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投机生意和实业经营之外,从人脉关系上所获得远景预期,也同样值得让人兴奋。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是句老话,但其实这个道理,反过来说也一样成立。
就比如当下在这种泡沫经济泛滥,到处充斥着纸醉金迷,个人欲望膨胀到前所未有的大环境下。
在日本这样的资本主义国家,当然一切都以“经济实力”为中心。
只要掌握着庞大的财富,又认识足够多有身份的人。
那么这个人无论想干什么事儿,都能事半功倍,一顺百顺。
“成功”两个字对这样的人来说,绝对特别容易。
只要不是太傻,太笨,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无论想要获得什么,都会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
就比如宁卫民,他在为松本庆子运作奖项的时候临时起意,顺手就把邓丽君也捧上了日本音乐界的神坛。
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他的财大气粗和精明算计啊。
有关运作奖项动用的资金,虽然比他最开始预计的要少,却也有三亿円,相当于二百万美金呢!
用如此的巨款去给旗下艺人买个奖,起码得多买出一百五十万张唱片才能赚得回来。
这样高昂的代价在大多数业内人士看来,明显是亏本买卖啊!
就别说研音这么个靠着挖掘出中森明菜这样的超级偶像,才奠定发展基础的后起之秀了。
哪怕是杰尼斯、BURNING PRODUCTION、星尘传播这样旗下艺人众多,在日本艺能界实力最雄厚的三大事务所,怕也无力承受。
但对宁卫民来说,却不会有丝毫肉疼之感,更不会后悔。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业务需求也很多元。
他并不像那些经纪事务所和唱片公司,单指望从获奖歌手的身上把钱赚回来,而且越快越好。
当初宁卫民之所以做这件事,除了他抱着替华人争口气的初衷之外。
更主要的意愿是想求邓丽君帮忙寻人以报师恩,好打动康术德,成全自己的婚姻。
然而实际上,哪怕在利益方面他也并不吃亏。
起码他能借此与日本艺能界的高层搭上关系,为自己多元化的业务发展和松本庆子的事业发展铺路。
所以这笔巨款,他早晚是都得花的,不但给的心甘情愿毫无负担,反而还觉得很划算占了大便宜。
对他来说其实就相当于批量进货,买到手一个长期的服务合同。
从而与TBS电视台和作曲家协会的两个高层人士,迅速奠定了相当牢固的合作基础。
1月6日,刚从箱根回到东京的宁卫民,首先去办的正经事儿。
就是当天上午,带着松本庆子去了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三原正恒的家里登门拜访,并履行承诺与之做了艺术品的正式交接。
这位三原理事把想要转让的八十几幅画作早已提前最好了登记。
拿出名录现场和宁卫民共同清点完这些艺术品,然后就把这些画作交由宁卫民雇请的专业人员负责打包运送。
宁卫民也很痛快,当场就把一张八千万円的支票开给了对方,这是他答应交付的尾款。
拿到钱后,这位三原理事不但心满意足,展颜而笑,对宁卫民带着松本庆子来拜访的举动也发自内心感到欣赏,觉得宁卫民这事办得很聪明。
要知道,松本庆子是电影明星,唱歌属于玩票形式的,何况也没有歌曲在刚刚结束唱片大赏中获奖。
这样的走动交往对三原正恒来说,完全不用避讳旁人,反而可以洗清这是内幕交易的嫌疑。
于是他当即就让三原夫人准备了酒席,盛情邀请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中午留下用餐。
而且还在喝酒闲聊的时候,在宁卫民的求教下,为他科普了一下日本版税方面的常识,答应介绍一些日本音乐制作权协会的关系给他。
这个协会可了不得啊,牛B程度和日本的农业协会有一拼,是日本音乐行业内绝对的垄断性组织。
要知道,曰本唱片的唱盘上,几乎都会有一个“JASRAC”的英文标识,这就是那个管着收保护费的音乐制作权协会的标识。
日本音协在政府的授权下,负责管理一切有关音乐著作版权的相关问题。
也就是说,在日本所有搞音乐的人都免不了要给这个协会交钱纳税。
只要加入了这个协会,从今往后,甚至就连歌手本人唱自己的歌也要先掏钱给这个协会,只不过自己交过的钱会在转一圈以后再回来。
这样以阿里,宁卫民要想搞到邓丽君的版权,哪怕已经和邓丽君本人达成了免费试用的协议,那也绕不开这个协会。
还必须先得给日本音乐协会交够了钱才行,否则就是违法。
不过严格归严格,话说回来,由于日本的版权制度已经发展得非常成熟、权属明晰,是亚洲地区数一数二的领先水平,相应的也有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为了保证日本大大小小上千家唱片公司,无数追逐音乐梦的年轻人,能够有个温饱的基础保障。
在日本录翻唱专辑根本无需向唱片公司协调,只要跟音乐制作权协会协商,然后交点翻唱的钱就行。
这种手法就类似于现在共和国内流行的那种那种苏丙唱苏瑞,王非独唱邓俪君之类的磁带。
尤其是把日本歌曲翻唱成外国歌曲,就比如张嫱翻唱全世界的士高名曲的这种。
可能因为监管和监督的能力有限,日本音协也知道出了日本他们就管不住这段儿了。
所以本着聊胜于无的原则,按音协的相关规定,那只需要交一笔一次性买断的费用就够了,原作者也并不参与后续的分成。
可以说是相当方便实惠的了。
从三原正恒的口中获知的这个消息那可是让宁卫民大喜过望。
不夸张的说,就为了这个只有专业人士才了解的信息,他额外掏一亿円都心甘情愿。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什么谷村新司、中岛美雪,还是坂本龙一、玉置浩二他们的作品宁卫民可以随意选用让人翻唱。
只要给日本音协交点钱,就完全不虞产生版权方面的法律问题。
原本他还认为自己要想让人翻唱一首日本歌弄不好就要付出几百万円的代价呢。
现在看看,这是他杞人忧天,纯属自己吓唬自己了。
实际上他大可以如同逛超市一样,可着自己的心意挑选自己看上的歌曲。
哪怕多买点存起来也未尝不可。
谁知道未来日本音协的相关政策会不会变啊?
否则为啥一过2000年,就连早已习惯拿来主义,喜欢翻唱日本歌曲,有半个圈儿的歌手都被日本人养活的港城歌手们,都开始搞原创了呢?
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可没人愿意干啊!对不对?
当然,也是直到这时,宁卫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邓丽君会那么不在乎她在日本唱红的歌曲版权了。
为何当初听自己讨要这些歌曲版权,就毫不犹豫,非常痛快地当面答应了。
而且还怀疑自己除此之外,对她有什么动机不良的想法藏着掖着。
敢情原本就没多少钱的事儿啊。
说来还真是隔行如隔山,宁卫民完全是因为无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多了,才闹了个大乌龙。
反正这么说吧,别看唱片大赏的奖项运作结束了,但三元正恒这位作曲家协会的常务理事,社会地位,行业资历和音乐界的人脉,都在这儿摆着。
所以无论是为了松本庆子日后歌曲方面的事业计,还是为了自己今后去薅日本音乐界的羊毛。
宁卫民都需要这么一位精通日本音乐界情况的顾问,为自己出谋画策,介绍门路。
这个狗头军师,看上去那是非常的合格啊。
为此,宁卫民对三原正恒的态度,不但没有因为交易结束而结束,反而有越来越热情,越亲近的趋势。
再加上三原正恒老小子痴迷于倒卖艺术品的爱好属于宁卫民的老本行,他们自然聊得来。
这顿饭下来,那是宾主尽欢,三原夫人在丈夫的授意下,还送了松本庆子一条粉色的珍珠项链当做礼物。
想着无功不受禄,松本庆子一再推辞。
可最后还是没有办法,在宁卫民的劝说下,也只好收下。
当天直至傍晚,宁卫民和松本庆子才得以告辞,否则就又得留下来继续吃晚饭了。
1月7日,这一天是农历的腊八节,预示着农历春节已经快要到来了。
白天,宁卫民开车来到自己的仓库专门,几乎用一天的时间整理好了这些买下的画作,极为用心地安排好了存放条件,没有再做其他的事。
直到傍晚,他才开车回去。
先是回西麻布的公寓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去松本庆子的事务所接她下班,体贴得就像个模范丈夫。
然后为了应节,两人就去坛宫饭庄吃了晚饭。
不用说,这天当然得喝腊八粥啦。
对于华夏的风俗,松本庆子这个即将嫁过来的日本媳妇,不但不抵触,而且很努力地在学习。
轮态度,她远比宁卫民经常以敷衍的方式对待日本风俗要诚心实意。
从这点上来说,宁卫民多少显得小气了些。
接着又过了一天,就到了宁卫民去TBS电视台,拜访加贺申一郎的日子。
这一次的拜访,宁卫民当然更得带上松本庆子了,因为可以合作的项目更多。
事实上,他们不但一拍即合,当天就松本庆子耗资十亿円与华夏拍摄的电影《李香兰》,需要专人采访、参加综艺节目,广告投放等一系列推广计划,达成了充分积极的合作意向。
而且就上次商议的华夏电视剧《红楼梦》的播出日期、时段、播出费用,以及TBS日剧拍摄项目的角色选拔,也都进行了充分友好的交流与协商。
谈到中午的时候,早就约好的加贺夫人,前知名主播伊佐子准时来到电视台“探班”,于是几个人就“顺便”去银座的坛宫饭庄吃了一顿饭。
用餐的时候,几个人的关系比上午谈公事的时候更融洽,这不但是因为美食诱人。
坛宫饭庄的烤鸭、桃花泛、溜鱼片、鱼香肉丝、葱烧海参和清汤茉莉、冰糖炖燕窝,给宁卫民挣了极大的面子。
这些美味佳肴让第一次品尝正宗中餐加贺夫妇吃的颇有惊艳之感。
同时也因为宁卫民拿出了早就答应伊佐子开办美容院的资金支持——一张一亿円的支票。
并且和松本庆子一起,一唱一和为伊佐子打算经营的美容院做起了建议。
这一顿饭吃完,不但加贺夫妇的肠胃获得了满足,他们精神和腰包也都很满足。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松本庆子的《李香兰》上映后,票房能看得过去。
她就能在TBS电视台今年计划拍摄的日剧剧本中,优先选择自己中意的剧本和角色。
而宁卫民打算卖给TBS播出的《红楼梦》,价格也谈到了首播一百万円一集。
三十六集也就是三千六百万円,相当于差不多二十五万美金吧。
实话实说,这个价格还赶不上宁卫民从国内电视剧制作中心手里买下海外版权的成本。
当初他可是花了四十万美金才接过手来的呢。
比那个欺负国人没见过钱,存心捡便宜的日本商人叫价一千美元一集,足足高出了十几倍。
如果再加上翻译、字母、配音这些在日本的后期制作,恐怕每集电视剧怕还得增加一万美金的制作成本。
而且东京放送电视台播放这部电视剧,所有的广告费用也没有宁卫民的份儿,要这么看的话,宁卫民还挺亏的呢。
可问题是,账是不能这么算的,因为这可仅仅只是首播啊。
播完之后,如果反响好的话,宁卫民还能够卖给其他的电视台继续播放呢。
要知道,在曰本,电视剧一般都是电视台自主投资拍摄的,外来资金占比很少。
外包委托制作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往往是电视台自有资金不足,才会这么干。
那通常情况想,电视台自然要占版权收益的大头,一部剧能有三成的收益分给剧组创作组的人就不错了。
而且通常电视剧只有十二集,一部戏两亿円以上,四亿円之内的,就算是大制作了。
平均下来一集应该是两三千万円的拍摄费用。
如不是爆火的热剧,即使有广告费,单指望一次播出就赚回制作成本,也很不现实。
那怎么办呢?
电视台就会把首播后的剧,卖给地方电视台或是海外电视台来回收成本。
一般一集也就二三十万円,三四十个地方电视台如果都播一圈,一集的收入就很可观了。
要是首播收视率特别好,卖三十万、四十万円一集也属于正常。
当然,电视剧也就热乎当季,以后播放的次数就会大幅减少,但仍然是个细水长流的收入。
这个受版权法保护的,长达二十五年,把制作成本挣回来不成什么问题。
此外,还可以出光碟、录像带,无论是出租还是出售,这就是纯利润了。
甚至要是彻底火了,出各种周边,那就真发达了,翻几倍十几倍的利润也不再话下。
只是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所以实际上对宁卫民来说,这一百万円已经是个满不错的价格了。
加贺申一郎尽管身为台长,那也是看《红楼梦》的制作精良,而且还是在台里首播,又加上如今泡沫经济下的大好形式,台里经费比较宽松,才能答应这个价格的。
他的期望是希望这部《红楼梦》至少能跟NHK几乎垄断的大河剧叫叫板,只要分流走一些热衷于大河剧的铁粉观众,就算钱没白花。
否则就凭宁卫民这来自海外的电视剧,他要真是公事公办,首先能不能通过审查,能不能播放是个问题。
其次就是即便能播放,价格上的弹性也有限,能给个三四十万円一集的价格也就差不多了。
不划算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便宜可占,人家一家外国电视台凭什么给你方便?
对这点,宁卫民自己当然也很清醒。
他现在根本没法保证《红楼梦》的收视率,也吃不准这部戏能否被日本观众所喜欢。
毕竟华夏的四大名著说起来威风凛凛,可就这布《红楼梦》在日本最没有存在感。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首部引入日本的华夏电视剧被埋没,他不但要请负责翻译《红楼梦》的伊藤漱在电视剧播放前,做一期短片介绍。
希望用《红楼梦》和日本的《源氏物语》做个横向比较,尽量用通俗的介绍给日本观众科普一下大概故事,别让文化内涵显得过于深奥和委婉。
而且考虑到受众群,他也主动提出,希望电视台能为他安排一个主妇为主要观看群体的时段。
毕竟女人的耐心耐性都要比男人高一些的,家长里短的肥皂剧都爱看,应该也不反感古代的大家族生活琐事。
最重要的是,他肯定离不开TBS这个全国性的播放平台。
全国电视台的观众的数量可不是地方台能比的。
如果TBS电视台不给播放渠道,再好的剧都没用,他只能白白拿在手里,一文不值。
所以能拿这种合约就不错了,宁卫民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过多的想法。
什么分享广告费,提高播放价格,别逗了,不存在的。
哪怕TBS的加贺申一郎真露出为难的表情,要求只有免费才愿意播出,他都会答应的。
一百万円一集,这绝对是加贺台长关照他了。
这就是人情的好处,他当然得懂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