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严绮云也发现,皇贵妃生完九阿哥胤祚之后本身精神状态就不好。
可是那种情形之下,皇贵妃不仅没有妥善的修养,甚至还要面对繁杂的宫务,康熙的各种“情绪”,以及家族给出的期许。
这些都是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负担,还有一直不是很康健的胤祚和来自赫舍里一族的针对,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太累了。
浑浑噩噩的梦里,入宫前的期待、和康熙的感情、大权在握的欣喜以及最后的一地鸡毛像是走马灯一样反复在她的梦境中循环,像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又醒不过来,只能清醒的沉沦。
严绮云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碍于身份她是做不了什么的,哪怕只是抓着皇贵妃的手和她说说话,因为承乾宫的人并不信任她,或者说不相信任何一个后宫嫔妃。
虽然严绮云也没打算拉着她的手展露什么虚假的姐妹一家亲情绪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是不会轻易去沾染上身的。
“娘娘今儿L醒过吗?”从屋里出来,严绮云小声问守在边上的宫女。
承乾宫的宫女虽然有些防备,但是并不敢怠慢严绮云,闻言便客客气气答道:“早晨醒了一会儿L,勉强吃了一些东西。”
严绮云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其实皇贵妃的病除了不可逆转的心理问题外,没有什么恢复期便接连以病体生下两个孩子才是最大的问题,便是太医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小公主的出生到底是伤及了皇贵妃的根本。
哪怕是康熙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可心里却是清楚,皇贵妃怕是...
严绮云倒是把皇贵妃的病症以及太医的诊治方法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也不是她特意打听的,只是皇贵妃的病症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之处,再加上如今她主理后宫,医案这种东西本身也是要查验的。
没错,贵妃也不得不撂挑子了,原因是有孕。
怎么说呢,只能说宫里这一波高位有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什么宫务现在全往严绮云这儿L压。
先是皇贵妃,然后是宜妃,这会儿L又是贵妃。
如今皇贵妃虽然生了,但是带来的后续问题更多,而宜妃也马上临盆,贵妃则是因为这段时间焦心于宫务事宜而显得有些胎息不稳。
好在惠妃以及荣妃因为年纪的缘故已然不如新人得宠,这些日子甚至没有被召幸过,所以没有怀孕的困扰,还能给严绮云留下这两位得力的左膀右臂。
严绮云略显“缺德”的想着。
作为一个如今也在认真且系统性的学习医术的人,出于求知心态,严绮云也仔细研究了皇贵妃的病症。
怎么说呢...这种病症以她如今的水平显然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
虽然她的系统已经很逆天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严绮云如今所有的成就都是从系统那里白来的,不管是书法、刺绣还是骑射,全部都是她付出
了自己的心血,努力学出来的。
系统的作用只是让她不要在学习的过程中走了弯路而已,再加上严绮云本身聪明,才有这么快的学习效率。
可医术不然,短短一年不到的功夫就教出一个“神医”那显然是痴人说梦,便是有模拟空间在,严绮云如今也不过在常见病症上小有信心而已。
虽然就这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多的大夫就是,至少严绮云不会乱开药。
但便是严谨的现代医学都有无数的分枝,皇贵妃的情形显然不是严绮云如今的学习程度能够解决的问题,准确的说就算是在现代,这个问题也不一定能解决。
她试着把皇贵妃的医案录入模拟系统尝试了几次,不过显然她的水平别说治疗了,不越治问题越大已经是她如今医术见涨。
走出承乾宫,严绮云抬头看了一眼紫禁城这一方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皇贵妃如今的结局和她无关,可是却是因为一个同样掌握她命运的人,这让她如何能不惆怅呢。
韶月头一回见到自家主子在外头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给严绮云撑开伞遮挡太阳。
七月多正是热的时候,今年因为这些层出不穷的琐事以及畅春园刚好修缮到了关键地方,康熙干脆没有出宫避暑。
再一个是皇贵妃不好挪动,康熙也没心情离宫,若是错过了最后一面,也难免遗憾。
严绮云看着帮她把伞打的端正的韶月,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情绪还是有些矫情的,相较于这世道的绝大部分人来说,她如今的生活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收拢了情绪,严绮云也没回永寿宫,她今天的行程很满,除了例行看望皇贵妃外,还得去给太皇太后回禀一番后宫近况。
说实话,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管过事儿L了,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管是严绮云还是康熙都有些讶异。
康熙甚至有些愧疚的去探过老太太的口风,总觉得是自己的事儿L闹得老太太不得安宁。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不过太皇太后却没明说,只说闲得无聊,叫严绮云说说话而已。
还夸奖了严绮云几句,说她体贴大方,言语得体什么的。
哪怕都是客套话,可也不是一般嫔妃能得到的夸奖,可见上次侍疾严绮云确实给太皇太后留下了一点不错的印象。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虽然近日身体状况还不错,但是严绮云在报告宫里近况给她的时候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没有加入任何自己的看法,单纯的作为一个陈述的人。
这种语言方式显然让太皇太后很满意,她本身年纪大了,思考起来也没有年轻的时候那么灵活,很多事情理解起来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可这不代表她已经老糊涂了,想糊弄她可难得很,聪明人只要不患老年痴呆,年纪越大只会越来越人精,想要糊弄一个精明的老人只会起反效果。
不得不说,严绮云能在这个时代混得还算舒服也得益
于她在人际交往上面永远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等严绮云从永寿宫出来,已近正午,天上的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
严绮云这回没让韶月给自己撑伞,而是自己撑着,让韶月自己也撑了一把。
就和大雨天她不会让别人给她打伞一样,简直是两边都遮不严实。
这段时间严绮云在宫里常常有需要顶着烈日出行的时候,所以她带宫女出门的数量都少了许多,带出门也会让她们自己也多带一把伞。
太监们就没这个待遇了,严绮云善心有限,也就是对着同性别的人才比较容易心软些。
而且这些宫女们年纪大了后放出宫还要经历嫁人生子的坎,虽然严绮云心里并不是觉得她们延续这样的人生就是一定是好的,可是现状如此。
她能做的也只是不要在她们本来就不算很顺畅的人生里头给她们添太多的堵,若是脸因为她被晒坏了,以后出宫只会更难。
当然,她们入宫当宫女的这个锅严绮云可是不背的!
一进永寿宫,严绮云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就慈宁宫到永寿宫这几步路,她已经满头汗水。
还好她最近机智的没有化任何的妆,不然以如今化妆品的质量,严绮云都不敢想象自己脸上有多狼藉。
因为刚刚热着进来,韶心也没敢给严绮云冰水,只打了一盆放凉的开水给严绮云擦脸,然后才给严绮云拿了在冰鉴里面放了一会儿L的果茶。
二者都不是很冰,很难做到骤然散热,不过严绮云如今学了些医理,自然知道一下子温差过大对身体不好,而且这个温度也是比常温凉些的,倒还算是舒适。
“胤祈今儿L怎么样。”严绮云简单收拾好自己后,这才问起胤祈。
这孩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倒是比以前要活泼不少,轻易是在屋里待不住的,若非外头的大太阳,估计严绮云回来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面玩。
“七阿哥今儿L起来就让奶嬷嬷来问了您在不在屋里,知道您不在,就唤了奴才去给他讲绘本,不过奴才只认得字,不晓得什么典故,只给七阿哥照着书上念了文字。”韶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和韶月是最早跟着严绮云学认字的,后来严绮云常住永寿宫后,这能支配的屋子也多了,前不久干脆在前面东偏殿原本给胤祈住的地方正经辟了间书房。
当然,严绮云自己还是习惯在老地方写写画画,这书房起到的也就是单纯放书的作用。
严绮云当年练字比较多的时候,其实抄录过不少觉得合适的书,这种自然是不能扔的,原本都堆在库房里头,最多宫女们认字的时候拿出来用用。
再加上康熙这些年也赏了她不少近些年编撰修缮的新书,加在一块儿L倒是能摆满一个书架,确确实实有了点书房的雏形。
做这书房的时候严绮云也定了规矩,永寿宫的人若是想借书看,也和严绮云去景阳宫借书时一样登记便是,但一次只能借一本,为此严绮云还把一些容易被人抓着不放
的敏感书籍都收着没摆。
而韶月韶心作为被严绮云算是精心教过一段时日的两人也是最近借书最多的人。
虽然有些书上的东西她们仍然觉得懵懂,但是这书上很多东西也确实是有意思的,毕竟出于早期严绮云要格外小心谨慎的缘故,她这儿L真的很多游记。
甚至还有严绮云闲来无事自己写的“神仙游记”,文笔一般吧,但是胜在脑洞比较离奇,文风也白话,在永寿宫的宫人里面还是很受欢迎的。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严绮云写的就是,只以为和其他游记一样都是严绮云抄录的。
毕竟严绮云除了和其他自己的抄本一样印了“绮云破妄”的章外,还编了个“咸鱼居士”的笔名,为的就是不让身边知道是她写的。
主要是她很不好意思啊!
胤祈叫韶心去给他念绘本?
听到韶心这么说,严绮云也很是讶异,特别是在听到韶心说只是念,没有去解释绘本内容的时候。
只能说,如果是生在她上辈子那个年代,不管是韶月韶心亦或是许多其他的“奴才”,应该都能凭借自己的天赋和能力获得比如今好上无数倍的生活,至少不会每日都单纯的为了生存而忐忑。
“那你要好好继续学下去了,我记得你和韶月可是永寿宫不少宫人的师父,可别叫其他人给后来居上了。”
严绮云这话把韶心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可是给皇子念过书呢,说出去哪有人敢信啊,最重要的是主子居然没有责怪她。
严绮云当然不至于这么是非不分,胤祈作为皇子,天然的就是这些宫人的“主子”,哪怕他甚至才两岁多点,也几乎没人敢忤逆他的要求。
不过韶心的说法她还是会自己去求证一番的。
并非她不想无条件信任身边人,只是她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两辈子下来这一点已经很难改了,如今这生活环境就更没有改的必要。
叫了胤祈来一并用过午膳后,严绮云就准备把一大早出门耽误的打卡给补上,最近她的生活节奏打乱的厉害,还在对她而言还算应付得来。
却见原本要去午休的胤祈手上拿着绘本又来找她了。
“怎么不去午休,等下太阳落山了,你不午休可没精力玩耍。”严绮云并没有责怪或者要求他去做什么,只是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说道。
胤祈闻言也有些犹豫,但还是看了眼被严绮云摆在角落里面那个属于他的凳子。
严绮云无奈起身,帮他把凳子搬到自己的身边,然后一把将他提溜上去,道:“说吧,有什么事儿L。”
“韶心念的我记不住,还是要额娘和我说。”说着胤祈便掏出自己的绘本,准备和严绮云说说他看到的内容和疑惑的内容。
严绮云给绘本配的文字不算很艰涩,都是很直白的白话,甚至为了照顾小孩子的理解,都是比较简单的。
但是一次念太多东西,被记混是毫无疑问的。
绘本一页页翻开,他
给严绮云讲了自己对绘本的理解,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相关度不是很高,大部分是看图说话,不少内容的理解角度甚至让严绮云都觉得很意外。
比如说乌鸦喝水,他就觉得这是只傻乌鸦,往里面丢石头,把瓶子打破怎么办,上次他打破瓶子,里面的水流一地,还把额娘的花和地毯都弄脏了,额娘难得生气呢。
“那你觉得乌鸦该怎么喝水,它又没有手,没办法和你一样把碗或者勺子拿起来。”严绮云没有一味的反驳他,而是继续问道。
已经开始自己用碗勺吃饭,并且报废过不少餐具的胤祈这下被问住了。
然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要不还是打破吧,花瓶里还有点水的。”
严绮云倒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大致就是上次他打破花瓶后,地上稍微大点的碎片里面还有不少水。
只能说,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严绮云也不说对错,只道:“那上次邵平收拾碎片的时候手上是不是被碎片割伤流血了?”
“虽然里面有水,但是也有碎片,如果喝下去,就不是手流血,是喉咙流血!”
“那怎么办?”胤祈有些沮丧,他从记事开始到现在短暂的记忆里好像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啦。
至于绘本上说的,反正他不认识字,已经想象不出绘本最初的模样了。
于是严绮云又给他讲了一遍绘本里面的剧情,顺便夹带了点关于浮力的知识。
虽然胤祈到最后也没能明白为什么瓶子里面水比较多,石头比较小就不容易打破,但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
反正严绮云倒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胤祈有自己的想法反而让严绮云更庆幸一些。
她对教出个妈宝男没有任何兴趣,孩子大一点她就不操这么多心了,她没那么多的精力一直围着孩子转。
胤祈到底没待很久,午睡时间清醒不到二十分钟困意就向他袭来了,对小孩子来说本身就需要大量的睡眠,严绮云见状直接叫外面的奶嬷嬷把他抱去睡觉。
留在这儿L是不可能留在这儿L的,她又没有午睡的习惯,在书房忙碌还要担心吵醒孩子的感觉实在是谁试谁知道,完全大可不必。
奶嬷嬷进来的时候,严绮云把胤祈递给她,才压低声音说道:“待会儿L胤祈睡下,你叫李佳嬷嬷来,我有事儿L问她。”
那奶嬷嬷有些不解有些好奇,但是独独没有心虚,所以严绮云便知道,大抵是没有什么严重问题的。
果不其然,问过才知道,因为严绮云这里本身是没有太多绣活给宫女们做的,所以除了换季的时候宫女们会忙于制作新衣外,其他时候值守在外头花厅等候严绮云吩咐的时候,在严绮云允许的情况下多以看书打发时间。
不得不说,永寿宫的学习氛围确实浓厚,不仅仅是因为单纯的向学之心,而是相较于没必要但又莫名其妙干不完的零碎杂活,看书真的太有意思太舒服了。
这不就叫胤祈发现了她们认识字。
他看绘
本的时候碰见看不懂的东西当然也是好奇的,可问过身边奶嬷嬷,居然没有一个认识字的,那就只好去额娘那边找人来帮他念。
打发了小家伙,严绮云才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而这炎热的正午,康熙正在纠结另一件大事儿L,可以说这是一件足以改变整个朝政大局的决定。
这让康熙迟迟下不定决心。
毕竟...九阿哥虽然身子骨弱,但是一直养的不错,如今看着是能养下来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九阿哥,康熙是完全不会犹豫的,毕竟他如今也每日会去看一看弥留之际的皇贵妃,有时候皇贵妃醒着的时候也不说话,就冲着他笑。
和当初她刚刚进宫的时候一样。
康熙一直下不定决心,但是他的犹豫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自然也包括他如今几乎不怎么设防的太子。
太子心里是真的着急,索额图就更着急,但是索额图可不是傻子,上次的谣言是真的釜底抽薪有效果,可以说到现在这样,虽然所有人都不说,但是真的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了“九阿哥易冲撞”的说法。
毕竟有些人心里想的就是:亲额娘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光是这一点,被康熙轻轻责罚一顿有算什么呢,就康熙的性格,做实了这一点,九阿哥就算平安长大,也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前提是...他不会成为另一个嫡子。
本身太子在嫡长之间就只占了一个嫡,为了这一点,大阿哥就一直给他们找不痛快,认为自己也有机会。
如今若是连这个嫡也不是独一无二了,那他的位置就更不稳当。
这种不稳却不是因为九阿哥成了嫡子,而是此消彼长下,大阿哥那边反而多出了筹码。
因而这一回就是再急,他们也没有出手,毕竟这关头如果出手,以康熙的性格妥妥的是反效果,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而且...如今康熙的江山随着五月那一战的彻底胜利已经完全稳固,内部的乱子已经很难发展到能真正威胁到他政权的大小,因而“太子”存在的重要性,也在降低。
当然,后者无论是康熙还是太子,暂时都还没直接想到这一层,有些事情只是单纯的“本能”而已。
这日,康熙完成了今日的政务后,又去承乾宫看望皇贵妃,正好在门口见到了准备离开的严绮云。
看着严绮云这些日子的忙碌奔走下晒的稍微有点点麦色的肌肤,康熙也有些怜惜的说道:“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这么多的事情都要你来处理。”
“能为万岁爷分忧是臣妾的本身,哪里辛苦,家国天下都在万岁爷一身,您才是真的辛苦呢。”彩虹屁在严绮云这儿L反正是不要钱的。
她越这么说,康熙自己越觉得严绮云最近确实付出良多。
“哎,可是如今宫里这些事儿L,能腾出手来的人,朕也就只信你能处理妥当了,你也果然没让朕失望,前些日子皇祖母也和朕夸奖了你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才在承乾宫门口分开。
看着康熙进门的背影,严绮云倒是有些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到底会不会彻底改变当下甚至是她前世看到的历史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