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伯囍船
    令人恐惧的是,整艘船从上到下都被漆成了大红色,飘荡在雾气中,活像是一口血红色的棺材。


    距离更近一些后,杨逍看清了,上面的血红色不是血,是漆上去的颜料,如今颜料脱落的厉害,已经处处斑驳,很多地方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船板上覆盖着泥沙与水草,整艘船湿漉漉的,貌似被水长时间的浸泡过,一些地方已经腐烂,船身上布满大小不一的裂缝,此刻还在沿着缝隙不停淌水。


    这是艘旧船,不,准确说应该是一艘沉船!


    苏亭亭捂住嘴,满脸惊恐的抬头看,杨逍注意到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桅杆上的大红灯笼被风吹起,刚巧露出背面,一个惨白的囍字赫然撞入眼中。


    杨逍一惊,这竟然是艘伯囍船!


    因为工作的原因,杨逍平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查找整理资料,在临近大江大水的地方都有拜河神的习俗,每逢节日就要全村大举祭拜,投三牲,扎纸丫鬟什么的。


    可要是遇到了大事,比如说能饿死人的灾年,或者河中鱼虾突然绝迹等等,那祭祀的规格就要更上一层。


    届时就会由村长,或者村中主管祭祀的辈分高的老人出面,在全村未婚的少女中择取一人,作为献祭给河神的新嫁娘,希望以此平息河神怒火,保佑村子风调雨顺,子嗣连绵。


    而少女也将在全村人的目送下,盛装打扮后深夜独自乘一艘红船来到河上。


    此刻的船底已经被凿了个窟窿,在到达湖心不久,船就会沉没,这也就意味着婚事已成,河神收到了新娘子。


    据说为了防止新娘中途逃跑,细心的村民们还会用栓牲口的粗绳索拴住新娘子的一只脚,绳索另一端绑紧在船上的木垛上。


    因为河神在地方上又多称河伯,所以这样的送亲船又被叫做伯囍船。


    不过杨逍还听过另一种说法,因为这种喜事连通阴阳,所以称之为白囍,可一些方言中白伯不分,所以又称伯囍船。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实实在在的封建糟粕,被选中的女孩儿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如今这所谓的伯囍船已经被彻底丢进了历史的尘埃中,杨逍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撞见了。


    书上说这伯囍船最重要的特征有两条,一是全船披红,二就是杆上悬一红灯笼,灯笼上贴一大白囍字。


    囍字贴在灯笼背面,因为不是给活人看的,是给河伯看的。


    如今两条都完美契合,这是条伯囍船无疑了,事到如今杨逍也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喜幺的死果然大有文章。


    “砰!”


    突如其来的碰撞声打断了杨逍思绪,他看到这艘伯囍船的舱门震动一下,下一秒整个人都麻了,书中说献祭给河伯的新嫁娘梳妆打扮后就坐在船舱中。


    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杨逍操起撑杆就要逃,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论他怎么用力划,都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艘船越来越近。


    苏亭亭见状也赶来帮忙,在船舱中找到一根断了一半的船桨,拼命地朝外划。


    可即便有苏亭亭帮忙,两艘船也仅仅是不再靠近,此刻两艘船保持相对静止,间距只剩4,5米。


    拍打舱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用力,老旧腐朽的舱门终究是承受不住,开合处直接断开,一条苍白的手臂从中伸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在看到这条手臂后,原本已经又累又乏的杨逍苏亭亭二人立刻来了精神,腰不疼了,胳膊也不酸了,全身上下用不完的力气,低头猛划水。


    很快,一道身影从船舱中狼狈的钻了出来,此人全身湿透,衣服裹紧在身上,披头散发的,头发上还粘着水草。


    能看出来是个男人,不,是三少爷!


    三少爷脚步踉跄着跑来船边,一路上姿势十分古怪,对杨逍苏亭亭方向伸出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我...快救我......”


    此刻就算是苏亭亭也看出来不对劲,三少爷怎么会在这艘沉船的船仓里,里面是女鬼才应景!


    “假的,快划!”杨逍压低声音,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苏亭亭只顾低头划水,突然,余光瞥见的一幕吓得她险些丢掉手中的船浆。


    只见湖面的倒影中,三少爷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人体型肿胀,紧紧贴在三少爷身后,两只手抓着三少爷手臂,像是操控木偶一样,在操控着三少爷做出动作。


    苏亭亭终于知道为什么三少爷的动作看起来那么不协调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


    下一秒,三少爷身后的人影一顿,接着猛地扭头透过水面看向苏亭亭,在视线碰撞的那一刻,苏亭亭呼吸都停止了,那是一张乌青色腐烂肿胀的如同两个头大的鬼脸!


    眼睛部分几乎被腐肉挤压成了一道缝,可就是从那道缝隙中,苏亭亭切实感受到了阴冷怨毒的目光。


    头脑开始昏沉,她几乎有一头栽到湖中的冲动,“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强大的求生欲驱使她狠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炸开,强烈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那只鬼在他背后,在操控三少爷。”苏亭亭第一时间提醒杨逍,“千万别看湖面,倒影里那只鬼能看到我们。”


    “多谢。”杨逍刚刚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如何逃离这里。


    当然,苏亭亭的好意也不可辜负,新人需要鼓励。


    终于,努力有了效果,他们的船终于动了,开始远离伯囍船,大概划出去30米后,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唱腔。


    咿咿呀呀的唱腔虚无缥缈,时远时近,但其中蕴含的不甘与悲愤让人遍体生寒,奓着胆子回头望了一眼,杨逍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三少爷正站在船面上,一手高,一手低,摆出常人绝对做不出的姿势,脚下踩着小碎步,手中捏着拈花指,一根粗麻绳系在他左脚脚腕,另一端栓在桅杆下。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在雾气缭绕的湖面上流淌开来,好似大戏开场。


    而随着唱戏声,这艘伯囍船缓缓下沉,很快,三少爷就半个身子站在了水中。


    可他就像是没感觉似的,继续唱,继续走,继续变换姿势手势,直到被湖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