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她就不讲道理了,怎么了?
    宋棠宁提着食盒绕过黄梨的格扇门进了里间后,发现周围温度竟是离奇地降了下来,屋中一眼望过去是依旧是精简摆设,唯一让她惊奇的就是萧厌所处的地方是一方延伸出去的水榭栏台。


    旁边立着鹤鸣九皋的屏扇,后面栏上隔窗开了些缝隙,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到潺潺水声,再往外便是后湖。


    丝丝凉意透过窗边从湖面吹拂过来,冲淡了外间带来的热意,也叫屋中凉爽。


    萧厌穿着长衫坐在栏前写着东西,身前桌上堆着厚厚一沓书折,笔案上摆着摊开的纸张,一旁的小火咕嘟咕嘟地煮着的热茶。


    见她进来,萧厌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昨夜睡得可好?”


    宋棠宁原本积攒着“兴师问罪”的气势瞬间一遏,还不等回话,就见萧厌从桌边取出一个食盒来,放在桌上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前几日听你说想吃西楼的桃花酥,早朝回来时正好顺路便买了些,还有他们楼里的糖蒸酥酪和鲍鱼盏,也都是小娘子喜欢的口味,我瞧着新鲜便也让人装了些回来,你尝尝可还合口。”


    宋棠宁:“……”


    西楼全名叫西珏楼,因为地处城西便被京中一些人取笑着直接唤了西楼。


    那皇宫在城中东边,积云巷在城南,萧厌去宫里上朝不管怎么走都不可能顺路到了城西去,他分明是专程去了西珏楼买了点心回来。


    宋棠宁维持着仅有的气势:“阿兄,你故意的。”


    她气呼呼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刚叉着腰想要说他这样是不对的,她才不会被这些个甜糕收买。


    可话还没出口呢,就见萧厌随手扯过一旁绣着垂丝海棠的软垫放在了桌子一侧,朝上指了指:“你府里过来累脚,坐下说。”


    “……”


    都说夫战之勇,一而战,再而衰,三而竭。


    宋棠宁瞪眼瞧着萧厌噙着浅笑温和侧脸,叉着腰的动作有些继续不下去,她眼尾垂了下来,整个人蔫巴巴地坐在桌边气朝着他嘟囔:“阿兄明明答应我了,要好好留在府里养伤。”


    萧厌一本正经回她:“宫里有些事情推脱不得,陛下召见不能不去。”


    宋棠宁闻言气势再次跌了些,连仅剩的一点儿的气都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


    阿兄是天子近臣,先是内侍才是朝臣。


    她知道以萧厌的身份想要彻底留在府中养伤,完全不理会宫中根本不可能,别的不说,只要安帝开口召唤,他哪怕是断了腿也得爬进宫中,她只是有些心疼身前的人,明明伤的那么重却还得顾着这些事情,脸色苍白却不得歇息。


    萧厌见她垂着眼满是沮丧,取了桃花酥放在她身前:“别气了,午后便无事了,不必出府。”


    宋棠宁被他宽纵着反倒觉得自己无理,忍不住小声问道:“那阿兄换药了吗?”


    萧厌道:“早起就换了,秦娘子交代的汤药也喝了。”


    宋棠宁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了些,探眼瞧着萧厌腰间未曾有什么异常,而且他脸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她连忙打开自己提过来的食盒。


    “秦姊姊说阿兄昨日伤了血气,需要好生进补,我昨儿个吩咐了人熬了些参汤,用的是老鸽肉炖了一上午,阿兄尝尝。”


    小姑娘捧着炖盅放在他跟前,絮絮叨叨取了汤匙。


    “这汤炖的浓,秦姊姊说你身子比常人不同,进补也得慢慢来,这汤里的参先别吃,不然怕太补了身子受不住。”


    “秦姊姊说要随时留意着伤口,阿兄你早起时有没有头晕,伤口还流不流血,是不是乘的马车进宫?秦姊姊说了你这伤靠近要害,虽致命却也不能随意动弹,伤口没好之前不能骑马,也不能跟人动手……”


    宋棠宁眼神围着他身上转,恨不得能事无巨细都遵照秦娘子医嘱。


    萧厌见她跟只小蜜蜂似的忙个不停,一边伸手替他整理着桌案,一边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他丝毫没有觉得不耐,反而瞧着她这模样有趣极了。


    他嘴角轻扬,剑眸里染着笑意,满是宽纵地喝了口参汤说道:“本督又不是闲得慌,旁人不来招惹自不会与人动手。”


    宋棠宁闻言瞪他。


    萧厌顿时拿着汤匙挡脸:“好,招惹了也不动手。”


    宋棠宁闻言却又不高兴:“那不行,万一有人得寸进尺欺负阿兄呢,阿兄有伤在身不跟人动手,让沧浪去,若有人招惹阿兄,让沧浪揍他。”


    萧厌闻言喉间顿时溢出一连串的笑来,身子也笑倚在凭几上。


    “小海棠,你这般护短若是叫人瞧了,可说你不讲道理。”


    宋棠宁撇撇嘴:“由他们说去。”


    她就不讲道理了,怎么了?


    萧厌笑声更大了些,斜倚在凭几上望着对面的小女娘难得骄纵的眉眼。


    他家小海棠这不讲道理的样子倒是与他一模一样,叫人瞧着就欢喜的紧。


    见小姑娘鼻翼上浮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萧厌隔着桌面伸手牵着她胳膊让人坐了下来:“行了,别忙活了,吃糕。”


    宋棠宁团坐在桌边擦了擦汗:“阿兄,你这里怎么这么热?”


    萧厌旋身将栏边垂落的帘子撩了起来,又随手拿起桌上的折子替她扇风:“鹤唳堂下面连着一处地热,从这边往下挖了两层,里头是方药泉,我刚进京那几年身子不好,便一直住在这边,有那药泉和暖玉地热,这鹤唳堂也就比外面要热一些。”


    宋棠宁惊讶:“这小楼下面还埋着药泉?”她颇为好奇:“那盛暑时,这里岂不是热的不能留人?”


    萧厌递了锦帕给她擦脸:“倒也不会,那药泉里的温度一直都是那样,暖玉也是冷玉,大多都是冬暖夏凉,加之跃鲤鱼台外连着府中内湖,有湖风纳凉,到了盛暑时这里反而比外间要凉快些。”


    “冬暖夏凉?这么好?”


    宋棠宁满眼惊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子下的地面,那目光像是想要透过石板瞧见下方似的。


    萧厌失笑:“等过些日子天气热了,你过来坐坐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