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
烟尘,火光夹杂着飞升而起的红炮,一个个砸在谢家人的脸上。
谢晋钊的骂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
家里办白事,也不知道如何惹怒了刘家人,他们竟要来此这般羞辱!
门外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替他们说话。
家里的男人,原本他是最担不起大梁的,可如今,只剩他担大梁了。
等他骂累了,也渐渐软了脚跟,瘫坐在地上,无助地望着门外的人看他笑话!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谢家会从风光的景安侯府,走到这一步?
难道祖母死了,真的没人为谢家出谋划策了吗?
不,他还有他二哥。
对,他二哥明日就回来了!
他眼中升起一丝希冀,可看着被拆掉的大门,以及歪掉的谢府匾额,又是一股满满的无力感。
等鞭炮响完,谢晋钊已经满目通红,看着那帮人,“你们,满意了?”
大丧的日子,他家门口挂满了红彩!
这样的羞辱,任凭谁来了都要说一句丧尽天良的。
“谢三爷,不是我们百姓冷血,故意来看他羞辱你谢家,要怪,就怪你爹,设计绑架刘尚书,误了朝廷时机,你可知道我儿子如今才十八,被那东西害得瘫痪在床,连我,都想杀了你······”
“可是,你爹犯的罪,与你无关,我们也是公正之人,此事你便也不要怒,你也没资格去怒!”
百姓堆里站出来一个老秀才,他一身瘦骨,满目气愤,但谈吐清晰,文骨斐然。
他这话一出,瞬间引起百姓们无数共鸣。
一位妇人当场就坐在地上哀嚎了起来,“我说朝廷怎么根绝不了这害人的东西,原来是你谢府二十年前做的孽啊!”
“你们可知,我的小女儿为人善良,她每年都拿自己的压岁钱去给乞丐买馒头,就因为她手里多拿了点钱,就被人带去尝了那东西,她才十二岁啊,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为了不拖累家里,自杀了,这一切都是你们谢府害的!”
“我家夫君也是吸食了这个东西死的,你们谢府罪有应得!”此时,一个打扮极好的年轻女子,指着谢晋钊痛骂。
······
百姓们怒气顿时就起了,纷纷往谢晋钊身上扔菜!
“该死!该死!”
“你们谢家龌龊,为了利用刘尚书,延误祸民大事,你们为了脱罪能活,求娶人家女儿也就罢了,还宠妾灭妻,害熹明公主险些丧命······”
“百姓们何辜啊?熹明公主和刘家嫡女何辜啊?谢家,你睁眼看看,你们害惨了多少人!”
鸡蛋,菜叶,甚至石头,不断地朝谢晋钊砸来。
谢晋钊坐在地上,麻木又无力地看着,心中万分复杂。
以前,他以为这只是寻乐子的东西,他的二哥从来不让他碰那东西,也不让他插手生意上的事。
他也没真的见过上瘾的人会是怎么样的。
可今日。
他听到如此多的案例,瞧见百姓们面上悲痛欲绝,倒地而哭,失去亲人的痛苦,肯定不比他少。
他忽然难受极了。
开始怀疑,自己从小到大,家里都不让他触碰的生意。
真的如此不堪吗?
一个鞋子拍到了他的脸上,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抱着头往谢府里面去。
当看到那口摆在大厅中央的棺材时。
他崩溃地发出狂笑,“这就是!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是吗?”
他朝着棺材狠狠一脚过去,下人疯了似的拦他。
可他一边哭一边嚎,“祖父当年出生入死立下军功封候。”
“你不过进京当了一段时日贵门主母,便要与京中贵妇攀比,你嫌俸禄少,你嫌官位低,你想尽办法去做这些事赚些丧天良的钱,拿去买贵品,拿去讨好攀比。
“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你自己那该死的虚荣心!”
“当初你那圈子里那帮攀比的那些老妇人!你给了她们那么多钱,她们到现在有来看过你吗?”
“你算计一辈子,最后被人算计而死!”
“你倒是活够了撒手而去!可你造的孽,却害得我们子子孙孙永远抬不起头!”
“如今人家在你棺材前放炮,庆祝你死了!你满意了没有!!!”
他已经疯了!
他是好色纨绔,他是个烂人,可他这辈子尊敬老人,家里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也没想过去害死谁。
更不会对孩子下手。
可是,当他听百姓说起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时,他第一次对自家产生了怀疑。
如果可以不顾天罡,不顾人命去赚钱,最终得到血一般的荣华富贵。
那他,甚至他们家!
同吃人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他再纨绔,再有心计,再好色,他也是个人啊!
这是谢晋钊十几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家里可怕,好像处处吃人的恶鬼。
这时,一个小厮急急冲进来,“三爷,不好了,四奶奶甩出和离书叫人搬东西离开了,我们······”
谢晋钊这才想明白,钟有艳的作用。
他有些后悔,后悔帮四弟出谋划策,夺了她的清白,逼迫她嫁进来填钱!
若钟有艳不填这个钱,或许刚才听到的那个小女孩,就不会死了。
小厮再次提醒:
“三爷,四奶奶要走!我们拦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