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休息。
吃过早饭。
张雅芝前往法院起诉离婚。
因为刘长义已经被抓起来了,离婚手续估计很快就能办下来。
李爱国骑上自行车,沿着胡同七拐八拐,来到王大奎的棚户屋。
“站住!”
刚走到门口,小黑蛋就从屋后冲出来。
手持红缨枪,神情警惕。
他那小摸样子,就跟语文课本上的王二小似的。
待看清是李爱国后,小黑蛋连忙放平红缨枪,尴尬的挠挠头。
“是爱国哥啊。”
“黑蛋,这大清早的,你躲在这儿干啥呢?”
李爱国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递给他。
小黑蛋眼睛一亮,接过奶糖,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鼓的:“放哨咧,大奎哥他们刚回来,在屋内睡觉,我负责放哨。”
好家伙,还真是王二小。
这时候,王大奎听到说话声,推开门走了出来。
“爱国哥来了啊,快进来。”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脸上挂着一夜未睡的疲惫感。
看到李爱国面带疑惑,王大奎解释道:“昨天晚上跟你和张姐吃饭,耽误了点功夫,津城那些货,直到半夜才算是送完。”
李爱国进到了屋内一看。
从津城搞来的那几百斤大米、苹果、麻花已经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几个空荡荡的麻布袋。
这种生意讲究的是快进快出。
物资运过来,尽快散出去,既能快速回本,又能避免被发现。
看来王大奎确实够敬业的。
只是等到明年。
农村的合作组就会改成公社。
社员们要开始吃大锅饭了。
物资匮乏的局势会更加严峻。
鸽市查得越来越严。
所以李爱国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把废品店搞起来。
有了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才能长久发展。
王大奎见李爱国找他有事情,朝小黑蛋招招手:“小黑蛋同志,请继续警惕。”
“是!”
小黑蛋敬了一个礼,转身躲到了屋子后。
屋内的李爱国看得目瞪口呆,王大奎搞得还挺专业的啊!
“这小子就好舞枪弄棒的,我已经打听好门路了,等年纪到了,就送他去当兵。”
关上门后。
王大奎走到角落的里,朝一团破烂踢了踢:“大炮,快醒醒,爱国哥来了。”
张二炮明显很困。
从破烂被褥里爬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怨气,小声嘟囔道:“白天满四九城跑,晚上还要送货,俺爹送我来,是跟你学手艺的,不是跟你当狗使唤的。”
王大奎气得哭笑不得,拉开抽屉,取出帆布包。
“那好,今儿咱们算了账,我就把你送回去。”
“别介,别介,表哥,你是我亲哥。”
张二炮这会也清醒过来了。
扑过去按住王大奎的手,“今儿爱国哥来,肯定是要开废品店了,咱好不容易成正规军了。
你要是把我赶走,我就告诉俺姑,请她老人家打你屁股。”
听到这话,王大奎这才反应过来。
猛地一拍脑子们,兴奋的说道:“哎吆,我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咱的钱攒够了啊!”
说着话,他从帆布兜里掏出一大摞钞票跟一个账本,递到李爱国跟前。
“爱国哥,你对对账。”
这是两人合作前定下的规矩。
在没有核对账目前,帆布袋子里的钱,一分钱都不能动。
李爱国拿着账本开始对账,并且规划好废品店的股份。
首先是挣到的钱。
三人一共从津城那边运来了十六趟货,刨去付给小黑胖子的进货成本,按照预定的分成比例,李爱国应该能拿到两百块钱。
王大奎和张二炮两人能分到一百二十块。
算完账之后,李爱国把账本递给王大奎:“你再算一遍。”
王大奎没有客气,扳着手指头算了一遍:“没错,爱国哥,你算得一点都没错。”
张二炮在旁边差点流下口水。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就挣到一百二十块。
这不比进工厂当正式工舒服吗?
当然了。
他对李爱国独自拿二百块钱是有些眼馋。
却一点也不嫉妒。
别看他们在四九城的大街小巷里,冒着风险送货,联系客户,十分的辛苦。
但是他们这些活计,就算是换了别人也能做。
而把货物从津城送过来,再送回去,离开了李爱国却玩不转。
对了大奎哥称这叫做:“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李爱国把钱分成两摞,然后就开始筹划废品店。
“合作组是以你们两个的名义开的,但是股份确实咱们三人的,你们两个算是一家人,可以一块购买股份。”
他拿起钢笔,在草纸上边写边说:“首先,咱们得买一辆倒骑驴,二手的也可以,刘海中修车铺里就有,一辆九十五块钱。”
“然后就是租房子,那处两进的院子,每个月租金五块五毛钱,街道办规定得按年租,还得押半年的租金,租房得花九十九块。”
“还有抬称,杆秤,破铜锣,麻布袋子,等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得二十二块钱。”
“除了必要的开销外,咱们还得留出一笔钱,作为运营资金。”
“算下来,要想把废品点开起来,总共得准备四百六十二块钱。”
“废品店只是个幌子,咱们主要的业务还是从津城进货卖货,这些需要四百块钱的本钱。”
“总计就是八百六十二块钱。”
李爱国在草纸上继续写道:“废品点和津城的贸易,我要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剩下的你跟二炮怎么分,我管不着。想要占多少股份,就要出多少本金。”
“你们要是不想要股份,我可以全都吃下。”
王大奎深深的抽口烟,连忙摆手:“要要要,怎么能不要呢!”
他跟着李爱国干了这么久,心中清楚的很。
现在这八百六十二块,要不了多久就能变成八千六百二十块,
而且。
李爱国还吃了亏的。
并没有把街道办的关系,折成钱算进成本中。
还有。
等废品店开起来,王大奎一家人就能够搬过去,省下了租房子的钱。
别看王大奎看上去憨憨的,人家精明着呢!
“这里的钱不够,你等等,我从老娘那里拿一点。”王大奎起身去到了隔壁屋。
李爱国知道王大奎每次挣了钱,都会放在他老娘那里。
他老娘也不会花那些钱,就是让她高兴高兴。
“啥子?你要开废品店,靠谱吗?这可是你的老婆本啊。”
大奎娘听了王大奎的话,放下了火柴盒子,抬起头疑惑的盯着他。
王大奎压低声音:
“这次的废品店是集体的,在街道办名下,是正当的生意。”
“是国家开的啊,好好好,娘这就给你拿钱。”大奎娘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
她这辈子觉得最亏待王大奎的就是给他留了一个坏出身。
上学没办法毕业,找工作没人要,只能在鸽市里飘着。
鸽市是好地方吗?
在解放前,那就是杀人的地儿啊。
现在孩子终于靠上了公家的边,大奎娘高兴得连腿都不疼了,没有拄拐杖就站起了身。
她从放在床头的檀木箱子里,翻出一团棉布,颤抖的手一层一层的揭开棉布,从里面取出一摞钱。
“大奎啊,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娘还有点年轻时候佩戴的首饰。
反正现在也老了,本来准备留着给你娶媳妇儿的,你要是急用的话,就送到当铺换几个大洋。”
“够用了,够用了。”
王大奎接过钱,小声提醒:“娘,现在这些叫做人民币,不能叫大洋了。”
“不都差不多嘛,都是能让人不要命的玩意儿。”大奎娘瘪瘪嘴。
王大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讪笑两声,出了屋子。
他这个老娘,有的时候看着有点糊涂,有的时候却精明无比。
想来也是。
在几十年前。
大奎娘可是正儿八经书香门第的大小姐。
从小饱读诗书,还写的一手好文章,只是世事弄人,嫁了个不争气的男人。
街道办这阵子正为居民们屡屡前往黑废品点卖废品而烦恼。
老百姓卖点家里的纸皮子破旧瓶子。
算不上投机倒板,不值得上纲上线。
但是这玩意事儿不大,名声却不好,等于是跟上面的政策对着干。
无形中显得街道办的群众工作没做好。
李爱国前阵子要搞集体废品店,王主任着实有些高兴。
后来却没有了消息。
这两天,她正打算催一催。
见李爱国来租房子,兴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爱国,废品店准备开张了?”
“嗯,差不多齐备了,只要把院子拾掇干净,就可以为人民服务了。”
李爱国说着话。
笑嘻嘻的从帆布包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桌子上。
“王姨,这是津城十八街的麻花,我嘴馋在列车上吃了一些,专门给您留了一些。”
纸包散开,露出金黄色的麻花,上面夹着冰糖块,表面还有青红丝和瓜条等小料,散发出香甜桂花味。
金黄色的麻花,确实有一些断了茬的地方,但是足足有五斤重,压根就没有少一点。
津城十八街的麻花别看只是小零食,却是历史悠久,价格不菲,据说还送到了海子里。
在京城算是上好的送礼佳品。
要是今天李爱国敢带送一份完整的过来,王主任只能把他撵出去了。
现在嘛。
吃过一些的麻花,送给长辈朋友,最多算是正常的人际交往。
送烟的时候。
送一根烟没有问题,要是送一包烟就是犯错误。
这是一样的道理。
街道办王主任赞赏的看了李爱国一眼:“你小子啊,越来越猴了。”
她倒是不欠这点礼物,只是这是一种态度。
有的时候,态度还真能决定一切。
“嘿嘿,我这不是记挂王姨刘叔嘛。”
“你刘叔前几天还在夸你长大了,懂事儿了。”
扯了两句闲话。
李爱国挨着王主任坐在长排椅上,身体逐渐放松,敞开了说道:“姨,上次说的那座房子,您看看租金有没有办法再便宜一点,您也知道王大奎他们都是一些可怜人。”
王主任笑着站起来走回办公桌,取出一份文件说道:“早就帮你们想好了,咱们街道上对贫困户租房子有补助,上面也有明文规定,各个街区可以酌情减免一定的房租。”
李爱国直起身,激动地说道:“那就全都减免了吧?!王大奎没有工作,还要养老娘,日子过得艰难.”
“.你这话怎么跟贾张氏似的?”
王主任打断他,白了他一眼说道:“这么大的院子,足够住七八户人家了。
你今天就算是跟我喊声娘,也不能全部减免。
只不过院子确实破旧不堪,现在也没法住人,按照规定,最多能给你们减免三分之一的租金。”
李爱国直接掏出钱拍在桌子上:“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谁让我这个人老实呢!”
“你啊,就是占了便宜又卖乖。”
王主任笑呵呵的站起身,点清了钱数,然后到房管科帮李爱国办理了手续。
另外还帮他们开具了介绍证明,凭借证明可以直接跟京城废品公司对接。
在把钥匙递给李爱国的时候,王主任交代道:“后天你刘叔要回南方了,你到家里吃顿饭。”
李爱国笑道:“您放心,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送一瓶虎鞭酒。请你们老两口尽享幸福人生。”
“小王八蛋,净拿我打潸,滚犊子的。”
王主任在李爱国背上锤了一下。
李爱国嘿嘿一笑,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王主任笑得眼角流出泪花,擦了擦:“每次见到这小子,总是又气又想笑。”
“爱国哥,拿到钥匙了?”
刚出街道办,王大奎跟张二炮就围了上来,他们的眼中闪烁出希望的火花。
漂泊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有个落脚地了,能不高兴吗?!
李爱国抬起手扬了扬,钥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王大奎狠狠的挥了挥胳膊:“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收拾房子!”
三人骑上自行车往宅子奔去。
宅子跟四合院隔了一个街道,就在社区医院的后面。
想来也是,宅子的主人以前是开当铺的地主老财,而社区医院是当铺,也算是就近办公了。
青砖的围墙已经粉化,墙角长满了杂草,破损的台阶上布满了青苔。
李爱国取出王主任给的钥匙,捅开了油漆斑驳的木门,轻轻一推。
木门晃动两下,“啪”的一声掉落下来,倒在了地上,地面激起一阵灰尘。
三人沉默片刻,王大奎小声说:“确实是够破的.不过没关系,正阳门那边的供销社要换大门,咱们可以把那张大铁门讨过来。”
进到院子里。
院落里长满了没膝的荒草,几颗核桃树鲜艳生长,遮掩住破旧的青砖瓦房。
瓦房也有些年头了,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木质的窗棂半朽,窗户玻璃早已粉碎,破烂的窗户纸随风飘扬,呼呼作响。
只有大门钥匙,没有房屋钥匙。
李爱国想了一下就释然了。
铁锁绣成这样子,就算是有钥匙也打不开了。
张二炮抄起一块砖头,砸开了门锁,屋内的情况跟外面也差不多。
家具东倒西歪,地上尘土堆积,几只干瘦如柴的老鼠从地上跑过,扬起一片灰尘。
王大奎小声说:“确实是够破的.不过没关系,咱们半天功夫,就能清理出来。”
转悠了一圈,这座二进院子明显是从一进院子基础上,加盖而来的。
在东西厢房的南山墙之间加障墙,将院落划分为内外两重。
障墙合拢处设二门,以供出入。
每个院子有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两间,称为三正四耳。
两进院子足有十几间房子.三十多块钱租十几间房子,倒是划算。
况且,因为当铺主人当年逃得比较急促,屋内的家具还没来得及变卖,也算是捡了漏。
就屋内那几件红木家具,放在后世,拉到拍卖行里,足能卖几百万的。
这么一想,咱是赚大了啊。
正嘚瑟着。
两位街道办干事走进了院子,他们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
“爱国同志,我们是来清点院子里的家具的。”
李爱国嘴巴微张,烟头差点掉在了地上。
早该知道街道办王主任,是不会让街道办吃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