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卫的组建时间虽短,但侦查能力却一点都不弱。
国内有人不满屠鱿令藏匿庇护鱿人,他们是知道的,根据线索锁定了不少人。
不过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把这些人抓起来,只会让剩下的人藏匿的更严实。
而且大肆牵连非鱿人群体,也会引起其他部族的人的恐慌和抵触。
如果激起民众的逆反心理,从此和朝廷离心离德,就大事不妙了。
关键要是这事儿被鱿人利用,就非常恶心了。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是坚决不能干的。
不过朱樉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很快就想到了法子。
你们不是认为鱿人无辜吗?不是认为我们在抹黑他们吗?
于是就有了那道新政令。
怕那些鱿人藏的太深,无法及时得知新政,就派人敲锣打鼓大声宣传。
尤其是那些疑似藏有鱿人的地方,更是专门找了大嗓门,反反复复的吆喝。
有时候夜深人静也会突然来一嗓子,确保那些人能听到。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等到鱿人跳出来背刺救命恩人之后,绣衣卫又再次发动了新一轮的宣传。
将所有背刺恩人的鱿人名单公之于众,并张贴的到处都是,确保全国所有人都知道。
并且,还通过波斯人和大食人的手,将这份名单传到了周边所有的势力手中。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多说。
整个安西都震惊了,他们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一个人背刺恩人,还可以说是个人行为。
可现在不下几百人,还要怎么解释?
竟然真的有族群,将忘恩负义当祖宗之法。
《犹大书》上所写的那些事情,或许不是明人抹黑他们,而是真的。
虽然这個年代书籍很贵,知识传播速度也慢。
但只要愿意去查找,很多信息还是能查得到的。
关于鱿人的历史,很快就被人翻出来了。
将所有翻出来的信息拼凑在一起,大家发现《犹大书》上记录的事情都是真的。
而且还有很多恶行,没有被犹大书记录。
一个很真实的道理,很多理中客到处指指点点劝人大度,只是因为事儿没有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一旦发生在他们身上,或者是身边,他们比谁都极端。
尤其是一神教的信徒,他们是单元文化,更加容易走极端。
曾经他们有多同情鱿人,在被背刺之后,就有多痛恨。
然后鱿人就成了被鄙视的对象。
不过这会儿大家也只是鄙视,并没有做什么。
朱樉知道,愤怒还不够,于是又恰到好处的浇了一锅油。
他下令,将所有帮助过鱿人的人,全部抄家灭族。
面对这个结果,秦国百姓都沉默了。
没有人责备朝廷残暴,他们包庇了恶人,被处罚是理所应的。
大家只是同情那些善良的人,所救非人。
然后就是对鱿人更加的痛恨。
是他们把那些善良的人害死的,如此忘恩负义之辈必须要死。
鱿人必须死。
鱿人必须死,成了秦国当前最大的共识。
无数人站出来向朝廷请愿,一定要把那些鱿人全杀了,为枉死之人报仇。
他们打出的口号同样是:鱿人必须死。
然而,一直仇视鱿人的秦国朝廷,却一反常态的拒绝了大家的请求。
人无信不立,朝廷更需要诚信才能取信于民。
朝廷说过,只要鱿人自首,就归还他们的财产,礼送他们出境。
那就一定要做到。
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政令。
民众以为朝廷只是碍于颜面才这么说的,就请愿说这是百姓的意愿,不算朝廷失信。
然而朝廷依然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这个请求。
民众终于意识到,朝廷说的是真的。
这下大家更不愿意了,这些鱿人害死了他们的恩人,还能全须全尾的离开。
我们无法接受。
于是就派出代表去求见朱樉:“请大王体察民情,莫要放走恶人。”
朱樉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这个请求:
“大家认识到鱿人的邪恶,我很高兴。”
“但处死自首鱿人的事情,断不可行。”
“今天你们请求我杀鱿人,我同意了。”
“若是明天有人裹挟民意,请求我残害百姓怎么办?”
“作为朝廷,要言出必行,岂能朝令夕改。”
于是,就在那些帮助过鱿人的大善人,全家被处死的半个月后,朝廷宣布释放那批鱿人。
听闻这个消息,全国各地的百姓,自发的前往大不里士。
在释放那批鱿人的当天,城外聚集了十几万人。
就连周边势力,都派出了使节前来查看情况。
为了防止民众暴乱打死这些鱿人,秦国朝廷不得不派出精锐部队维护秩序。
三百一十八名鱿人,连带他们的家人,共计一千四百余人。
驾驶着牛车,上面装满了各种贵重商品。
看到这一幕,民众出奇的安静,没有谩骂也没有扔石头。
但每一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仇恨。
马赫图库木力是是黑羊国的使节,看着眼前这反常的一幕,他心中忍不住的颤抖。
这沉默下蕴藏着的是无尽怒火。
从此以后,秦国将再无鱿人的立足之地。
其实又何止是秦国民众,所有知道鱿人行为的势力,无不对他们提高了警惕。
虽然没有直接反鱿,却也开始限制鱿人的权利。
毕竟,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背刺之人。
秦国,很轻易的就破除了鱿人利用舆论,布下的局。
从此被孤立的不是秦国,而是鱿人。
回头看了一眼秦王的宫殿,他神色里充满了忌惮。
这位秦王不只是打仗厉害,心计手腕也非常的高明啊。
解决了鱿人反扑,还树立了朝廷信守承诺的形象。
安西多事矣。
在十余万人的注视下,那些鱿人沿着大路前往港口。
在港口也有数万人等候,亲眼目睹他们乘坐水师战舰离开。
水师战舰一路到达安西湾的法奥港,这里也有万余秦国人在等着他们。
那群鱿人在这里下船,登上了前来迎接他们的鱿人商船。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睹下,缓缓驶离了港口。
到了此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诅咒起来。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不再沉默,纷纷跟着破口大骂。
梅纳哈姆·狈京点点头,然后郁闷的道:
“只可惜,我们在这里发展的势力全部都被毁了。”
“而且现在这里的人非常仇视我们,以后的行动会变得很困难。”
那人毫不在意的道:“无所谓,历史已经证明,这些愚蠢的人很快就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梅纳哈姆·狈京脸色好转了不少,鱿人干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又有几个人还记得?
若非秦国突然出现并反鱿,恐怕这些人到死都不会知道真相。
一想到秦国,想到朱樉,他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朱樉,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还有你背后的大明,也……”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报复秦国还有几分可能,想针对大明,还是算了。
说出来只会招人嘲笑。
不但不能招惹,还必须要隐藏自己,不能让大明知道他们鱿人在搞复国的事情。
真要把那个庞然大物给惹怒了,恐怕就真的天下无鱿了。
想到这里,他转而说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迎接他的人说道:“去埃及,切尔克斯人夺取了马穆鲁克的政权,推行德谟克拉西制度,正是我们的机会。”
梅纳哈姆·狈京面露喜色:“德谟克拉西?哈哈,好好好……”
“当年先祖摩西被迫离开埃及去往迦南……千年后我们重返埃及,这一切都是神灵和先祖的意志啊。”
当年摩西带领被奴役的鱿人逃离埃及,前往迦南。
然后杀光了接纳他们的迦南人,占据了那块土地,还宣称这是神灵赐给他们的土地。
当然,鱿人并不认为杀光迦南人有什么错。
而摩西竟然也被某些人视为真正的大善人,从来没有背刺过帮助他的人。
理由就是,他小时候被埃及人收养,长大之后没有背刺收养他的人,只是带领鱿人逃离埃及。
至于迦南人,被大家忽视了。
那么问题来了,摩西是不愿意背刺收养他的埃及人,还是不敢没能力?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现在他们要重返埃及。
之前是突厥人建立的马穆鲁克统治埃及,他们采取的是世袭制。
鱿人在那里并不能找到什么机会。
两年前切尔克斯人夺取了马穆鲁克政权,他们竟然搞了德谟克拉西制度,大家推举国王。
这里需要强调的是,德谟克拉西不是民主。
民主是全民选举,德谟克拉西是部分人的选举……
说的更直白一点,是大地主大贵族阶级才有参与资格的选举。
平民啥也不是。
前世有些人把德谟克拉西翻译成民主,不是蠢就是坏,要么就是无知。
而德谟克拉西制度,就为鱿人提供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们有钱,可以资助想要参选的人,从而获得权力。
近而渗透这个国家,玩一出鸠占鹊巢。
就在鱿人复国组织畅想未来的时候,朱樉召见了绣衣卫指挥使柳芸娘。
“眼线安排好了吗?”
柳芸娘颔首道:“安排好了,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眼线已经跟随他们登船。”
朱樉赞许的道:“你做的不错……没想到这群鱿人竟然真的有个什么复国组织,这次一定要查到他们的老巢。”
柳芸娘说道:“陈伴读果然洞察一切,大王也英明,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陈伴读,但听多了他的传说,她难免也会生出敬仰之情。
朱樉不禁有些得意,他也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反鱿不算什么,利用鱿人喜欢背刺的特点布局,一举翻转大局,才是他最骄傲的手笔。
他还利用这件事情,将秦国境内的传统豪强消灭了很大一部分。
毕竟有能力庇护鱿人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真正的普通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怎么可能去庇护别人。
这些人在地方上拥有极高的威望,严重影响中央权威。
朱樉早就想弄他们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
这次算是搂草打兔子,一箭双雕了。
而且把这些人打掉,百姓还不会恨朝廷,而是将一切归于鱿人的忘恩负义。
简直是完美。
从此以后,反鱿就不再是朝廷的事情了,而是整个秦国所有人的一致追求。
这才是真正的……人·汪洋的力量啊。
柳芸娘想到鱿人的情况,有些无语的说道:“这些鱿人真的很奇怪。”
“有人是虔诚的教徒,认为流浪是神的旨意,复国是违背神的意愿要受到惩罚。”
“我们屠鱿,他们竟然不恨我们,反而认为这是神对他们复国的惩罚。”
“让他们当眼线,传递鱿人复国组织的情报,他们竟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若非如此,我们想安插眼线还没这么容易呢。”
朱樉反倒觉得很正常:“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鱿人不是个小族群,那么多人不可能全都一条心。”
“相互之间有竞争乃至有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也不能完全相信那些眼线的话,需知他们背刺的天性。”
柳芸娘回道:“我知道,只要锁定那些人的大致位置,这些人的使命就结束了。”
“以后不会再轻易动用他们。”
朱樉点点头,转而说道:“要注意掌控舆论,绣衣卫要动起来,随时监控国内外对朝廷的看法。”
“尤其是针对鱿人的舆论,一定不要停歇。”
现在反鱿已经成了秦国立足当地的契机。
只要把这个人设打造好,就能慢慢打破与当地人的隔阂,逐渐融入他们。
然后发展壮大,一举夺取安西霸权。
“大明有很多人对反鱿不以为然,将这里的情况写下来送回去,想来能改变不少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