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魔魇神的宿体死亡,他也会随之死去。但问题是现在啤酒的尸体都梆硬了,魔魇神还是活蹦乱跳的,显然这不是正常情况。
在他们被魔魇神拖进幻境吊锤的十几分钟里,花辞调用了修女的情报网,从离客音王国十万八千里的沉暮国找到了一点相关资料。
灵体分离,这是只有精神力足够强大的驭灵者才……
“别解释原理了,直接说怎么弄死他!”夏至不耐烦地打断了小花。
“把他的灵魂从宿体里逼出来,同时在宿体和灵魂的心口处留下十字伤痕。”
夏至愣了一下,看了眼手中的长刀,讪然道:“把他整个切开不行吗?”
小花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宿体和灵魂的伤口必须一致,把灵魂整个切开可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收起长刀,换成了一把柳叶刀。
“你有把握伤到他的灵魂吗?”
“没有。”花辞十分干脆地答道,“我的魄灵不具备对高强度灵体造成伤害的条件,只能起牵制和削弱的作用,关键还是得靠陈浩同学。”
陈浩:“……啥?”
“要想对灵体造成伤害,攻击者本身也需要一定精神力、即幻术基础。也就是说,在场的人中能伤到魔魇神的只有我、陈浩、夏至和楚风翎。我的魄灵攻击性不够,夏至在把魔魇神的灵魂打出宿体后差不多该死了,楚风翎这个状态也不像能帮什么忙的样子……”
“等会!”夏至再一次打断了她,“什么差不多该死了?!你刚可没说这茬!”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我tm太需要知道了!一会就拿你挡枪!”夏至手腕一晃,给小花脑后剃出一块斑秃。
小花叹了口气,头一甩变成卷发,遮住了斑秃的地方。
“他的灵魂是强行绑在这个身体里的,只要切断连结线,就能把灵魂逼出宿体。靠你的第一灵修应该很容易做到。在这期间,我和陈浩同学会配合你,并未攻击灵体做准备…”她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还搁地上趴着的陈浩,问:“起得来么,你可是计划的关键。”
陈浩试着动了动手指,整条手臂的神经都一抽,疼得他龇牙咧嘴。
“要不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找楚风翎吧。”
“来不及了。”夏至说着,扔给了他一瓶止疼药,“这是最后一瓶了,给我留一点以防万一。”
小半瓶止疼药灌下去,陈浩顿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刚想盖上盖子把药瓶还给夏至,一根铁丝刺穿瓶子,把药瓶甩了出去。
魔魇神蹲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僵硬地扯着脸部肌肉,以嘲讽的语气说:“聊完了?想到杀死我的办法了吗?”
夏至难得没有废话,手中的刀直接飞向了他的额头。
在她手中的刀飞出的那一瞬间,陈浩突觉一种奇异的不适感。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纱穿过了他的身体,那层纱在那一瞬间剖开他的身体,带出他的五脏六腑。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支离破碎的躯体,解析着他的身体数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驱散了这份不适感,铁丝撞断柳叶刀,向他们袭来。
深红色的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铁丝。夏至踩在铁丝上,腾空跃起,旋翻掷下十数支没有剑柄的剑刃,将魔魇神钉在地上。藤蔓缠住魔魇神被钉住的四肢,粉色的烟尘从龟裂的土地中升起,笼住魔魇神。
那把黑色的巨镰重新出现在了夏至手中,她直直落进粉色的烟尘中,镰刀画出漂亮的银色圆弧,将啤酒身体的四肢与躯干切分开来。
这次攻击她没有发动魄灵切割空间的特质,断口处凝固的血粒像粉尘一样逸散,与烟尘融合在一起。
透过那片烟尘,陈浩可以看见细如毫发的灵力线缠绕在啤酒的身体上,那些线仿若一团乱麻,找不到起点和终点。
夏至用镰刀子刃划开魔魇神的右上臂和腹腔,缠绕在他身上的灵力线顿时少了大半。
这些灵力线看似复杂繁多,实际上主要的连结线只有三根,割断三根连结线,剩下的线自然也会散开。连结线已经割断了两根,剩下的一根就在……
锋利的子刃抵上魔魇神的眉心,正要将他整个颅骨划开时,夏至忽觉右肩传来一阵剧痛,镰刀划偏,只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还撞倒了钉着他锁骨和肩关节的剑刃。
三根铁丝刺穿了夏至的腹部,她切断铁丝,又用尽为数不多的力气在身前空挥一下,黑色的空间裂缝随着巨镰的挥舞横亘在她和魔魇神之间。
她连爬带滚退回到陈浩和花辞身后,“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忿忿道:“那个狗庸医!止疼药兑水!他妈的一瓶只管十几分钟!”
夏至肚子上的伤口像是泉眼,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她脱下大衣,把毛领按在伤口上,轻声对陈浩道:“最后一根连结线在他脑子里,用你的无雨从眉心洞穿颅骨……能做到吗?”
“做,做得到吗?”陈浩有些慌张地往魔魇神方向看了一眼。夏至割开的空间裂缝形成了最强的防御,将魔魇神挡在了后面。但是这条宽大的空间裂缝正在缓缓愈合,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魔魇神会用铁丝把他们做成串串,而他们中最强的夏至…已经变成了半个串串。
夏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望你我们都得完蛋。”
小花蹲在她身边,一边操控着石榴色的细长叶片盖住她的伤口,一边说:“你也别说他了,就你这种把保命的药都输在赌桌上的人,死了都活该。”
“唔,但我那会也没想过要正面刚魔魇神嘛。”夏至哼哼唧唧地说。
“我们要不趁现在逃走吧。”陈浩犹豫了一下,建议道。
小花叹了口气,敲了敲太阳穴,对脑子里的钟鸣说:“安静点,我们杀不死他,现在只能逃了…喂,赌棍,站得起来吗?”
陈浩扶着夏至勉强站了起来,她伤得比他想象得要严重,除了腹部的伤口,还有之前掉下悬崖造成的摔伤和擦伤。
“你又要逃跑吗?”
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陈浩有些茫然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记忆中孤儿院那个阴冷逼仄的寝室。
毫不夸张地说,孤儿院的房间和他现在住的校舍的厕所差不多大。但就是这样狭小的空间,塞进了两张发霉的木质双层床,还有四把咯吱作响的折叠椅。
声音的来源坐在左边的上铺,两截空空的裤管从床边自然垂下,随风晃动着。
陈浩眯起眼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他在孤儿院时最好的玩伴,姓赵,又是四月出生的,他们一般都叫他赵四或者尼古拉斯。
赵四的魄灵也是无雨,性格却与陈浩天差地别。赵四勇敢、耿直、努力,非要挑毛病,也只能说这人偶尔有点太情绪化了,但他的强大足以弥补这一弱点。
当时孤儿院只有一个去暮寒的名额,几乎所有人都默认那个名额属于赵四时,暮寒却指名录取了陈浩。
……等会?为什么孤儿院会有去暮寒的名额?
那所孤儿院……真的是孤儿院吗?
陈浩的头开始作痛,他还想忍着头疼再深挖关于孤儿院的记忆,夏至猛地把他往边上一推。
铁丝纠缠形成的长鞭绕过空间裂缝,从他们中间抽过。铁丝上的棘刺擦过夏至的手背,刮下一大片皮肤。
她摇摇晃晃的摸索着四周的空气,似乎想找个什么东西扶一下,最终却还是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老子有事得很!”虽然浑身是血,夏至的回答依然中气十足,“你俩愣着干嘛!扛着老子跑啊!”
铁丝迅速落下,编织成笼将她罩住。魔魇神缓缓落在笼顶,铁丝从躯干中伸出,连接着被夏至砍断的四肢。铁丝抽动着,挤掉插在肢体上的无柄剑刃,然后将它们重新拼回躯干上。过长的铁丝从他的五指间戳出,看上去就像一个拖着提线的残破木偶。
“你们可不能跑,既然找到了杀死我的办法,不好好试验一下可不行。”
被关在笼子里的夏至翻了个白眼,竖起中指说:“魔魇神,裤裆露出来了。今年是你本命年吗?”
“……”不愧是夏至,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想把她嘴撕了。
魔魇神垂下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早说了,女孩子还是少说点话比较乖巧。”
“我也早说了,我不想像你老娘老婆闺女那些乖巧女孩死那么早。”
“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的回答一般看情况,在游戏厅我一般说自己十六,赌场和夜店我会说自己十八,买列车票的时候我说自己十二……只不过除了游戏厅的没人信我。”
“足够了。”他像看一具尸体一样俯视着夏至,“你比她们死得都早。”
尖锐的铁丝直冲她的喉间落下,夏至从旁边的地上拈起从魔魇神身上掉下的剑刃打偏铁丝的轨迹。
“你们两个蹲旁边看够了没,我死了你们也跑不了。”
陈浩“哦哦”地应着爬了起来。就在这时,山岩阴影处突然冲出一道残影,森白的骨刃击破铁丝编制成的鸟笼,两具骷髅一左一右抱住魔魇神,将他摁在地上。
千从砖姐身后跳出来,踏在骷髅身上,手中长剑刺穿魔魇神的喉咙将他钉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铁丝从啤酒残破的躯体中猛然刺出,千一惊,松开剑柄扑扇着龙翼后退。藤蔓从魔魇神身下破土而出,缠绕在铁丝上,阻挠了铁丝的舞动。
陈浩提起无雨,冲进被藤蔓缠死的铁丝中,一剑刺入魔魇神的眉心,洞穿了他的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