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愿了结了,纪雨泽在一个月之后,平静的走了。
他走之前的那几天,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纪软软一直在医院,一步也没有离开。
那一个月,她都没有见到封砚修。
那几天,纪雨泽精神头特别好,吃得下睡得着,脸上笑容满面,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只有纪软软自己明白,这也许是他的大限将至。
那天早上,纪软软早上过去看他时,发现他已经不动了。
她叫了几声,他也没有给回应。
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两天前他已经不让医生给他用药了,说不想带着一身的药味走。
他身上的病号服也不见了,换了一般他最喜欢的运动装。
放在胸口的那只手里,握着一张纸。
纪软软取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
姐,我发誓要陪你一辈子的,可我食言了,对不起!
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不要伤心,也不要哭,一切就当我还在的时候那样。
昨天锦安哥答应我了,他会照顾你一辈子,有他的这个承诺,我便安心许多。
锦安哥说,他要带你去国外生活,这样就没有人打扰你们,可我觉得国外太远了,环境也不熟悉,你们还是在国内吧,这样我也能经常来梦里来看你们。
这几天,我总是梦到妈妈来接我,想来我时间不多了,是时候走啦!
姐,我没有什么遗憾,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你和锦安哥的孩子出生。
姐,我活着的时候有病,不能跑跑跳跳的,一点也不自由,我死了后,你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吧,这样我就自由了,唉,算了,要是不去大海了,妈妈会想我的,把我埋在妈妈的旁边吧。
姐,你要好好的,千万千万要珍重自己!
姐,不要太想我!
永远爱你的小弟,纪雨泽执笔。
纪软软死死的抓着那张纸,巨大的悲恸让她发不出一点声响。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短时间内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架了,瘦得让人心惊。
看着看着,她突然咳出一大口血,重重的摔在地上。
刚进门的周锦安马上冲了过去,“软软!”
该来的还是来了。
纪雨泽的死,夺走了纪软软活着的最后一丝信念。
她像被人抽了全身的精力一般,眼神空洞得让人害怕。
无论和她说什么,或者对她做什么,她都不给予一点回应。
周锦安封锁了一切消息,偷偷的将纪雨泽的尸身送去了殡仪馆,只等选个日子火化。
但这种事是根本瞒不住的,一天之后,封砚修强行进了纪软软居住的酒店。
他带了不少人来,强行破了门,周锦安没拦住。
若大的套房客厅,纪软软像个美丽行尸走肉一般歪坐在沙发上,看着巨大的落地窗,一点声息也没有。
不过一两天时间,她连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了,消瘦得让人害怕。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泛起一层金光,明明是那么美的画面,却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封砚修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纪软软动也没动,只是看着窗外。
封砚修半跪在她脚边,轻轻的把孩子放在她旁边。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孩子比刚出生时漂亮了许多,看起来白白净净,即使形容尚小,但不难看出,以后长大了绝对是个大帅哥。
可能是被父亲放下,孩子一时失去安全感,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婴儿娇弱的声音让纪软软的眼睛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神。
她这个样子让封砚修心痛如绞,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她还有亲人,还有人深爱着她。
他握着她的手,哑声道:“软软,你看看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是没有亲人,你还有亲人,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纪软软还是一动不动。
封砚修抱起孩子,把他举到她面前,“软软,你看看,他是我们的儿子,因为你还没有见过他,所以我还没有给他取名字,只取了小名,叫做小十,因为他是初十那天生的,所以叫小十。”
孩子被父亲托举着,有了一点安全感,没有大哭了,但还是娇弱的哼唧个不停。
一双小手也在空中挥舞,无意间就抓住了纪软软的衣服。
终于,纪软软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孩子身上,但又马上移开了。
她木然的道:“我没有孩子,我的孩子被你亲手杀死了,我也没有亲人,我唯一的弟弟已经死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见了,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说完,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封砚修和孩子一眼。
看她这样,封砚修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以前无论她再恨他,两人闹得再凶,她再不肯原谅他,可她是鲜活的,是明亮的,是生机勃勃的。
可她现在,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他不敢面对,也不敢看这样的纪软软。
他流泪道:“软软,你有亲人,我没有撒谎,这是我们的儿子,是你亲生的儿子,你看他一眼,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像你?”
他哭着把一起带过来的亲子鉴定举到她面前,“你看一眼,你看看这个。”
纪软软没有动。
封砚修又把鉴定书翻到最后一页,举到她面前,“你看,这上面写着,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他是你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是我们共同的儿子,所以,你是有孩子的,有亲人的,比亲弟弟更亲的亲人!”
终于,纪软软的眼珠子动了动,落在了那张纸上。
那上面印着鲜红的字:支持纪软软为孩子生物学母亲!
纪软软手抖了一下,看向孩子。
小家伙已经没有哭了,手指塞在自己嘴里,正安静的看着她,似乎在打量她。
那目光清澈无比,似乎在看她,似乎又没有看她,突然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衣领,轻轻哼了两声。
这娇嫩无比,又充满生机的声音像一道光,一下子劈进了她混沌的世界,照亮了她的人生,她听到她的世界里有冰墙坍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