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里边有了盼头的缘故,陈安现在看到盘龙湾里的一切,心里边觉得非常巴适。
再细细一看,越看越是欢喜。
这个地方,好好地打理一下,山山水水都非常好,貌似弄成个幽静的小山庄会非常不错。
闲山静水,想想都舒坦。
上辈子住在这里,山外头的人生活条件好起来以后,自从有了第一个进山游玩,在他这儿吃过地道的黄羊肉以后,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总夸这里风景好,住起安逸,闲暇的时候,就来这里钓钓鱼、吃羊肉火锅,吃烤串。
如果建起来,好好经营一下,也是条财路。
陈安想来想去,心里边很快做了决定,这辈子,新家就安在这里了。
把竹林里的路好好修一下,连通到镇上的大路就行,也没有多远,靠镇上反而还要近些。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远得很,兜里边一分钱都没有,赶紧想办法赚钱,才是正事。
他没有再耽搁,叫上宏山钻进竹林。
竹溜子,对于竹子而言,其实是种祸害,藏在地下,吃竹根,吃还没来得及冒头的冬笋,咬竹子。被它祸害的地方,竹子成片枯死。
远远一看,就能从翠绿程度上看出大概哪些地方被竹溜子祸害了。
进了竹林,还能找竹溜子啃咬竹子后留下的痕迹。
这事情,对于陈安和宏山来说,都不是难事,从小到大,没少刨竹溜子,自然也会找。
两人来的早,竹林里边还显得有些幽暗。
刚钻进竹林没多长时间,找了没多大一会儿,陈安忽然听到竹林里边传来哗啦声响。
“蛋子哥,站到别动!”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宏山知道陈安有了发现,立马停下脚步,免得踩到竹林间的竹叶和掉落的竹枝弄出的声响干扰到陈安。
陈安侧耳细听,辨识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扭头看过去,看到竹林间有细竹晃动,哗啦哗啦的。
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见鬼了,但陈安和宏山都知道,那是竹溜子,咬断竹子往洞里边拖的原因。
“运气不错,才来就有发现。”
陈安笑了起来,立刻朝着竹枝晃动的地方走了过去。
别看竹溜子的小耳朵小得缩到了毛里,只有一丁点,但听力很好,同时,对地面的震动,也非常敏锐。
随着陈安脚踩竹叶的声响和脚步落地的震动感传来,之前还在窸窸窣窣晃动的竹枝一下子停住,不用想也知道,小东西藏进了洞里。
竹林比茅草地儿,可就难挖得多了。
地下竹根盘根错节,如果硬刨,那得刀斧齐上,费时费力,随便一个竹溜子洞,就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刨出来的。
在这种靠近水源的地方,用水淹,永远是最省事、最快的法子。
他看了下地上竹溜子留下的胶囊状粪便,发现只是一只竹溜子的,个头不小。
宏山也跟过来看了一眼:“狗娃子,你刨,我去提水。”
“要得,你搞慢点,竹林里边难走!”
陈安叮嘱了一句。
多年的发小,尽管宏山比陈安要规矩得多,但两人也没少凑在一起瞎搞,分工配合,早有一定默契,都是舍得出力的人,不管干啥,都不会斤斤计较。
他挥动锄头,在洞口扒拉,没几下,就找到了竹溜子深入地下的避难洞道,清理一下周边的竹叶残渣,把洞道口稍微扩大一些,等了不一会儿,宏山已经一只手提着一桶水顺着山坡爬上来。
也不多说,陈安接过木桶,将水朝着洞道灌了下去。、
洞道挺深,一桶水过后,不见啥子反应,他接着将另一桶也倒了进去。
这下,洞道里的水满了。
很快,浑身湿淋淋的竹溜子憋不住了,从洞道里钻了出来,趴在洞口,半截还泡了水里边。
陈安伸手准备去抓,小东西却是“呼呼”地凶叫着,扭动着胖嘟嘟的大脑袋,试图张嘴去咬陈安的手。
这也难不住陈安,闪电般出手,主打一个快准狠,一把捏住竹溜子后背将它提了起来。
“这只竹溜子大哦,怕至少也有四斤。”
“应该不会少……来,帮忙拴起。”
他将衣服兜兜里的麻线团递给宏山,将竹溜子后脚拴起来,挂在竹枝上。
……
石河子村村中大皂角树伸出的粗大枝条上,传来了当当当的敲钟声和队长、副队长到处的吆喝声。
如陈安所说,村里在召集社员开会,和以往安排农活不同,今天以公布账目和一年的清算为主。
“老少爷们儿,都给我搞快点,抓紧时间到皂角树集合喽,年底了,算工分分粮分钱,拿回家好过年,都积极点撒……”
石河子村的队长外号“黑老鸹”,喊叫起来,公鸭嗓门儿,隔着一里地都能听得见,人又老又黑,觉得他呱噪,私底下人们经常这么叫他。
听到钟声、喊声,村里人陆陆续续从各自家里头钻出来,朝着皂角树汇集。
陈子谦、耿玉莲、陈平和瞿冬萍四人也不例外。
陈子谦咬着旱烟袋,耿玉莲咯吱窝下夹着只没拉完的鞋底子,匆匆走在前面。陈平和瞿冬萍两人一人抱着个娃儿,紧随在后边。
开会的事儿,都挺积极,不用干活,那也是有工分的。
“要是认得今天算工分分粮、分钱,都不该让幺儿去弄啥子竹溜子,皂角树底下一坐,就能多个工分。”
耿玉莲打心里还是觉得工分实在、稳妥,自然不愿放过这种凑在一起摆着龙门阵啥子都不用干就能捞到工分的机会。
“都到年底喽,多一分少一分又能怎么样?”陈子谦觉得无所谓。
跟在后边的陈平忍不住插了句嘴:“一年到头,他就没有上几个工,来了也是白搭,还不如不来,省得丢人现眼。”
陈子谦回头瞪了他一眼:“哈戳戳的!不要以为你是老大,还要板(蹦跶)两年。你以为老子啷个会答应幺儿去弄竹溜子?真以为他是个散眼子(游手好闲)娃儿,老子早就去问过了,是真的一直在跟隔壁村的李豆花学采药撵山,山里边没得啥子头路,采药撵山也是个出路,不像你娃儿,就是个笨丕,过日子也要会想办法才行撒!”
陈子谦这话,相当于在说,陈安比你陈平要聪明机灵得多。
见老汉还是在护着陈安,陈平很识趣地没有多说,只是闷头跟在后边。
等一家子人到了皂角树,那里早已经老老少少,先到了几十人,散布在各处。
有的靠墙蹲着,有在树边站着的,有干脆脱掉只鞋子往屁股下边一垫坐地上的。
会抽烟的抽着旱烟袋,年轻小伙们凑在一起冲壳子,姑娘们挤在一角,神秘地说笑,家庭妇女们则是领着娃儿,纳着鞋帮或者拉着鞋底子,说着家长里短。
等了一阵,眼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队长一边卷着烟叶,一边扫视着一干人,然后咳嗽一声,走到中间,说指示,作汇报,然后开始调兵遣将算工分,分粮分钱。
算工分分粮的事儿,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轮到陈子谦一家子。
看着一个个扛着粮食,领了钱的人笑呵呵地回家,一家子围到会计旁边。
早已经在旁边盘算半天,觉得自家出工不少,用工分换了一家子的基本口粮,剩余的工分还能换到十来块钱的陈子谦凑到会计面前,说了自己的诉求。
结果话一出口,会计拨弄了一下算盘,当场就是个白眼:“就换那些口粮,你就得再补交一块二毛四。”
“你说啥子,你莫搞错了!”完全不是意想中的那样,陈子谦心头满是古怪:“啷个可能嘛!”
“有啥子不可能的,你自己看一下嘛!”会计将账本往陈子谦面前一放:“你家幺儿今年前后来我这里借过三次钱,都说是你让来的,你不晓得?”
陈子谦想起大早上就走掉的陈安,一下子就骂了出来:“这砍脑壳的,等回来看老子啷个收拾你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