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屈千叶夫妻听到小孩说话的声音,两人一个停顿,而后双双抬头。
眼前的小男孩脸,和他们手中那幅画的面庞逐渐重叠。
他们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当看到子星手腕上那根红色的丝带时,不由得颤抖了身子。
“你···你是···”
千叶坐起身来,伸手便朝着子星探去,冰冷的面容此刻不断抽搐。
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哪个屋子的孩子,快走,莫要和我们呆在一起。”
万屈冷厉道。
和他们关系稍微好些的死士,都会被刺芒针对。
所以这些年,他们夫妻二人从不与人刻意接触。
说完,他伸手扯掉了子星手腕上的红丝带,“这不合适你戴!”
子星红着眼眶,喉咙顿时像被卡住了什么情绪一般,张了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他想说,我是你们的孩子。
可他们又怎么会信,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走进这山里,潜入进死士部落见他们呢。
这里危险重重,哪怕是陌生的鸟儿也飞不进来。
“我···是东边···屋子的孩子,你们出发之前,可以把这个红丝带给我吗,我喜欢红色。”
刘子星指了指他们手腕上的红丝带。
他声音沙哑哽咽,险些,险些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万屈和千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多年不曾有过的情绪霎时间崩塌,他们死死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
二人双双将手腕上的红色丝带扯下,给了刘子星。
“这本是留给我们孩子的,借给你保管,我们若回不来,你便保管一辈子罢。”
千叶声音温柔,方才冰冷的神色,陡然间荡然无存。
原来,原来只要有爱,她还是能有情感的。
她还是能有情绪的。
是上天看到了他们的执念,将他们的孩子,送来他们眼前吗?
想到这里,几年不曾掉过眼泪的夫妻二人,眼眶发酸,可却落不下一颗泪来。
彷佛眼眶已经干涸许久了。
刘子星颤声答应,小心翼翼接过三条红丝带,“好···”
“那幅画,是你们的孩子吗,他去哪了?”
千叶赶紧将画卷起来,也一并给了子星,“这也是送给你的,若有一日,你见到了画里的孩子,替我们说一声···”
她哽咽了一会,继续道,“说一声,他的父母没有故意卖掉他,他的父母,希望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予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当东临的死士,便如同那黑暗中夹缝生存的老鼠,命贱也就罢了,大夏人人喊打。
当普通人,光明正大地活着。
也是他们一辈子的奢望。
千叶伸手摸了摸脸颊,她已经六年不会流泪了,从被野兽啃食那天起。
甚至时间过去太久,似乎连血液都许久不曾流动了。
她伸出手,不敢去碰眼前的孩子,生怕他发现自己没有体温的身躯!
刘子星点点头。
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们将他生出来,可遭遇不测过?可曾后悔过?”
这一问。
仿佛触及到万屈心底最柔软那处,万屈转过身去,将澎湃而起的压抑情绪给咽下,
“有,有脏东西曾追杀我们一家三口,不过,我们是死士无所畏惧,后悔?我们只后悔自己是死士,从未后悔生过他,也未后悔将他送走。”
以前的死士营里死气沉沉,唯有生下孩子那一声声啼哭和孩子成长中的欢声笑语,才得以让他们麻木的心,生出血肉来。
他们曾经被邪祟追杀,是彦国公的祖传宝物凤羽翎护住了他们一家。
“孩子,你叫什么?”千叶眼底满是柔爱。
“我现在,姓刘,字子星。”刘子星缓缓道。
“星星好啊,星星好,是夜里渺小却光明的希望。”
千叶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她伸手碰了一下子星的脸,快速收回了手。
“孩子,我们走了,这话和这画,你定要帮我们带到。”
万屈伸手拉过千叶,夫妻俩对视,又快速别开眼。
明白对方的感受,他们心中便再无遗憾了。
子星,是他们的孩子。
傻孩子啊,他们住在这多年,东边屋子哪里有夫妻啊?
撒谎都不会。
他们的执念,在逐渐化作气体逐渐消散在空中。
眼看着他们往门外走去,夏晚晚赶紧收回结界,将隐身符再次贴回了子星身上。
子星双脚瘫软,坐在地上哭。
门口处的夫妻两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人消失了,便也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似乎却听见耳边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叫喊声,
“爹,娘。”
好不容易冷下的脸,瞬间动容了。
刺芒来到他们身边,往里面看了看,眯起眼睛道,“死士,就该有随时死去的觉悟,即使有放不下的东西,此刻也该放下了。”
“是。”二人齐齐回道。
刺芒对他们这几年麻木的神情感到厌烦。
他一把推开二人,堵在了门口。
犀利的眼眸扫视全屋,并未发现什么人。
可方才,他明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爹娘。
“首领,该走了。”万屈来到他面前,命无表情。
刺芒嘴角抽搐,“轮到你命令我?”
他拔出腰间的刀,凌厉的剑挥过万屈的手臂,衣裳顿时裂开了口子。
可万屈,却没有皱一下眉,手臂的伤口,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痛楚。
他死死拦在刺芒面前。
刺芒抓上了他的伤口,不断用力捏,却捏不出一丝猩热的血来,他微微讶异,“你怎么没有血?”
哪会有人没有血的?
甚至,看样子他还丝毫感觉不到痛。
万屈依旧面无表情,“首领,你不会对手下下狠手的。”
刺芒缓缓放开了手,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分明下狠手了,方才甚至还摸到了骨。
怎么可能没有血!
他咬咬牙,对着外头命令道:“来人!屋子里有脏东西,给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