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的晨光中。
救援列车离开吐鲁翻机务段,踏上刚刚铺设好的铁轨。
四周都是未收拾的筑路器材。
木枕、钢枕,扣件、轨距杆、轨撑,锤、镐、锹……等五花八门的筑路设备整齐地摆放在铁轨两侧。
不远处的荒地里还有一座座营房帐篷。
前天晚上兵团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
上级考虑到他们这阵子辛苦了,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投入到工作中,特意给他们放假一天。
不过。
在放假前,必须把铁轨上的设备都清理干净,将会有专人进行检查。
铁道兵们难得休息一天,准备吃完早饭,去五十里外的县城买牙刷牙膏等生活用品。
听到火车的轰鸣声声音,他们都端着碗跑出来看热闹。
还没通车,怎么会有一辆列车通过?
难道所谓的休息,是为这辆列车让道?
列车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铁道兵们的眼神中闪烁着迷惑。
在铁道兵们迷惑的目光中,列车在行驶一段距离,沿着铁轨进入山涧之中。
山间地势陡峭,铁轨起伏不定。
在往日拉载了十几节车厢的情况下,列车的动力已经显得不足了,李爱国这个司机也得跟着郑师傅一块铲煤。
但是。
现在火车头仅仅挂载了七节车厢。
就像是一个丢掉了负重的长跑运动员,浑身充满了力气,在群山间飞速穿梭。
“司机同志请注意,前面发现未安装完成的徐行灯,我们即将进入转弯区域。”
刘清泉从车窗外缩回脑袋。
接到副司机刘清泉的汇报后,李爱国拉下大闸,列车缓缓放慢速度。
转弯区域的筑路工作完成度远不如以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李爱国就感觉到了列车有些左右晃车。
这是钢轨接头螺栓孔和焊接接头产生裂纹,铁轨下的枕木发生了位移,而导致的。
在通车前,如果派人检验的话,肯定能检验出来,并进行修复。
本该换班的曹文直有些不放心,此时也来到了司机楼里。
感受到列车晃悠,担忧的问道:“爱国,怎么样?”
“问题应该不大,晃悠的幅度没有超过车身的承载值。”
“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
彭!
火车一阵剧烈摇晃,列车向一边倾倒,曹文直的头头狠狠地砸向了窗户上。
好在他反应快,身子极速往下缩,才避免一场跟窗户比拼硬度的比赛。
作为一个老火车司机,曹文直清楚。
列车下的铁轨,本来松动的螺丝在车轮高速的撞击中脱落了,有一节铁轨发生移位。
原本平滑的铁轨突然凸起一部分,高速转动的车轮撞击在凸起上,列车剧烈摇摆起来。
他蹲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晃动的幅度将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列车出轨。
列车在高速运行的过程中,一旦脱离了轨道,位于车头的司机楼就算是在平地也会被撞瘪。
更何况,现在列车正运行在半山腰间,两侧都是嶙峋的怪石。
刘清泉和郑师傅都呆愣在原地,脸色黯淡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慌。
司机楼里,唯二神情如常的只有李爱国和老猫。
老猫停下摆弄电台,深深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炉膛,鲜红的火苗倒映进他的眼眸里,在乌黑的瞳孔里窜动跳跃。
他似乎看到了鲜红的信仰。
而李爱国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已经通过铁轨的震动和剧烈的响声,分析出了铁轨凸起点的高度。
两厘米.仅仅两厘米。
凸起点位于左轮。
而列车此时正在通过一个右转弯道,右侧车轮已经发生了悬空。
要想避免脱轨,唯一的办法就是.
“老郑,烧火!!”
“给劳资把动力搞起来!!”
李爱国突然大吼一声,惊醒了司机楼里的所有人。
他们从茫然中惊醒过来,争先恐后的跑到炉膛边。
老郑一脚踩开炉门,抄起大铁铲,不要命的往炉膛里填煤。
此时已经不需要瞭望了,副司机刘清泉朝从副驾驶的位子上跳下去,抄起副铲铲起,一坨煤块,扔进去。
就连曹文直和老猫也冲上去帮忙。
没有煤铲,他们就用手捧着煤块往炉膛填。
老猫的指甲被尖锐煤块撞到,鲜血直流,他强忍着疼痛,把沾满鲜血的煤块扔进炉膛中。
他们不清楚李爱国的目的,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用。
但是在生死关头,不做点什么,那就只有等死了。
伴随着一铲子一铲子,一捧一捧的煤填进炉膛里,炉膛里的火苗窜到了从来未有过的高度。
车头的烟囱冒出阵阵黑烟,时速表的指针,一点点的攀升。
列车倾斜得越来越厉害,手伸出窗户,就够摸到旁边的巨石。
巨石上的狰狞的斑纹清晰可见。
“不够,还不够,速度再快一点!”
李爱国双眼紧盯速度表,双手紧紧的握在了车头和车厢的刹车阀上。
看到这一幕,曹文直惊得魂飞魄散,现在列车时速几乎达到了每小时八十公里。
在如此高的速度下,采取急刹车,在车厢巨大的作用力下,列车很容易出轨。
所有的火车司机都知道,在列车重载的情况下,即使铁轨上站着人,也不能刹车。
难道李爱国不知道这点?
曹文直刚准备开口。
列车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摆,这次摇摆的幅度更大了,刘清泉被甩了出去,脑袋砸在了炉膛上,点点鲜血滴下。
曹文直苦笑一声,反正列车马上要出轨了,再出一次轨,又有何妨呢?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他抄起刘清泉的煤铲,拼命往炉膛里铲煤。
“九十,一百.”
李爱国计算好列车的速度,列车重量,列车侧倾角度以及车轮的偏斜角度。
猛地拉下车头的刹车阀门。
制动风管输送压缩空气到各个副风缸给闸瓦施压,压迫闸瓦抱住动轮强制机车刹车,车轮和铁轨剧烈摩擦,冒出阵阵火星,发出刺耳的响声。
后面极速奔驰的车厢,在惯性的作用下,冲向车头。
一阵剧烈的碰撞后,车厢竟然高高的翘起了。
只刹车头吗?
这并不能改变列车的倾斜曹文直的思绪未落。
李爱国突然松开车头的刹车闸门,拉起车厢的刹车闸门。
跟车头的给风刹车不同,车厢的制动采用的是排风制动。
大闸极速排泄气压,减压的付风缸鞲鞴复原,推动闸瓦抱住车轮。
就在这时,李爱国再次拉起车头的刹车阀门。
刚刚落在铁轨上的车厢剧烈减速,车头因为车厢的拖曳,产生为一丝细微的位移。
车厢的倾斜角度也因为两次刹车的力度不同,竟然减小了一些。
就像是一根绳子,在两种力气的拉扯过程中,会偏激原来的位置。
难道李爱国是想通过火车头和车厢在刹车的过程中,会给对方施加作用力,来让列车重新回到轨道上!
曹文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有过上百万里程的火车老司机,他也知道这些,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做。
因为两次阀门的拉动时机,实在是太关键了,太难把握了。
一旦两次刹车的时机出现误差,列车将会失控,最终车毁人亡。
所以在司机手册里,机务段规定严禁司机们交替使用大闸和小闸。
李爱国竟然用这种违禁的办法,准备挽救即将翻车的列车。
曹文直晃过神来,立刻拼了命的搬起煤块,往炉膛里填去。
刘清泉,郑师傅还有老猫,并不清楚李爱国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们能明显感到车厢的倾斜角度变小了。
看到了希望,铲起煤来,劲头更足了。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列车增添几分动力,减轻李爱国的压力。
伴随着李爱国一次次的操作阀门,列车的倾斜角度逐渐减小。
……小白兔被一块西瓜撂倒了。
下雨天不能吃西瓜……一定要吸取教训!
今天撑不住了。
等会去医院打点滴。
只有这一章了。
见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