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
玲珑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发现里面很安静。
跟她预想的哭天喊地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苏氏族人都很淡定，玲珑甚至还听到了吟诗作对的声音。
“什么情况？”
玲珑停下脚步，回头望身后的牢头。
玲珑来的时候拿的是赵懿的太子金牌，牢头不敢怠慢。
听到玲珑的问话，牢头嘴角一抽，脸上一片茫然。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道：“贵人，小的说了您可能不信，这些人从关进来那天就是这样了。”
很显然，苏氏一族的人给牢头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那些人的反常反应都快让他怀疑人生了。
听到牢头的话，玲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死不了，所以才如此淡然？”
玲珑脸色微沉：“勾结朝天宗余孽是诛九族的死罪，苏家人凭什么觉得自己死不了？难道他们以为有人能在盛京城劫狱不成？”
盛京城的城卫军想军功都快想疯了。
如果真的有人来劫狱，城卫军绝对会感激涕零，然后将人碎尸万段。
牢头听到玲珑的话，犹豫一下道：“贵人，可能不是这个原因。”
玲珑看向了他，问：“你知道什么？”
牢头连忙道：“贵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手下的黄二跟苏长远苏大人有些交情，苏大人之前被打入死牢，就是黄二负责看管的，不如将他叫来问话吧。”
玲珑点头：“那就将黄二唤来吧。”
牢头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快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不多时，黄二跟着牢头进来。
看见玲珑，黄二乖巧的跪地行礼：“小的黄二，拜见贵人。”
玲珑点了点头，看着黄二，问：“你与苏长远相熟？”
这话一出，黄二连忙道：“贵人，小的只是念那苏长远在京中有清廉之名，故此给他提供了一些吃食上的方便。小人从未与此人结交，还请大人明查！”
玲珑摆了摆手，随意道：“起来回话。”
黄二见玲珑没有追究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多谢贵人。”
玲珑看着死牢里面，苏氏族人一片祥和的气氛，问黄二道：“既然你与苏长远认识，那伱说说苏氏一族这是什么情况？”
黄二听到玲珑问的这个问题，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听到牢头说太子钦差要找他问话，黄二差点吓尿了。
苏氏一族犯的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万一把他算进去怎么办？
此时听到玲珑的话，黄二连忙道：“回禀贵人，苏氏一族之所以如此淡然，倒不是觉得有人能救他们，或者是有人能劫狱，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玲珑愣了一下，有些愕然。
黄二连忙解释道：“贵人明鉴，苏长远被抓进死牢，已经不止一次了。事实上，上次要不是苏长远反应快，苏氏一族已经被诛了九族了。如今虽然满族被抓十分惨烈，但是对苏长远等人来说，不过是故地重游而已。而且苏氏一族是书香世家，世代清流，出了不少文人雅士。是故，他们虽然害怕，但是倒也没有失了分寸。”
玲珑顿时愕然。
玲珑摆了摆手，牢头和黄二见状，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开了死牢。
玲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苏氏的人是真从容而不是强装镇定，没有再迟疑，迈步朝死牢里面进去。
玲珑刚一进来，立即就被人发现了。
随着第一个人打招呼，后面越来越多的加入了议论。
“这是哪家的姑娘，好生标致啊？”
“姑娘，你可是有倾心之人在我苏家？还是忘了吧，我等命不久矣，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二婶此言不差！姑娘，此乃死牢，不祥之地，我等亦是不祥之人！你能来探视，我等已然感激莫名了，还是尽早退去为好，切莫惹祸上身！”
“姑娘，快快退去吧！”
“姐姐，你快走吧，不要被我们连累了。”
玲珑听着苏氏众人的议论声，脸色忍不住有些异样。
她以前也见过死刑犯，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匪盗，行刑前也是各种丑态百出。
苏家这一屋子的读书人和妇孺，胆识竟然还在那些恶徒之上，让人不禁刮目相看。
玲珑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其中一间牢房。
牢房中间是一个身形挺拔、面色俊朗的中年人。
玲珑看过苏氏的画像，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苏长远。
苏长远面前摆了几截秸秆代替的算筹，正在算着什么，旁边围了几个妇人孩子在看。
看见玲珑过来，苏长远抬起头，朝她和善的一笑。
玲珑见苏长远竟然没有受到苏家人的苛责，反而还有不小的声望，妇孺依然跟他亲近，心中不禁一阵好奇。
“你在算什么？”玲珑问。
苏长远没有回答，之前那个被人称作是二婶的妇人解释道：“长远是在算浅浅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苏浅浅？”玲珑疑惑的问，“你们不就是因为她而入狱的，为什么还要管她？”
二婶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浅浅也是我们苏家的孩子，她做错了事，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对她关心太少，要不然早就应该发现她的异常了。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我们没有起到做长辈的责任，那也不能怪晚辈招惹灾殃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二婶说完也没有了顾忌。
她看着苏长远面前的算筹，苦笑着道：“既然我们已经在劫难逃，那也就不必拖上浅浅了。如果她能在外面过的好，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反而松口气了，至少苏家血脉不算真的断绝。”
玲珑指着苏长远，又问：“苏长远的女儿将你们害这么惨，我看你们很多孩子都未成年，难道你们不恨他吗？”
二婶顿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
她语气沉重的道：“我们苏家人是一体，家里有人发迹了就相互照付，有了灾祸自然也是要一家人共同承担。”
说到这里，二婶看着那些孩子，语气沉重的道：“只是苦了这些孩子了。”
玲珑没想到这些人想的这么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她们心大，还是心胸豁达了！
玲珑看向了苏长远，问：“苏大人，测算的结果怎么样？”
苏长远摇头，长叹一声道：“九死一生之局。不过以浅浅的智慧和谋略，怕是十死无生了。”
玲珑想起了之前在碑林里，苏浅浅那让她炸毛的猪脑子，顿时感觉知女莫若父。
苏长远对苏浅浅的认知还是非常清晰到位的。
玲珑又问：“苏大人，你后悔吗？”
“悔不当初！”苏长远果断道，“以前我只以为，愚蠢只会牵连家人，没想到竟然祸及九族！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此女溺死！”
玲珑嘴角抽了一下。
前面老少妇孺不怕死，后面苏长远大义灭亲。
这一家子的心都这么大么？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苏长远确实是不知道苏浅浅的事。
玲珑不再犹豫，直接拿出了太子金牌。
“苏氏一族听令！”
看到太子金牌，苏氏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千岁！”
玲珑看着苏长远，神色肃穆道：“苏长远！”
苏长远恭敬道：“罪臣在。”
玲珑：“我且问你，苏浅浅与朝天宗余孽勾结之事，你是否知晓？”
苏长远连忙道：“回禀钦差大人，罪臣确实不知。”
玲珑点了点头，然后环视一圈，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玲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苏氏一族众人面面相觑。
有年纪小的问苏长远：“长远叔，刚才那位钦差是什么意思啊？”
苏长远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然后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苏氏众人顿时会意，然后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是没人看到的地方，一个个激动的手脚颤抖，难以自抑。
虽然他们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但是既然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苏长远看着玲珑远去的背影，顿时长舒一口气。
玲珑来的蹊跷，问的问题也没头没尾。
但是只要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就能看出来，太子这时候派人过来问这种答案明了的问题，显然是不准备再杀他们了。
这个时候千万要低调，大事未成之前，绝对不可张扬，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过苏长远还是松了口气。
连累家族被抓，他心里一直背负着极大的压力。
苏氏九族这一次从鬼门关逃回来，他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苏长远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算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苏浅浅已经死了，苏家九族算是彻底保住了。
应该吧？
不知为何，苏长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算了苏浅浅的命途是九死一生。
虽然按照苏浅浅的脑子，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必死无疑。
但凡事就怕个万一！
想到这里，从不信鬼神之说的苏长远也忍不住向诸天神佛祈祷。
“神仙佛祖保佑，保佑浅浅安心的去吧，切不可再祸害家人了！”
苏长远还觉得不保险。
他在考虑，出去之后，要不要直接自杀算了！
这样一来，就算苏浅浅过了这一劫，以后也无法连累九族了！
另一边。
玲珑从死牢里出来，目光无意间瞥到路边一个奇怪的标记，心中一动。
那是姚氏嫡系专用的联络暗号。
姚氏家主来了！
“来的挺快！”
玲珑大脑转了一圈，瞬间将家主的目的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刚被赵懿重用，家主肯定不知道。
所以，家主是冲着姚清来的。
如果是之前，玲珑肯定不会理会姚清的。
她跟姚清没什么交情，要不然也不会连男主都不认识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玲珑如今是赵懿的忠犬。
虽然赵懿并没有将姚清收入房中的打算，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了。
姚清这个外室也不是姚氏家主能够随意欺凌的。
玲珑看了一眼标记，没有着急回去复命，而是按照标记的指示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院子周围有很多人暗中护卫。
那些人虽然装的很像，但是玲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玲珑撇了撇嘴。
这位家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怕死！
姚氏家主名叫姚智，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但是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也就五十多岁的模样。
姚智身穿一袭黑衣，头上戴着束发金冠，手持一把羽扇，背对着玲珑，看着墙上的书稿，一边轻轻的扇着扇子，一边摇头晃脑的欣赏。
玲珑忍不住又撇了撇嘴。
姚氏跟算计同样出名的，是普遍垃圾的修行资质。
玲珑记得家主修为也不太行，七十多岁了连四阶离合境都没有突破。
这两天倒春寒，大冷天的扇扇子，他不怕扇了冷风冻感冒吗？
“玲珑，你有喜事？”
姚智听到玲珑脚步声，回头看着她，双眼微眯：“你走路的步伐比平时快三分、力道轻了两分，看来喜事不小，要不然心情不会这么好。”
玲珑毫不意外家主能看出来自己的异常。
姚氏一族的族长通常也是姚氏最善于算计的人。
姚智作为现任族长，如果连这点异常都看不出来，姚氏也不可能延续千年了。
玲珑点头，毫不避讳的道：“陛下已经许我大夏丞相之位了！”
“陛下？”姚智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太子赵懿？”
姚智显然对赵氏一族的情况无比熟稔，对玲珑提前称呼赵懿为陛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沉吟道：“陛下此话可是当真？”
玲珑叹了口气。
她一直觉得自己比不上家主。
不是智谋比不上他，而是不如姚智厚颜无耻。
玲珑刚提一嘴陛下，姚智立即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脸皮之厚，简直让玲珑望尘莫及。
玲珑点头：“我之前与陛下打过交道，陛下一诺千金，自然不会轻易反悔。”
姚智顿时眼睛一亮，看着玲珑道：“玲珑，按照辈分，老夫可是你的太爷。你是老夫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了好处可不能忘了太爷啊！”
说完，他不等玲珑开口，连忙又道：“等你当了宰相，举荐我当副相如何？”
玲珑嘴角抽了一下。
她看着姚智，顿时一脸无语：“家主，您刚才也说了，按照辈分您都能算我太爷了，如此算计于我，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
姚智大手一甩，显得十分豁达。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不要把我当你太爷了！如果你愿意举荐的话，我也可以称呼你一声小姑奶奶！”
玲珑：“？？？”
ps：唉，日了狗了，我这次阳了后遗症是拉肚子，拉了一天快脱水了。今天只能更八千了，老板们对不住，让大家失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