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矛厚重,被龚继武猛力掷出,势大力沉。
他的突然暴起,沉浸在抢食中的野猪群都没有立刻做出逃跑的反应,反而一只只像是定住一样,抬头看着他。
铁矛精准地命中被他锁定的那头半大野猪,从胸肋处透了进去,一时间血液肆流。
那一刻,它仿佛不知道疼一样,还是呆立着的。
直到龚继武窜跳出来,野猪群才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突然爆开一样,四散奔逃,包括那头被铁矛穿透的野猪,凄厉地叫唤着,一溜烟窜进林子里。
也不是所有的野猪都选择逃跑,有两头惊悸之下,选择朝着龚继武狂奔而来。
野猪从来不是因为本性凶残而主动攻击猎人,相反,它们是因为害怕而选择拼命。
除非是那种受到猎人伤害或是负责护卫的野猪,才会第一时间选择进攻。
看到两头野猪朝着龚继武冲撞过去,陈安和宏山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纷纷凝神,用火枪瞄准。
可这一人一狗和两猪的双向奔赴,眨眼间接触到一起,两人手中的火枪也不敢乱开,生怕误伤到龚继武和那条下司犬。
再者,龚继武也说了,不用他们出手,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两人所能做的,就是观战,然后在危机时刻出手救助。
但接下来,龚继武的表现,却让两人目瞪口呆。
面对迎面冲撞而来的第一头野猪,龚继武突然站定,脚踩品字桩,进退中,脚走之字形,宛若游蛇行走,进退有据,表现得相当灵活,身体扭动间,轻松错开两头野猪的数次冲撞。
似乎寻找到了攻击的机会,在其中一头被下司犬牵制住,另一头朝着他冲撞过来的时候,他跟着转身,反手一把揪着野猪的鬃毛,身体也一下子朝着野猪扑了过去。
不过就是头百来斤的野猪,被他扑中,跟着双手抓着野猪的右前腿,脚在地上猛力一蹬,浑身用劲猛力一翻,直接将这头野猪摔翻在地,跟着手中的短刀迅捷出手,从野猪脖子上胸骨位置捅入。
整个过程,不过十多秒的样子,刀子捅入,一搅之后立刻拔出,鲜血汹涌而出。
野猪吃痛,发出凄厉的叫声,猛力挣扎,试图将龚继武从身上掀下来,却被他双脚蹬地,扑压在野猪身上,死死按着。
野猪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甩动脑袋,踢蹬四脚,越动,血流得越快。
这在陈安和宏山看来,就是跟杀年猪一样的操作。
只是,杀年猪的时候,往往是几个人合力将猪按住,而在龚继武这里,一个人就办到了。
看着似乎还更轻松一些,主打一個快、准、狠。
野猪终究比家猪要凶猛得多,看似轻松写意,但其中的凶险,陈安深知,就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
而另外一头朝着龚继武冲撞的野猪,则是被狂吠中的下司犬在面前的一个虚晃给吸引过去,追着下司犬接连几下冲撞都被避开,反倒被捞了两口后,它忙着逃了。
别看只是一只下司犬,却是丝毫不虚,紧追在后,朝着野猪后腿腿弯捞了一口,然后就死咬着不放。
野猪试图转回来撅咬,它却一直跟着转圈。
尝试几次无果后,只想着逃了,它力气比下司犬大得多,但被下司犬奋力地拖着,跑动艰难,尤其是它还往坡上跑,就更加费劲了。
在短暂的对那头被捅了一刀的野猪进行压制后,确定自己那一刀致命后,龚继武放开了它,转而朝着拖着下司犬往林子里钻的那头野猪冲了过去。
靠近的时候,避开那头野猪的两次撅挑,他再一次将那头野猪放翻,捅了一刀。
两刀,两头野猪,肯定都戳中野猪心脏了,血液喷涌出来,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相继倒地,渐渐没了动静。
“好猛……你太厉害了!”
两人追赶上去,宏山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冲着龚继武竖起了大拇指。
陈安也赞道:“确实很厉害!”
他算是明白了,龚继武玩的就是投掷猎和刀猎,而且,这一连串动作,相当的熟练。
这不仅仅是技巧,更是胆魄,比用枪猎杀也更有挑战性。
最让陈安惊奇的是,龚继武展现出的身法和反应,非常的利落灵巧,心性也沉稳得不得了。
他怀疑,龚继武是个练家子。
“李伯伯教的法子果然有用,这些野猪靠得那么近了,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我!”
龚继武显得很高兴,领头顺着被铁矛穿透的野猪留下的血迹钻进林子:“走,去看看那头野猪死了没有!”
陈安和宏山连忙跟了上去。
顺着血迹不过走了两百来米,就看到那头栽倒在地上也已经没了动静的野猪,暗红的血液浸染了一大片泥土。
野猪皮糙肉厚不假,但毕竟只是血肉之躯,铁矛锋利沉重,猛力投掷出去,破坏力同样惊人,被一下子扎透,陈安一点都不奇怪。
而野猪在奔逃中,那铁矛支棱着的长木柄,被一路拖拽,不断地被树木挂碍摇晃,那就相当于拨动铁矛,在野猪腹中搅动。
那样的伤害,它生命力再强大,也坚持不了多久。
三头野猪,不费一枪一弹,就凭一把铁矛和一把刀子,就这么被龚继武轻松拿下。
宏山想着整个过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向龚继武的眼神,也变得崇拜起来。
“狗娃子,看出啥子没有?”宏山小声问道。
陈安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龚继武,笑着问道:“哥子,你是不是练过?这不是一般人有的身手。”
龚继武憨厚地笑笑:“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老汉儿练了,练了好几年了,一有时间就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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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
这下,宏山也明白了,跟着期盼地问道:“能不能教我们几手?”
“这个……”龚继武有些犹豫。
陈安拍了拍宏山肩膀:“蛋子哥,这些东西是有传承了,轻易不会外传,不能勉强。”
“确实要问过我老汉才行,他说了算!”
龚继武点头说道:“而且,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要学好,更是要花大毅力。”
陈安和宏山相视一眼,心里有了打算,回去看看能不能得到应允。
两人帮忙将野猪提到山沟里,开场破肚,喂了猎狗,三人一人扛着一只往回走。
在下午两点左右回到青龙咀。
李豆花和龚志国在屋子前坐着抽旱烟,见到三人回来,李豆花迎了上去,打量着三人扛来的野猪,问龚继武:“都是你一个人打杀嘞?”
龚继武点点头,冲着李豆花笑道:“伯伯,你教的法子好,野猪当真没有那么警惕了,隔着两三米都没有发现我!”
他说着,将野猪扔在地上。
“用得上就好……”
李豆花转而看向陈安和宏山,见两人也准备将扛来的野猪放下,连忙说道:“你们两个,扛着野猪跟我走,我领你们去换狗!”
他说完,叼着烟斗就走。
扛着野猪回来,弄得满头大汗的陈安和宏山连忙跟上。
顺着龚志国家屋子后面的土路,一直往东子东边走,路过一棵大核桃树的时候,李豆花让两人将野猪放在阴凉处坐下休息。
“怎么样?看出些啥子没有?”李豆花问道。
“练家子,太厉害了!”
陈安赞道:“难怪伱们会这么放心,他确实很有能力。这回长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豆花笑了起来:“想不想学?”
宏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肯定想,就怕他们不愿意教。”
“想学就好!”
李豆花说着,从怀里掏出本小学生的作业本递给陈安:“你们以为我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这里混吃混喝?看看这本子!”
陈安将本子接过去,翻看了一下,见里面歪歪扭扭的,全是用铅笔画的比划图样,一时间愣住。
“苗家人尚武,苗族的武术源远流长,这本子里画的是蚩尤拳,据说诞生在他们的祖先蚩尤时代,非常厉害的武术。
年轻的时候当兵,我跟龚志国同在一支队伍里,有一次我两个被人抓了,四五个人,分分钟被他放倒,我才见识到了他的厉害。”
李豆花叹了口气:“自从你独自撵山以来,遇到过不少事情,尤其是被人带到桦树梁那一次,凶险万分,我就一直在想,你娃儿徒手的时候,也该有自保的手段,所以这次借找狗的机会,专门来了这里一趟,除了找狗、叙旧,目的就是为这套武术。
别看我吃在这里,住在这里,但这些日子,没少打猎,赚得的钱,可是全都给了龚志国,更是厚着老脸求了好几次,他才将东西画了下来,只有四式,但都是杀伐绝招,要是学会了,对你自保肯定有大用。
撵山,整天在山里边转,别人看着喝酒吃肉,羡慕得不得了,又哪里知道里边的凶险。为了个猎物就可能大打出手,一句口角之争,也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听着李豆花这些话,陈安莫名地感动了。
“师傅,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
“多蛮?我不觉得多,就比如这次,你们那么远找过来,至少还担心我的死活撒,一切都值得了!”
李豆花深深吸了口气:“走,把狗换回来,既然你们来了,正好让他爷俩好好指点下你们,省得我教,等你们学会了,我们就回去。”
“好!”
陈安和宏山纷纷点头,然后扛起野猪,跟着李豆花继续往东头有狗崽的那家走。
都已经是说好的事情,野猪送到,四条长相潦草的下司犬狗崽被装在蛇皮袋里,提了回来。
再次回到龚志国家里,李豆花将事情跟龚志国说了一遍。
龚志国看向陈安和宏山,微微点了点头:“可以教!”
他答应得太快,反倒让李豆花有些惊讶:“耶,啷个恁个痛快哟?”
“我们苗家习武的人不少,但滋事的人却几乎没有,那是因为非常注重武德,不是脾气好、知礼节、重义气、肯忍让、诚实本分的人不教。”
龚志国说道:“这两个娃儿,能那么远为了你找过来,在路上碰到宁家两兄弟劫道,知道情况后,不但把人放过了,还舍得给人家买些奶粉;
另外就是,在山里碰到我家幺儿冲他们开了枪,都是冲动的年纪,但却没有争执,选择忍让,事后见到人了,还会主动道歉……我家幺儿跟我说过。
其它的事情我不晓得,但就这三件事,就足以说明他们两个心性很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就足够了!
你在我这里软磨硬泡的,想学那几招,就是为了他们吧?”
李豆花笑着点头。
龚志国也笑了笑:“也难怪老哥你那么舍得在我这里下血本,这两个娃儿确实不错,我教了。这些东西,交到他们手里,我也放心,不会胡乱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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