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亮了。
可惜这天牢里没有窗户,光线晦暗。
东平王和姜韶华四目相对。
东平王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便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们姜氏传承两百年的天下,将会落在一个女子手中。也罢,我是将死之人,守着这秘密毫无用处。就告诉你好了!”
然后,将密室所在之处说了一遍。
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的东平王世子被震惊了,霍然坐了起来:“父亲!你竟将密室设在水塘之下!”
正常的密室都在书房寝室,或在地下,或有墙中暗道。东平王却将密室设在了水塘下!
谁能想得到?谁又能寻得到?
东平王先傲然一笑,旋即长叹一声:“这些都是旁门左道。要谋夺天下,还是得有兵有粮。”
东平王世子脱口而出道:“南阳郡倒是有兵有粮,也没见姜韶华谋逆造反!”
东平王被噎了一下,有些恼火:“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没想过?”
姜韶华没接这个话茬,淡淡道:“我现在要去灵堂,你们安心等死便是。”
东平王父子:“……”
横听竖听都不是什么好话。
姜韶华迈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
东平王世子木然看着姜韶华的身影离去,忽然喃喃低语道:“换了我是姜韶华,我才不会替人做嫁衣。”
东平王冷笑一声,仿佛是在讥笑儿子太傻:“你怎么知道她是在为人做嫁衣?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她到牢里来探视我们父子,寻找郑宸谋逆的切实证据,到底是为什么?”
“父亲刚才不是都说了,她是要对付郑家。”东平王世子下意识地接了话茬:“等等,她铲除了郑家,太皇太后就被斩断了手臂,威望声势都会大大削弱。岂不是一切都要倚仗她?”
东平王冷笑连连:“所以说,姜韶华的野心,绝不止于做一个辅政的郡主!”
东平王世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被这个惊人的念头骇得倒抽一口凉气:“她……她要做女帝!”
“她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
“古往今来,男尊女卑,朝堂政治从来都是男人的事。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直接插手朝政,要靠郑氏父子为她做事。姜韶华怎么敢有这等大逆不道的狂妄念头!”
“不可能!朝臣们不会拥护!太皇太后绝不会同意!这不合朝廷法度,不合规矩,太庙里的列祖列宗牌位都在看着,这绝不可能!”
东平王依然镇定:“此事确实前所未见困难重重。不过,姜韶华这等厉害的女子,也从未有过。到底能不能成事,就得看她自己的能耐手段了。”
“可惜,我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真是可惜!”
东平王世子都快疯了:“父亲还在可惜!难道父亲支持一个女子登基?”
东平王讥讽地笑了一笑:“大梁千疮百孔,国运凋敝,江山不稳。如果姜颂活着,人心勉强安定,还能多撑个几十年。姜颂一死,姜颐也死了,你我父子在等死,就剩一个傻乎乎的姜颢。淮阳王父子和武安郡王联起手来,也不是姜韶华对手。姜韶华凭什么不能想一想皇位?”
“女帝怎么了?只要能治理好江山,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女子同样能做皇帝。”
父亲疯了!
东平王世子愣愣的看着疯疯癫癫的父亲。
看守牢房的御林侍卫大步进来,将父子两个的手脚重新捆住,两团破布塞进他们两人口中。
牢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偶尔响起东平王世子不甘的呜呜呜声。
……
姜韶华神色自若地出了天牢。
守在天牢外的御林侍卫,纷纷拱手行礼。为首的武将,姓刘名恒茂,正是刘恒昌的堂兄。
姜韶华避过众人耳目,进天牢探视东平王父子,正是刘恒茂的功劳。
姜韶华冲刘恒茂点头示意,刘恒茂也不多言,拱手目送南阳郡主离去。
“秦虎,我有一桩要紧差事给你。你点二十个人,和你同去。”姜韶华叫来秦虎,低声嘱咐数句。
去东平王府密室取书信一事,得派信得过的心腹前去。宋渊太过扎眼,一离她身边就会惹人注目。秦虎年轻得多,也没那么惹眼。
秦虎迅速领命离去。
宋渊低声提醒:“郡主今日见过东平王父子的事,暂时瞒过太皇太后。时日长了,怕是纸兜不住火,迟早会被太皇太后察觉。”
姜韶华淡淡道:“等淮阳王和武安郡王进了宫,太皇太后得用全部精神来对付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我做得一些小动作。”
这倒也是。
对郑太皇太后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姜韶华,而是淮阳王和武安郡王。
年少的傻乎乎的平王,除了血脉之外,毫无优势。淮阳王武安郡王都是皇室近支,各自做了几十年的藩王。如果他们趁机拉拢朝政谋夺帝位,足够郑太皇太后头痛了,哪里还顾得上和姜韶华计较“细枝末节”。
宋渊见郡主胸有成竹,不再多言。
秦虎持着南阳王府亲卫腰牌,顺利出宫,一路快马向东平郡而去。
与此同时,淮阳王和武安郡王几乎同时进了京城。
……
两位奔丧的藩王,都在路途中收到了宫变的惊人噩耗,各自加紧速度赶着进宫。
他们心里少不得有些遗憾,当日进宫平定叛乱的是姜韶华,偌大的声望都被姜韶华抢了去。
好在姜韶华是女子之身,天然被排除在帝位传承之外。只要能将姜韶华拉拢过来,他们便能多一大助力,登基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也因此,淮阳王和武安郡王在天子棺木前哭了一番后,各自收了眼泪,都来寻姜韶华说话。
淮阳王倒也罢了,和姜韶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武安郡王是正经和姜韶华翻过脸闹腾过的,现在竟也腆着老脸向姜韶华示好:“韶华,这些日子你操劳费心,辛苦了。”
姜韶华淡淡瞥一眼武安郡王:“皇上丧事得顺顺当当地操办结束,在此期间,谁敢闹幺蛾子,我一枪刺死了事。”
武安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