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卡梅尔实在是太小，哪怕绕过两条街转了一圈，等韩易和徐忆如回到La Playa Carmel酒店的时候，也才刚刚八点四十五分。
赵宥真的TGO联席经理人会议，才刚刚开始，而生物钟还处于紊乱状态的令岚与田宗云，依然睡得香甜。
两边都不好打扰，小如只能跟韩易进了他的房间。两人坐在卧室的两张藤椅上，用韩易的iPad看起了Netflix。
英文里有一句现代流行俗语叫Netflix and Chill，说的就是现在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
但很遗憾，也许是刚刚已经尝够了今日份的甜头，也许是卡梅尔这座小镇实在是太助眠，韩易和徐忆如之间只有Netflix，没有Chill……事实上，连Netflix都没有。
屏幕上《时光尽头的恋人》放了还不到十分钟，本来就被期末考试抽干了血条，今天一路上都强打精神，陪韩易走过整段路程的小如就脑袋一歪，靠在藤椅上沉沉睡去。
用浴袍给徐忆如盖住腿，又从行李箱里取出以防万一的暗红色巴宝莉风衣覆在身前，韩易这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把iPad调成静音，《主厨的餐桌》。
中山妮琪的这一集看了不到一刻钟，韩易便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击节赞叹。九点钟还没吃饭，饥肠辘辘地点开美食节目，这种事情只有真正的天才做得出来。
不过，让自己的饥饿感更加强烈，也是一种保持清醒的好方法。
就这样坚持了大半个小时，Netflix已经自动跳到了下一集的第六分钟，再过几秒就要一头栽倒的韩易，终于听到了两下轻微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看着韩易探出来的头，赵宥真抱歉地笑了笑，“开会开得有点晚……小如呢？”
“你小如妹妹刚洗完澡，不太方便。”
天蝎座的韩易记仇地把这句话原样奉还。
脑子还没转过来的赵宥真陡然睁大双眸，但没过两秒，整个人便重新放松了下来。
“你倒是想。”
宥真单手撑住门，从韩易胸前的缝隙里溜了进来。
“我哪有想。”
趁赵宥真背对着他的空档，韩易抓起胸口的卫衣闻了闻，然后迅速恢复原样，拍拍衣服，不动声色地说道。
“TGO的会开得怎么样？”
“21 Savage、Lauv、Cheat Codes、Grey和NOTD……全都签下来啦！”赵宥真咧嘴嘿嘿一笑，这么兴奋的样子，只有搞事业和吃东西的时候可以从她脸上看到。
“而且一来就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让我一个一个跟你讲……啊，那个……”
揉揉空荡荡的肚皮，赵宥真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
“伱们带的什么晚餐回来？”
“都关门了，什么都没有，今天喝点水就睡觉吧。”
“噢，好，没关系，我……”
“骗你的。”
韩易把放在衣柜旁边行李台上的塑料袋提起来。
“卤肉饭、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等等。”
韩易伸出手，轻声喝止差点扑上来的宥真。
“已经凉啦，我得先拿到前台去借用一下微波炉。”
“凉的也可以吃……”
“卤肉饭你吃凉的，那不是在吃牙膏吗？”韩易又好气又好笑，“跟我一起？正好把工作聊完，回来就敞开了吃。”
“好！”赵宥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跟在韩易身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宥真深吸一口气，然后以《Show Me the Money》的速度复述着会议内容。
“首先是21 Savage这边，他跟我们签约之前，就已经拿到了XXL杂志的确认，会作为他们2016年新生班的一员登上封面。”
1997年创立的XXL杂志是美国境内发行量最高，业内影响力也最大的嘻哈杂志之一。而他们从创刊第十年开始发布的“Freshman Class”新生班名单，是整个西方嘻哈乐界的新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能够作为新生班的一员登上XXL杂志的封面，意味着这名Rapper已经获得了音乐工业的广泛认可，离风靡世界只差最后一步。
2010年的和Wiz Khalifa，2011年的Kendrick Lamar，2012年的Macklemore，2013年的Travis Scott，2014年的Chance the Rapper，还有2015年的Fetty Wap，每一年，XXL杂志都会推出十个当年的最强新人，而十个人里，基本上有一到两个能成为下一个十年叱咤说唱乐坛的传奇人物。
刚签约还没开始发力，人予管理就获得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厚礼，也难怪赵宥真会显得如此开心。
“21明天就要飞到纽约去拍封面了，经过我们的协商，本-莫森这次会跟他一起去。一来是熟悉一下新客户，二来是他也要去看看拉娜-德尔雷，就TaP收购的事情和她通气。”
“很快也是我们的艺人了。”韩易笑眯眯地说道。虽然已经过了巅峰期，但是手里有一个很有价值的二线音乐人，将来可以打的牌也不少，而且万一经过人予管理的运作，拉娜能再翻红一次呢？这种蝴蝶效应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是，啊，我其实很喜欢拉娜的歌。”HMG的艺人阵容越来越壮大，赵宥真的工作劲头也越来越足，因为她发现，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自己身边竟然已经聚集起了这么一大堆Billboard榜常客，大型音乐节的头牌嘉宾。
“而且我觉得，她跟麦迪逊的风格很贴近……或者说，跟麦迪逊应该走的路线很贴近。”赵宥真纠正着自己，“我和本打算撮合一下她们的合作，然后让奥斯汀那边的作曲家帮他们量身打造一首单曲。”
“这是个特别好的主意，谁先提出来的？”韩易眼前一亮。麦迪逊-比尔不知道多少次跟他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慢板的深邃情歌，而拉娜-德尔雷正好是这种风格的代言人之一。两人如果能结合起来，来一次上一世闻所未闻的合作，也许就能够碰撞出独属于这个时空的创意火花。
“我。”赵宥真把手举到胸前，神情里带着一丢丢小骄傲。
“斯莱特林加十分！”
“你才是斯莱特林。”赵宥真翻了翻眼皮，笑意渐浓，“我刚才开完会，就在Whatsapp上跟麦迪逊沟通了这个想法……她简直爱死了，还跟我说，等预付款到了，想把第一张专辑都做成这种风格。”
“全都是慢板情歌还是不行。”韩易摇摇头，无奈地抿了抿嘴。有些东西即使再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这其中也包括麦迪逊-比尔的音乐审美。虽然这不是她跟斯库特-布劳恩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们在艺人发展和音乐风格上的分歧却是货真价实的。
麦迪逊热爱Ballads，觉得只有那些言之有物，跟她的生活与情感息息相关的歌词，才能引起她的共鸣，让她进入最好的创作节奏与录制状态。
上一世，她的EP《As She Pleases》和个人专辑《Life Support》，就基本上没有一首节奏明快的舞曲，全是拉娜-德尔雷这种风格的巴洛克流行或者流行灵魂乐。这也严重限制了她的榜单表现和商业价值提升，毕竟还是那句话，不管是电台还是普通听众，绝大多数时候都更倾向于节奏明快的流行舞曲和流行电子。
既然知道这个明显的缺陷，从七年后回来的韩易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她避开。
“我的意思是，可以一半慢板情歌，一半是流行舞曲，穿插着来。当然，也不是说我们非要跟她的偏好对着干，选歌的时候，我们可以专门找一些……更深沉一点，更有独立气质的电子音乐风格给她。”
“深沉独立……”赵宥真沉吟道，“Deep House这种？《How Deep Is Your Love》？”
“差不多……嗨，您好，可以麻烦借用一下你们的微波……啊，在那边，非常感谢。”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朝一楼大厅的茶水休息区走去，直到于微波炉前站定，放进第一盒卤肉饭按下快速微波按钮，韩易才继续说道。
“Tech House、Melodic Techno，还有一些最近越来越火的复古Nu Disco、Synthpop和Euro House都可以考虑。”
“The Weeknd的风格吗？”赵宥真有些担心，“会不会感觉像是在抄袭。”
“不会，未来每个人都在做复古流行，我们早点把这个风潮抓住，没错的。”谈起音乐趋势，韩易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强烈自信，“巴洛克流行、艺术流行、流行灵魂乐占一半，复古风格的流行舞曲占一半，只要我们把歌挑好，麦迪逊的第一张专辑肯定能大卖。”
还没签到手，韩易就通过Mad Decent和吉米-约文两条线给麦迪逊-比尔凑到了《Cold Water》和《Stay》两首毫无疑问会大爆的单曲。《Cold Water》麦迪逊的戏份太少，只能跟着贾斯汀-比伯蹭蹭热度，但《Stay》可从头到尾都是麦迪逊一个人的独角戏。让Zedd作为宣传单曲发行，赚一波声量，然后再跟关系友好的Interscope唱片签一个互相清掉专属权的协议，让麦迪逊把这首歌也放到自己的第一张个人专辑里刺激销售即可。
离开斯库特-布劳恩和小岛唱片之后，头两首单曲就是这种级别的王炸，有个未来人老板帮她选歌的麦迪逊-比尔，首张专辑不说大火，至少空降个Billboard专辑榜前十还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是不是……还能留出那么两三首，做一点Future Bass和Tropical House的尝试？”叮的一声，赵宥真赶在韩易之前把卤肉饭盒取出来，放进另一个，烫得她往指尖不停吹气，“毕竟这两年火的都是这种歌，而且……Grey、Cheat Codes和NOTD，我们签约的这三组电子音乐制作人都是走这个风格的。”
“如果他们能合拍，当然好啊。”韩易给予了赵宥真一个认可的眼神，走在这个时代的前头，不可避免地会忘掉2016年正在流行的一些风格。Future Bass和Tropical House确实是从现在起直到2019年前后三年间的主要流行风向标。
别的不说，霍尔希马上要发的《Closer》，还有麦迪逊尚未录制的《Stay》，都是流行感和商业潜力拉满的Future Bass。
“哎，对了，咱们既然现在这么多唱作人、制作人和作曲家，为什么不搞个创作营呢？”韩易眼神倏然亮起，“纽波特海滩、太平洋帕利萨德、阿斯彭，或者挪威、瑞典、瑞士、英国，哪里都好，找个有录音室的别墅，把他们关在一起，看看能搞出什么新东西。”
韩易所说的这种集体活动，是各大音乐版权发行公司经常组织的songwriting camps，顾名思义，就像是一个专门让音乐人用来交流和创作的夏令营。在风景怡人的僻静之处租一栋甚至几栋带有专业录音室的别墅，短的呆三四天，长的甚至可以住一两个月甚至一个季度，直到产出足够数量的优质作品为止。
音乐人喜欢这种夏令营，因为这期间衣食住行的所有花销都是版权发行公司承担。而发行公司之所以愿意年复一年地搞这种看起来挺烧钱的活动，就是因为A&R团队终于能找到一个合法的理由把签约音乐人们关起来，拿鞭子抽着他们大批量出歌。
若是把自己搜罗的这批未来之星聚在一起……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韩易都有些兴奋。
随便举个例子，路易斯-贝尔+霍尔希+Grey。
《Let Me Love You》+《Closer》+《The Middle》。
这不直接搞出个首周钻石认证的旷世神作？
更重要的是，确实有很多上一世真实存在的经典作品，是需要这些人通力合作才能创造出来的。
“创作营这个事情，我们刚才就聊到了，奥斯汀那边极力推荐这么做。他很喜欢Cheat Codes他们三个，想让Electric Feel旗下的创作人跟他们有大量的合作机会。”赵宥真把几盒卤肉饭叠好放回塑料袋里，眼巴巴地望着在微波炉里转动的鱼香肉丝，吞了吞口水，“我们征求了阿德里安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第一届HMG的创作营就不要跑太远了，在马里布附近找两栋安静的房子就行。节省差旅费，我们也更方便管理一些。”
“好主意。”韩易竖起大拇指，“到时候，我看如果有机会的话，把斯库特和艾德他们的见面放在那边，大家也正好相互认识一下。”
“那我们……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就着手准备？”
“现在其实就可以让他们准备起来，维加斯回来直接开始，这样不耽误时间。”
“没问题，这两天我会拜托奥斯汀去趟马里布，找一找合适的地方……好了好了，易！”
赵宥真兴奋地拍拍韩易的手臂，指着微波炉，那期待感拉满，又幼稚又可爱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在同时管理五六位艺人的音乐经理人。
“可不可以在我面前保持一点淑女的样子。”韩易看着她笑。
“我不管，这里又没有外人！饿死了！”
把最后一盒宫保鸡丁放回塑料袋里，赵宥真把它郑重地从桌面上举起，拉拉韩易的衣袖。
“聊完工作，就是晚餐时间啦。”
“走吧，但还没完全聊完呢。”韩易思索片刻，问道，“碧梨的那个好朋友，哈立德，第一首单曲的发行时间定下来了对吧，我在简报上好像看到了，但是不太记得具体的时间。”
“嗯，5月21号，《Location》，上线各大平台。安妮-玛丽的《Alarm》比他早一天，然后杜阿-利帕的《Hotter Than Hell》……5月19号。”
“三首歌你最看好哪一首？”
“啊，我都很喜欢呀……”
“说实话。”
“商业潜力的话……《Hotter Than Hell》，如果要说艺术性，那就是《Location》。”赵宥真想了想，回答道，“我真的觉得哈立德是个天才，跟碧梨和菲尼亚斯不相上下。”
“我们签下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天才。”韩易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终于忙起来了呀，三天三首歌，什么感觉？”
“压力好大。”赵宥真摸摸头发，轻声笑了起来，“幸好还有很多专家陪我一起抓狂。杜阿现在已经回伦敦了，刚拍完MV，TaP找的拍摄团队正在赶制后期。安妮-玛丽这边的MV，明天在墨西哥城开机，艾玛-莫里斯去跟的行程。争取一天拍完，三天出草稿。哈立德那首歌，时间定的比较急，可能赶不上单曲发行时间了，到时候可能六七月用作第二波宣传。这几个人下周还要一起回来拍集体的Powerhouse照，然后轮流去KIIS-FM做采访……光是说起来就感觉好累。”
“这次跟你出来旅游……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了吧。”赵宥真按下电梯关闭按钮，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提着塑料袋放在身前，看着缓慢翻转的楼层数字，长舒了一口气，“以后再去什么地方，应该都是出差了。”
“这样不好吗？”韩易注视着她，“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
“确实是，我很感激现在的生活，这种状态，因为……”
赵宥真欲言又止。
电梯轿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出乎韩易意料的，女孩偏过脑袋，竟然用头顶了顶他的肩膀。
“谢谢你呀。”
“这是什么造型的感谢？”韩易一整个愣住，“哪里学的？”
“小猫求摸摸，看过没有？”
未经思索的话语刚出口，赵宥真便红着脸，换了种解释。
“我拿着袋子呢……手不方便。”
“行，希望你有一天能学会单手拿塑料袋的绝技。”韩易一边往打开的电梯门外迈步，一边调侃道。
“我会加油。”跟着韩易，赵宥真慢慢也掌握到了中文冷笑话的神髓，“现在已经会自己埋猫砂了。”
“咱家宥真真棒。”
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用卡片刷开房间门，韩易走到床边，拍醒另外一只蜷在藤椅里睡得香甜的猫咪。
“小如，快醒醒。”
宝岛姑娘勉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飘在她面前的两颗脑袋。
“你终于醒了。”
韩易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等了你十年……嗷，怎么又打我？”
“欠打啊你，机车。”
徐忆如揉揉拳头，换上一副仍显几分迷蒙的笑容，对赵宥真说道。
“宥真姐，快把他关浴室里，我去叫阿姨和婆婆，一起吃饭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