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开诚布公
    用过午饭,梁婠像往常一般,拿出从府医那里顺回来的药材,摆上命人找来的瓶瓶罐罐,再对着搜罗来的各类医书偏方制毒药。


    上次的瀛草膏携带不方便、效果也不是很好,梁婠想要改进,奈何在太师府出入受限,所用材料除了在府医那里少量取一点,再无他法,导致这段时间无甚进展。


    无论进宫与否,毒杀是她能想到杀高潜最好的办法了,可惜迄今为止尚不能做出一种满意的毒药。


    梁婠瞧着桌上的狼藉有些苦恼。


    “怎么,失败了?”


    梁婠抬头,就看到陆修那俊美非常的脸上,一双洞悉所有的眼睛,带着几分嘲笑。


    她制毒这事虽未向其言明,但这院落里又有何事是他不知道的,更何况她本就没打算要瞒他。


    梁婠抬眸:“夫主不是明知故问?”


    被困在这儿,制毒又没进展,她着实烦恼,懒得虚与委蛇,更是装也不想装。


    陆修狐眼往桌上轻瞥,目光落在她打结的眉毛上,但笑不语。


    梁婠心知今日再做下去依旧是失败,索性让秋夕几人将东西收起来。


    梁婠净完手,陆修已退去紫袍金带朝服,只着浅色常服斜靠在榻上,揉着眉心,漫不经心道:“上次所用曼陀罗花粉不好?”


    “何意?”


    陆修放下手:“与其用这些循规蹈矩的材料,倒不如继续沿用你之前的。”


    梁婠有些诧异:“我以为你——”


    陆修挑眉:“以为我不让你出府是有意阻止你?”


    梁婠垂下眼腹诽,难道不是吗?


    他眼皮轻抬,随手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笑了笑:“乙卯年十月十二日。”


    梁婠眨着眼睛:“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问完又立即摇头:“要是都知道,估计我也就不在这儿了。”


    陆修哼笑:“还不算太笨。”


    梁婠:“夫主信吗?”


    陆修低头尝口茶,皱了皱眉:“我只信我信的。”


    那天卫国公是个什么态度她很清楚,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可不信。之前不是不想问,可陆修绝口不提,倒是今日主动说起。


    “此事定然棘手吧?”她被陆修一路从国公住处抱上车,要知道前去吊唁的人并不少。


    “还好。”


    “所以这段时日不许我出府,就是为了避风头?”


    “只不许你吗?”陆修撂下茶盏,瞧她:“给我烹壶茶。”


    梁婠稍稍一愣,她以为他是懈怠才不去朝堂的,不想竟是为了此事,可这么躲在府里,就能躲过去?


    陆修叹口气:“卫国公已逝。”


    她记得很清楚,卫国公欲杀她那日,对她动手前,曾对她说他命亦不久矣……


    梁婠静静望着陆修,很想问问卫国公是寿终正寝吗?


    秋夕端着瑶盘小声唤她。


    梁婠回过神,垂头走上前,跪坐在案几边,心思百转。


    茶烹好前,一室沉默。


    梁婠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夫主是想用我做幌子,拒绝太师安排的婚事吗?”


    上午太师那些话总不会是无缘无故说的,定是陆修做了什么。


    陆修微微侧过脸,并未言语。


    梁婠道:“那日主上明知山石后面的人是我,却说是曹鹿云,不就是因为对曹相不满已久,故意借此事辱一辱他?而夫主也不愿为了陆氏,择这样一门亲事,同曹氏沾上关系。”


    梁婠坦言:“今日太师试探我的口风,希望我能安分守己,可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所以是夫主借我之名行事,对吗?”


    陆修低头笑笑:“也对,也不对。”


    梁婠仰面:“只要夫主不再这么囚禁着我,我甘愿当枪使!”


    陆修再这么困着她,别说进宫了,就算高潜的面她都没机会见。


    “你不甘愿又能如何?”


    陆修明知这毒药是给高潜做的,要真护着他,就不会不加阻拦,由着她炼制,她这么明目张胆在他的住处制毒,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


    可要说不护,他又时时看着她,上次险些要成功,关键时刻却被他破坏,反倒使得后续一切变了样。


    “夫主究竟想如何?”


    梁婠实不想再继续猜下去,不如明说来个痛快。


    陆修失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身为人臣,忠君护君,不是应该的?”


    这话别人说就罢了,他这个未来把持朝政的大奸臣,这样说不可笑吗?


    要不是他倒了,会牵连到自己,梁婠真想拿他试试药。


    陆修瞧着她淡淡一笑:“你一心想报仇,是吗?”


    梁婠点头。


    陆修微微颔首:“你所求之事,要是真的成功了,然后呢?”


    然后?


    梁婠就听他道:“冯倾月、崔皓……还有谁?”


    梁婠有些被惊到,她的事,他还真是一清二楚!


    陆修扬唇笑笑:“就算你成功了,他们最终一个个都落得你希望的下场,可报完仇之后呢?”


    梁婠有片刻失神。


    她这生就是为了报仇而活,心心念念的就是叫他们血债血偿,受尽自己曾受过的侮辱、折磨。


    梁婠定睛看他,摇头:“不知道,但最初承诺过,大仇得报后,会用这条残命,偿还夫主昔日的救命之恩,我是牢记在心的!


    陆修只是盯着她瞧,眉眼间染了凉薄之色。


    “我要你这命又有何用?”


    梁婠语塞。


    确实没用,他初时同意,也不过是嫌日子过得无趣。


    陆修拈起茶杯,垂眸浅啜清茶。


    沉默过后,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淡然瞧她。


    “你不是曾问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字吗?”


    梁婠仰起脸看他,是啊,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夜里天黑、她还捂着脸,可他却能一眼认出她,叫出她的名字。


    为何?


    看她如此认真的表情,陆修沉沉笑了。


    “你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吗?”


    梁婠有点懵,仔细在过往回忆中搜寻所有可能与他有关的画面,可惜有的只是那些冷漠寡情,其他的却始终无果。


    “你不是劝我别烧那副柳陌桃蹊吗?那你想不想看另外一副画呢?”


    他蹲下身,与她面对面。


    梁婠怔怔瞧着,在那双深幽的眼眸中有她分辨不出的未知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