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雪狼王
    雨。

    下雨了。

    草原的雨说来就来,丝丝小雨悄然洒落,大地蒙上一层透明的薄纱。

    风瑟瑟,雨潇潇。

    狼王猲狙浑身一震,警惕地望着空中。

    穿过雨帘,看得到天上的淡云,逐渐凝聚成一道庞大的、灰色的、朦朦胧胧、布满天空的身影。

    云弄影动。

    雨,变了,泛着淡淡的异彩。

    草原,也变了,草叶挂着晶莹流光的雨滴,却鲜嫩不再,瞬间枯萎发黄。

    每一滴雨水落在身上,仿佛大山,压制着狼王猲狙,水汽弥漫,有无法形容的力量束缚着它,举步维艰。

    鼠王狙如直接被压趴在地。

    本来就伤痕累累,根本挪不动步,它强忍剧痛,绝望地用松牙断爪扒着坑,想要避雨。

    这带着淡淡异彩的雨水极为奇特,会争寿夺命。

    清晰的感觉到岁月流逝。

    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是无辜的,鼠王狙如感觉要发疯。

    再疯狂,它的残牙断爪都挖不出地洞,只能无助地刨着……

    狼王猲狙压力更大,动弹艰难。

    它在凄风苦雨中既悲凉又惶惑,拼命挣扎。

    到底是谁?

    看不到的敌人,是哪些修士的手段?

    想要用这诡异的雨水磨灭它。

    根本没办法对抗。

    似水流年,雨点会剥夺寿元,即使每一滴雨只带走一丝丝一点点。

    可是,这雨缠绵细密,它能扛多久?

    “滴滴答答”的雨水就像催命符,恐惧无尽。

    要死了吗?

    “嗷呜!”

    抬头向天,狼王猲狙绝望长啸,悲怆激越的啸声远远传了出去。

    像某种仪式,又像在跟狼群告别……

    突然。

    月儿弯弯。

    灰影之上,天空之中,出现一钩新月。

    风瑟瑟,雨潇潇,月幽幽。

    清幽、亮丽的月色柔和了灰云。

    天空中,一点点一片片,漫空飘舞,随风纷飞,雨点竟然不可思议地变成了雪花。

    雪上,有月。

    月缺,月圆,新月慢慢膨胀,渐渐圆满。

    如玉盘,又大又圆。

    广寒清虚,光影清绝。

    奇丽的月影中,慢慢现出一头巨狼,银白毛发随风飞扬,淡淡月光洒在脚下的云朵,尽显冰洁明静。

    乌黑发亮的眼珠灿若星芒,偏生又冷漠到极点。

    淡看世间冷暖,藐视一切。

    “雪狼王!”庞大的灰云中有艰涩的声音传出,似乎想解释什么,“我……”

    白狼毫不理会。

    蓦地仰天抬头,张口无声,对月空吟。

    独狼啸月。

    吼的孤独,叫得凄凉,却,于无声处动九天,充满霸气。

    雪白的狼影和月影重合。

    气势如千万大山层层堆叠,雄浑霸道,破天动地,如狂风巨浪如洪水肆虐,猛然涌来。

    无匹,凌厉,狂飙突进。

    长风劲舞,月色猛烈倾泻,倾泻着圣洁和冷峻。

    那庞大的、灰色的、朦朦胧胧布满天空的身影轰然而散。

    灰云不知所踪。

    风停,雨住,雪花冉冉飘落。

    凄冷而又空旷的大草原,风月无边。

    “嗷!大哥,大哥,回来,大哥,我想你……”狼王猲狙欢蹦乱跳,对着天空狂吼大叫,直叫到声嘶力竭。

    与圆月相伴,白狼默然无声。

    它看了一眼狼王猲狙,目中,没有见到兄弟的喜悦,有的只是最深沉的疲惫,有的只是失意与落寞。

    一眼千年,沧海桑田,湮没了思念。

    巨大的狼影渐渐散作白云。

    云海千幻,月亮悄悄隐去,再没有那种风清月白的独特韵味。

    衰草连天云影淡,寒芜满地霜痕紫。

    极目送云归。

    狼王猲狙呆呆独立,看着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哥消失在空中,看着最后一片雪花消失。

    不知什么时候,它的眼泪背叛了凶残的狼眼,不停落下……

    鼠王狙如已经看傻了。

    它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雪狼王,大草原中真正的王。

    《山海经》记载:又北二百二十里,曰盂山,其阴多铁,其阳多铜,其兽多白狼白虎,其鸟多白雉白翟。生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

    正在呆愣中。

    不好,有杀气。

    脱险的喜悦尽收,鼠王狙如知道它看到了不该看的——狼的眼泪。

    生而为狼,如此柔弱的一面怎么能让别妖看见?

    羞恼之下,狼王猲狙肯定想杀鼠灭口。

    “威武霸气,雪狼王大哥的雄风令小鼠三生有幸……”鼠王狙如连忙开拍,不停口赞美雪狼王。

    狡猾如鼠,它找准了拍的方向。

    狼王猲狙正是狼心激荡的时候,说什么也不如说它的大哥好。

    果然,抬起的大爪子轻轻落了下来。

    “见到草原真正的王者,小鼠太激动了,呜~呜呜……”危险还没过去,鼠王狙如拼命挤着自己的眼泪,要与狼王共情引起共鸣。

    这个容易,想起今天的遭遇,鼠王狙如瞬间涕泪滂沱。

    鼠生艰难,过得真不容易,既流血又流泪。

    全是受连累的,委屈得要命。

    能不哭吗?

    非常有效。

    杀气收敛,狼王猲狙通红的眼睛微垂,平静下来的目光中却有着一丝记忆,不知不觉化作一片涟漪,晃动着,眼中又有晶莹。

    它抬头望天,长长叹息。

    “唉~大哥……”

    后面的声音低不可闻,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或许,什么也没说。

    如梦,似幻,大草原一如平常。

    “狼兄,你跟我多说说雪狼王大哥的光辉往事……”鼠王狙如拐着脚,忍着痛,豁着漏风的牙,继续拍。

    它也不敢不拍。

    狼性凶残,一停顿下来,说不准狼王猲狙又会想起吃掉它进补。

    毕竟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就连它自己都饿得要命。

    “当年,我和狏狼还小……”狼心激荡,狼王猲狙也很想跟妖倾诉,一边走一边讲着狼群的故事。

    《山海经》记载:又东四百里曰蛇山。其上多黄金,其下多垩;其木多栒,多豫章,其草多嘉荣、少辛。有兽焉,状如狐,而白尾长耳,名狼,见则国内有兵。

    鼠王狙如不停点头,非常认真倾听的样子。

    就算一瘸一拐,它依然抬起断爪轻拍着安慰狼王猲狙。

    它们两个互相扶持着在草原中慢慢走。

    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