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华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可还有家人?”
林慧娘用袖子擦了眼泪,哽咽道:“她叫山杏,亲爹弟弟被土匪杀了,亲娘熬不过折腾,去年上吊自尽。就剩她一个了。土匪里有一个丧心病狂的,每次专找她……当时她还没满十岁,被折腾两三年,渐渐就成了这样。”
山杏依旧嘿嘿笑着。
姜韶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头吩咐:“银朱,待会儿将她带下山,带回王府。”
银朱早已红了眼眶,用力点头。
荼白眼里也闪出了水光。她们两个虽是奴婢,却生在王府长在王府,吃得好穿得暖,生平最大的烦恼是当差不仔细会被章妈妈数落。从未见过这等人间惨状。
其余女子见状,猛然跪下,连连磕头:“郡主也收容奴家吧!奴家愿为郡主做牛做马,只求郡主给奴家一个容身之地。”
“求郡主收留。”
“我给郡主磕头。”
不知是谁先开始磕头,很快众女子都纷纷磕起头来。咚咚咚咚,根本来不及阻拦。
“都别磕头了。”姜韶华略显沉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众女子耳中:“本郡主亲自来剿匪,自不会放任你们不管,会想法子妥善安置。”
女子们抹着眼,哭声小了许多。
唯有孔清婉,一直捧着义绝书没动弹。
姜韶华看了过去:“孔清婉,你是不是存了死志,打算自我了断?”
孔清婉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父亲你兄长,还有你这一条命,都是本郡主救下的。”姜韶华冷然道:“你欠本郡主三条命,往后得为本郡主做牛做马还债。本郡主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不然,我将账都算到你父兄头上。”
“他们两个还没走远,我现在就让人去杀了他们两个!”
孔清婉:“……”
孔清婉瞳孔一震,原本已麻木茫然的四肢忽然有了力气,就要跪下。
“不用跪,”姜韶华板着脸,笑容全无,自然流露出贵气和威严:“从今日起,你们都是本郡主的人。”
“本郡主从不养闲人,每人都得当差做事。”
“你读过书吗?会不会写字?”
孔清婉下意识地点头:“是,民女自幼读书,练过书法。”
姜韶华嗯一声:“你现在将所有女子的姓名年龄籍贯会做什么都写下来,两个时辰后,本郡主让银朱来取。”
三十一个女子,只有三个随丈夫走了,还剩二十八个。要在两个时辰里问清楚写明白,不是容易的事。
孔清婉没有空闲悲恸自怜,迅疾将义绝书塞进衣袖里,从银朱手中接过厚厚的纸张和炭笔,开始忙碌起来。
姜韶华临走之前,又嘱咐林慧娘:“你照顾好山杏。”
林慧娘郑重应是,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将丈夫写的和离书叠好收起来。
郡主给她们撑腰,让丈夫们写的都是和离书,不是休书。保全了她们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从今日起,她们的命都是郡主的。
……
姜韶华又去看这次剿匪的收获。
黑松寨建寨十来年,抢了不少金银财物,除了平日吃用,剩余的都堆放在库房里。三间库房,堆放得满满的。
蔡师爷正领着人清点财物,不知从哪里寻摸了一个算盘来,噼啪打得飞快。
秦战低声笑道:“郡主,这个蔡师爷能干得很,一大早上山就来这里清点库房。一人抵十个。”
军汉们打仗都是好手,清点算账一个比一个头大。
姜韶华赞许地一笑。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来报:“启禀郡主,我们搜索寨子时,找到了一个漏网之鱼。要不要立刻杀了曝尸?”
姜韶华随口道:“先将人带来,本郡主问上一问。”
很快,那个漏网之鱼就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被陶大拖死鱼一样拖了过来。
姜韶华没急着审问土匪,先笑着夸赞陶大:“这回攻打黑松寨,你第一个攻进了寨门,立了头功。想要什么赏赐,和本郡主说!”
陶大这个憨货,竟然真得张了口:“郡主,俺想娶媳妇。”
姜韶华:“……”
众亲兵都哄笑起来。
姜韶华也莞尔:“亲卫营里又不禁婚嫁,到了适婚的年龄,该娶媳妇娶就是了。我听说,你娘从几年前就催着你娶媳妇,是你不肯。现在怎么又忽然想了?”
陶大搓搓手指,憨憨一笑:“俺娘总想让俺娶表妹,俺不喜欢她,不想娶。现在俺遇到中意的姑娘了,想求郡主成全。”
陶大整日在军营里,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子。今日忽然说有中意的女子,十之八九是昨日攻打黑松寨的时候,遇到了那些可怜女子中的一个……
姜韶华心思何等敏锐,立刻猜出了一二。
众目睽睽之下,她没让陶大继续说下去:“这件事,等有空再说,本郡主先审问土匪。”
陶大哦一声,退了下去。
姜韶华目光一扫,落在地上的土匪身上。
这个土匪,足有五十多岁,头发都半白了。手脚被捆在一起,整个身体躬起,嘴里塞着臭烘烘的破布,脸孔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恐惧和哀求。
秦战亲自去拔了土匪口中的破布:“郡主问话,你老老实实回答,让你死个痛快。”
土匪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争先恐后地溢出来,张口就是哭腔:“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我知道老大……不对,我知道朱一刀的私库藏在哪儿。我献给郡主!还有,我还知道郦县另一个土匪窝在哪儿,我给郡主带路。”
“只要郡主肯饶我不死,我就是郡主的一条狗。郡主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姜韶华目光一闪,淡淡道:“私库在哪儿?”
那土匪听到一线生机,大喜过望,说话也不打磕巴了:“朱一刀最是贪婪,寨子里抢来的财物有一大半都被他偷偷藏起来了。就在他屋里,床榻下的密道,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