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皇后丝毫不知道自己走后那人的变化,她只是被身旁女官扶着朝前。
金芝是皇后还在陆家时就伺候她的贴身女使,后来随皇后一起入宫,是陆皇后最为信任的人。
她敏锐察觉到主子心情不好,扶着陆皇后低声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早就已经不经事,连陛下跟太后都不怎么来看她,娘娘何必过来辛劳”
“你懂什么。”
陆皇后声音冷凝,“她再糊涂也是皇室尊长,是陛下的亲祖母。”
“陛下和太后不用太过敬重,那是因为他们不需要,可是皇儿尚未立储,若是能以此换得朝中那些老人的支持,别说只是区区奉茶送饭,就是要本宫亲自伺候她起居都行。”
太皇太后疯疯癫癫,说话也时常前言不搭后语,可耐不住她身份高,而且这段时间京中屡屡出事,四皇子多少受了波及。
宋国公府没了,铖王府眼看着也失了圣心,加之戾太子一事上说不得还会牵扯到陆家,她总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陛下被萧厌那阉人迷了心智,太后又精明难应付,唯独太皇太后这里既能尽孝,又不会费太多心思。
陆皇后抬脚跨过月牙拱门:“方才你说母亲进宫了,她人在哪里”
“老夫人已经去了凤栖宫。”
陆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她只以为陆老夫人是来找她诉苦的,宋国公府出事之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本宫还当她会早些时候来,没想到忍了这么久。”
金芝迟疑道:“娘娘,来的不只是老夫人,三郎君也跟着一起进宫了,奴婢瞧着老夫人脸色极为不好,三郎君也是。”
她顿了顿见周围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娘娘还不知道外间的事情,奴婢听闻今日午后,三郎君去过积云巷了,可却被人扒了衣裳扔了出来……”
“你说什么”陆皇后神情震愕。
金芝低声道:“奴婢听说这事的时候也很是震惊,那宋小娘子多恋慕三郎君,咱们都是亲眼瞧见的,可偏偏今日就发了狠。”
“三郎君被扔出那棠府时衣不蔽体,而且宋小娘子还叫人抬着陆家这些年送给她的赠礼送还了陆家,还跟他们讨要她这些年赠送陆家之物,说是要跟陆家退去婚约与他们两清……”
“她放肆!”
陆皇后闻言瞬间大怒,这婚约是她亲口赐下的,虽比不得安帝赐婚,可皇后懿旨又能由着她说退就退
更何况宋棠宁一个小娘子,不思温顺乖巧,婚约在身居然还这般荒唐,她所言所行代表的都是陆家,她这么胡闹,将陆执年和陆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陆皇后冷沉着眼回了凤栖宫,见到陆老夫人后就想问宋棠宁的事情,却不想陆执年直接跪了下去。
“三郎,你这是做什么”陆皇后皱眉。
陆执年低声道:“侄儿为棠宁之事请罪,还请皇后姑母恕罪。”
皇后沉声道:“宋棠宁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她太过胡闹,不知女子淑慧,好好定下多年的婚约说不要就不要了,她想干什么”
“本宫这就招她进宫好生问问她,是不是宋国公府被她送进狱中之后,她就真的无所顾忌了,本宫赐下的婚约岂是她说退就能退的,她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陆皇后说话间,就想让金芝去传旨召宋棠宁进宫,就听陆老夫人急声道:“娘娘别去!”
皇后扭头:“母亲”
陆老夫人脸色发白:“那宋棠宁早不是当初那般好拿捏之人,宋氏一族被她害得不得安宁,她对三郎也心狠的厉害,这般灾星实在不适合嫁进陆家,我瞧着这桩婚事不如就此作罢吧……”
“您在胡说什么”皇后眉心蹙起,“本宫当年废了多少心思才得以让荣迁安松口,这婚约是本宫千辛万苦才求来的。”
“您该知道本宫为的从来都不是区区一个宋棠宁,您若是真的不喜欢她,等她过门之后过些时日,再替三郎纳几房合眼的妾室就好,可三郎正妻的位置必须是宋棠宁。”
只有宋棠宁嫁进陆家,荣家留下的那些人脉才能为四皇子所用,荣家的门生,荣迁安的故交,甚至那些避世不出的大儒也才能借着荣家之名被他们收用。
陆家和四皇子也能因荣家血脉之故得以攀升好名声,入得那些油盐不进的老臣和皇亲宗室的眼。
最重要的是,荣家大娘子当年留下一份很重要的东西,极有可能在宋棠宁手中,只有等她嫁进陆家之后,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弄到手,不惊动任何人。
“这婚事绝对不能退,你们若是担心宋棠宁,本宫可以帮你们约束她。”
“她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娘,本宫殿里有的是教规矩的嬷嬷,再野的性子也能让她收敛……”
陆老夫人原本还抱着侥幸之心,想着若是皇后直接答应让陆执年跟宋棠宁退婚,四皇子那事儿就不必再提,可谁想到皇后一口否决。
陆执年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姑母,不是为着棠宁不好,而是这婚事非退不可。”
皇后闻言皱眉:“什么叫非退不可”
陆执年低声道:“姑母应当已经知道我今日被赶出棠府的事情,棠宁对陆家嫌隙极深,也因山之事恨极了我。”
“她先前便曾与我说过退婚之事,我只当她是置气玩笑,可是今日她将两府过往所赠之物全数列了单子,还让人敲锣打鼓将陆家所赠之物,连带单卷送去了陆家,誓要与我们两清。”
陆皇后完全没领会陆执年的意思,只随口道:
“那有什么,不过是些小女儿家使性子的事,她既讨要还给她就是……”
陆执年摇摇头:“还不了。”
陆皇后神色不解。
陆执年声音苦涩:“姑母看看这两卷东西便知缘由。”
他将陆崇远让他带进宫中的东西,直接交给了金芝,让她呈给陆皇后。
陆皇后刚开始还满脸疑惑,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她先是快速扫过那卷单薄卷纸,等看完后目光才落在那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单子,她手指微抖:
“你别告诉本宫,这张才是宋棠宁的。”
陆执年声音晦涩:“那张的确是棠宁的,而且其中大半都被祖母交给了四殿下,被四殿下拿去赠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