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像是在普通闲聊般,听到他这话,没有惊讶,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凝滞,仍然有条不紊地按摩着。
“严老先生请说,如果能帮得上,我会帮您。”
声音浅浅淡淡,不惊不乍,完全没有受上位者请求而高兴,也没有端起架子。
严老爷子虽然有些不满她仍生疏称呼他“严老先生”,但小姑娘一口答应帮忙,足够让他忘掉这一点点不愉快。
答应了就行!
“是这样,我有个侄子受伤了,伤得挺重的,你能不能帮我瞧瞧他的伤?”
江以宁连思考都不需要,就回答了。
“当然可以,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我接下来也没有别的工作,您让他转到江氏医院来吧。”
小姑娘就像一张光洁无瑕的白纸一般。
既不问病人身份背景,也不问什么病什么伤,一心由救治出发。
白衣天使。
大抵就是指这样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老严爷子心里有些不忍,不过,仅仅只有那么一瞬。
他眯眼笑道:
“他已经在江氏里,就住在重症病房,要不,你现在就——”
话音未落,膝盖上的力道突然停了下来。
江以宁抬起头。
“已经在江氏里。”
陈述的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严老爷子看着小姑娘平静从容的表情,明明没有起伏,却让他徒生不妙的感觉。
很快小姑娘接下来的话,告诉他,感觉成真。
她再次捶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既然人已经在江氏,那严老爷子可以放心,他的主治医生会全力医治他。”
言下之意,不需要她额外出手,也没这个必要。
严老爷子眉心紧锁。
“爷爷我更相信你的医术,你去看看,我会更放心些的!而且,人就在这楼里,你过去看一眼也不麻烦,是吧?你——”
“严老先生,医院内有规矩。”
江以宁打断他的话,唇角微微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病人已经有主治医生,我中途突然插对,就是对同事医术的不信任,医院有规矩,有制度,给病人分配的主治医生是一定具备足够能力的,请您相信江氏。”
严老爷子仍旧不死心。
“这……孩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相信江氏,而是更相信你的医术!也许你过去看看,说不定一下子就能治好了呢?”
江以宁偏了偏头,语调随意:
“严老先生这话实在是棒杀我了,我也只是普通人,和其他医生一样,学医十余年,才有医治别人的资格,不同的是,我起步早些而已,真没有老先生口中那么强大的能力。”
“况且,人体的恢复力主要是看个人体质,医治做完能做的医疗手段后,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请您给予江氏一次信任。”
严老爷子张了张嘴,看着江以宁,眸色复杂。
这话下来,他再多说什么,就是对江氏医院的不信任了。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面对夸赞,却保持着不骄不躁,沉着冷静的状态。
假以时日,必定能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一想到她是江家人,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大概早在外面和老暮老祁拉扯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什么了吧?
再扯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严老爷子心里叹了口气。
“是我强求了。”
江以宁像是谈论天气一般,接了句:
“没事。”
接下来的时候,江以宁便将注意力全放到按摩穴位上。
十五分钟后,她放开手,直起腰,先喊了助理护士出来收拾检查室,一边给严老爷子叮嘱些保养事项。
“……您尽快按排人过来记录穴位和手法,之后,每天固定早晚按摩两次,坚持下来,一个月就能看到效果。”
严老爷子点头,从检查钢床上下来。
“行。”
双脚触地的一瞬,他愣了愣,脱口地“咦”了一声。
江以宁看过来。
“怎么了?”
严老爷子轻轻地踩了几下地面,又试走两步,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
“已经看见效果了,感觉比刚才轻松了不少!”
江以宁点点头。
“那就好。”
这时,助理护士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老人。
暮老爷子先是来回扫视两人的神色,确定没有异样,才乐呵呵地招呼:
“检查得怎么样?这老家伙的脚,还有救吗?”
严老爷子敢怒不敢言: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
经过之前那一顿争吵,暮老爷子已经不想再给他上脸的机会。
他都已经半截身子进了黄土,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好的的情宜,他就带进棺材里。
不好的,要尽早扔掉,别把两个孩子卷进他和别人的孽缘里,徒增麻烦。
暮老爷子冷哼。
“我盼谁都能好,但有人不珍惜,我为什么还要继续盼?”
机会给过,之后爱乍乍滴,他才不奉陪!
严老爷子闻言,又惊又疑地看向暮老爷子,小心试探地开口:
“老暮,你还记着刚才跟你吵那几句呢?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的?”
“你自个瞧瞧,你家以宁,不是好好的吗?我也没怎么她,你这就冲我发脾气啦?”
他将“你家”二字的语调咬重了两分,暗示他已经接受现实。
暮老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跑江以宁那边去了。
其他人也随口关心了几句,然后就没有然后。
江以宁倒没敷衍,认真地一一回了几个老人家的问题,才将人送出去。
“这里地方小,味道重,我们先出去吧。”
知道这老家伙后续不用一直过来,暮老爷子就放下心。
“宁宁啊,那些问卷,我们都填完了,你也快出来看看吧!”
“对对,给我们看看是好还是坏?”
江以宁笑了。
“还说不上好坏,只是收集一下爷爷你们的日常生活习惯,用以判断身体哪些地方需要重点检查而已。”
“哈哈!我还以为这也算是体检的一部分了呢!”
“你老小子没见识!”
“说啥你!你刚才不也这么想!”
“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愉悦热闹的声音往外转移。
严老爷子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那群交情二十载的老友,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
他连忙追上去。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