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诸位参加大考的学子在礼部官员带领下祭拜至圣先师孔圣人,监礼官是高士廉,这次带队礼部官员是李崇义。
不爱做官的李崇义算是子承父业,河间郡王在礼部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带领考生拜见圣人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这个官不用动脑子,李崇义很是开心,事前也做了很多功课,把国子学诸多趣事儿都讲得娓娓动听,让诸多外地的学子大呼过瘾。
今日的李崇义不但让李恪刮目相看,还让认识他的人直呼河间郡王虎父无犬子,可站在他身后的上官仪却是满头大汗。
他发誓,这活儿以后绝对不接了。
哪怕给十斤仙游好酒他也不接。
七月初九,国朝大考。
颜白在前两天就告了假,今天像所有考生的家长一样,亲自把楼观学的孩子送到含光门的门口,叮嘱,叮嘱....
此时的含光门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不过这次的排队时间不会太长,宫卫搜身确认无夹带之后就可以进皇城。
大热天,大家穿得本来就少,所以进皇城的队伍行进得很快。
翘首看着裴行俭他们进了皇城之后,颜白以为自己不会有多大情感变化的心也变得七上八下起来.
楼观学的学子年龄不占优,这三年以来又全部是填鸭式的教育,什么都在学,看似什么都会,但什么都不顶尖。
颜白知道,和国子学还有弘文馆的那批只攻一科的学子比起来,实在是没有多大的优势。
好在颜家庄子的这群孩子懂事,有韧性,知道读书不易,如今庄子里只要有读书声响起来,不用呵斥,庄子的狗自发地都会把嘴巴闭上。
大狗会,才出生的小狗也会,就连河里时常啊啊啊啊大笑的蠢大鹅,想大笑的时候也会往下游,一直游到楼观道院那儿才会发出大笑。
母鸡下蛋都不在庄子里下,全部都跑到田坎上去下蛋。
在这种氛围下,孩子们读书都格外地卖力。
他们知道,所有人把最好地都给了他们。
高士廉见考生已经全部进了皇城颜白还在驻足观望,挥手驱散家仆,一个人背着手缓缓地朝着颜白走来。
“颜侯,好久未见,今日也来送考生?”
颜白闻言,转身见是义兴郡公高士廉,深深一礼之后笑道:
“惹郡公笑话了,小子有个不成器的弟子今日也要进去考试,可怜他也是个苦命,我这个当师父的也给不了多少,只能送送他,希望他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高士廉在贞观元年的时候颜白还跟他碰杯喝过酒,后来听说在上元日的朝会就被弹劾了,说是因为私自扣下密奏被人捅到御史台那儿去了。
那时候朝廷三省的几位尚书还是太上皇李渊提拔起来的老人,如裴寂,萧瑀,宇文士及等,私扣密奏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哪怕他外甥是长孙无忌、外甥女长孙和皇后,可依旧抵不过这事儿太大。
为了稳固朝堂,也为了树立典范,李二只能忍痛切掉自己的左膀右臂,贬高士廉为安州都督,二年的时候调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如今,六月大朝会回长安,抱恙在长安养身体。
听大兄说他根本就没有病,而是用抱恙这个借口拖到明年,到明年年初大朝会就会重新让他回归朝堂担任右仆射。
估摸着是要拜相了,补长孙无忌被魏征弹劾掉的那个位置,然后主持编写《氏族志》。
想想也是,高士廉是无可争议的秦王府核心之一。
宝琳说玄武门事发当日,有一支埋伏在芳林门附近的特殊部队,那支队伍的首领就是高士廉,万一玄武门之战失利,有人试图攻击弘义宫。
芳林门是必经之地。
高士廉就充当了秦王府的第一道防线,万一失败了,他就带人拼杀,拖住时间,确保李二有时间能够逃出长安。
万幸的是玄武门之变成功了,高士廉组建的这条逃命线没发挥出作用来,但不可否认他在那一日是愿意舍命的。
这样过命的交情,李二是不舍得把他搁在外地担任地方官的。
如今又回来了,已经七月多了,还不走,明眼人都知道这位是要青云直上的,所有执礼甚是得体。
高士廉笑了笑:“你是个重情义的,这孩子跟了你也算弥补了些许的不足,挺好,挺好啊!”
见颜白在那儿笑,高士廉忽又打趣道:“没想到你真的就不是一个愿意当官的,害得老夫输了一件传家宝。
气得老夫现在想着还气得脑袋疼,你说你小子就不能争点气,就不能有点上进心么,就不会朝着陛下去要个官?
多少官员要是有你的这个政绩恨不得天天给陛下上书求官职,你小子倒好,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抓挠。
就这么屁大点的长安,你就是抓挠出花来也是屁大点地,哎呀,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啊!
你要是表现出那么一点点想往高走的意思,老夫在你身后不光为你摇旗呐喊,甚至还要拉着你的几位大兄助你一臂之力。
唉,年轻二八的小伙子竟然没有一丝的血气方刚,真是气煞老夫也!”
听着高士廉的碎碎念,颜白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明白高士廉的怨气竟然是嫌弃自己不去争取更大的官职?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看着已经吹胡子瞪眼的高士廉,颜白有些不确信地往身后瞅,发现身后就一匹马在瞪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也没有其他人。
这……这高士廉不会真的身体有恙,又或是他看到了人看不到的东西?
颜白顿觉浑身凉飕飕的!
高士廉见颜白一面不解,叹了口气,幽怨道:“在你小子身上我跟人对赌了,赌什么就不说了,反正老夫是输了!”
一想到杜如晦那高兴的模样,高士廉心如刀绞:“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老夫心有不甘啊!
小辈后生中能入我眼的也就寥寥几个,苏定方算一个,李慧炬算一个,长孙冲算一个,上官仪算一个。
你,是他们几个最小的一个,也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可也是……唉,险些把我气死的一个!”
又是一声长叹。
颜白被夸得不好意思,错过脸,还是想不明白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准备吧!”
高士廉又说道:“万年已经算是繁花锦簇了,颜善那边的长安县也在学模学样的奋起直追。
关于你的七品官职老夫已经和吏部还有陛下都商议过,五品官职在你这个年纪虽难得,但职位一说是为有能力的人准备的。
你去突厥那些时日,万年县衙上上下下也没出纰漏,有你没你都一样。
武将一途你有胆气冲营阵斩,药师更是称你为后起之秀。
文气更是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做官我们都看在眼里,把万年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我也算见过天才,也见过无数的干吏,唯独你实属罕见啊!”
说着拍了拍颜白的肩膀,笑道:“正是我辈拼搏之际,有大才岂能不用,等着,我明日就去给你表功,别人不用,我用!”
说罢,人就走了,看着高士廉走远,颜白慌忙道:
“伽罗快,你回曲池坊,大兄二兄他们如果今日回来一定找人通知我,我今儿怎么感觉眼前一片黑呢?”
伽罗担忧的看了一眼颜白,神使鬼差的伸出手贴了贴颜白的额头:
“不热啊,怎么会眼前发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