正在面临巨大损失。
就算会社破产不会影响到尾崎已有的私有财产，可是龙一的爷爷，龙一的爸爸和叔叔，他们三个现在所贪婪吞食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他们正在将这种昂贵的金属当成食物。
而且就目前所知，吞下的黄金只进不出，消弭无踪。
长此以往，哪怕是吃都能将尾崎家吃空了。
尾崎龙一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神情终于变得纠结起来：“我……我需要时间接受这些。”
“龙一，我们只是祭神，于谁都没有损害的，神赐只是帮助我们家在相关的领域赚钱而已。”尾崎界人这样开口劝说道，“神祭的过程很安全，哪怕是你小叔叔这样的人也可以做到。”
“大哥，你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龙一的叔叔接过话来，“不过，确实很安全，就是过程看起来稍微有点……惊悚？但回过头来想想也算物超所值。反正只用经历一次，还给家里做出了很重要的贡献。从我做完神祭的那天起，大哥借着神赐赚钱，而我再怎么花钱也都觉得心安理得。”
“而且也不用担心祭神以后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你看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不也活得很好，甚至比一般人还硬朗不少。说到底，无非就是像现在这样特殊时间需要食用黄金的小小副作用而已。”
尾崎家实践过祭祀金山彦命的长辈都现身说法。
不会对他人有损害。
过程安全。
甚至对身体都不存在太大影响。
综上种种，祭拜金山?古神，通过神赐获取金属相关行业的财富，似乎是纯粹的好事。
反正尾崎家的长辈，是将祭神视作绝对福报。
并且始终保守这个家族秘密，对他人守口如瓶。哪怕是龙一这样的家中晚辈，也只在现在这样必要的情况下才予以告知。
毕竟真正能够获取财富的路子，是绝对不会分享给外人知晓的。
可就算如此，尾崎龙一依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眼前家里人神态自若分食黄金的样子，始终令他感觉到一阵恶寒。
自己家守着的这个秘密，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
“应该是走这边吧？嗯，对的。”
“不对。指针明明是往那边转的。”
“那走这边。好像也不对……对，对吗？”
“呜唧呜唧！”
幽灵车于道路上开开停停，全然没有往日风驰电掣的雄风。
前排的大石俊马、高山真衣，还有小小老头本体，正在为该往哪个方向走讨论个不停，但一时半会都拿不到主意。
没办法。
这【寻矿针】的指针始终在一个扇面范围来回摆动，依靠这个来寻路，实在有些不靠谱。
这使得神谷家的鬼火黄毛司机已经陷入自我怀疑当中了。
坐在后排的神谷川暂时没有开口加入讨论。
他也知道用这样的【寻矿针】来指路有点为难小弟们，所以索性就没有做任何微操指令。
“座敷。”
“呀！”
顺应呼唤，金球铃铛摇晃。
白色带有红色装点的娇小和服直接现身坐进了神谷川的怀里，柔软的呆毛精神抖擞地翘起，左右摇摆，绵呼呼地搔动神谷的下巴。
“给大家上个鸿运吧。”
神谷川让敷宝给幽灵车里的众人挂了个好运Buff。
现在寻路指示物不太靠谱，增添点运气加持，应该能提升选对路线的概率……吧？
祥瑞的红色气息在车厢之中氤氲开。
敷宝这边才刚施展能力，前排副驾驶的高山就将【寻矿针】给举了起来，凑近眼前端详了两眼，她回头：“老大，这个罗盘指针，转动的幅度好像小了。”
神谷看过去。
确实如此。
之前是以60度的扇面在摆，而现在摆动的角度大概呈现45度。
也不知道是敷宝的鸿运祝福立竿见影，还是说……
现实世界里，正有某些与金山?古神相关的，不太妙的事情正在发生和推进。
……
“做完这些事情就可以了？”
“没错，流程也不算太复杂。祭神的过程只能一个人做，所以只能靠你了，龙一。”
尾崎龙一迟疑到最后，还是应下了家中长辈差使他去祭神的要求。
先看看情况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失去如今极其富足的生活。
而且，他暂时还没有将自己这里的情况告知给对策室知晓的打算。
只是祭拜神明的话，确实没必要让对策室也知道。
而且，绝大部分人到底都是有私心的。
要是真想长辈们说的那样，祭拜金山?古神是尾崎家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合理获取大量财富的办法，那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