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宁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之继续着吃菜的动作。
罗斯夫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从来没想过要给那个人找替身，她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无法代替，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受了谁的迷惑，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江以宁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之前几次相处，罗斯夫人总会看着她的脸，露出怀念的神色。
她以为……
“抱歉，是我自以为是，多管闲事了。”
罗斯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
“不用道歉，被喜欢的小辈管着，感觉还挺好的，我在你心里也有一个位置，对么？”
从戒备到关心。
她走进了小姑娘允许进入的圈子里。
当然，小姑娘的表现，在她这里，也合格了。
能力不需要多说，人格上虽有些小缺陷，但人本来就没有完美的，总体上已经超过她的预期。
江以宁不禁有些哑然失笑，半晌，还是点头承认了。
“对。”
罗斯夫人垂下眸子，借着吃的动作，敛藏住眸低的深意。
两人一边吃，一边漫不经心地聊了些其他事儿。
一顿饭很快吃完，服务员过来收拾了餐碟，又送上消食的果茶。
罗斯夫人浅抿一口，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前些天，有人跑到我跟前，跟我说了些关于你的闲话。”
江以宁正捧着玻璃杯，嗅着清清的果香味，听到这话，忽然一顿。
前些天，关于她的闲话。
自然是指闹得沸沸扬扬的养女谣言。
外面的谣言传成什么样子，其实她自己并不太清楚，她和那些传谣的人，几乎都不认识，社交圈子也没有交集，她自己更没那个闲心刻意去打听。
除了知道有人在说外，再多的，便也没有了。
知道闹得沸沸扬扬，也还是因为暮沉把那些闹得起劲儿的都集中起来，挨个按头让他们过来跟她道歉。
如今，罗斯夫人是第一个当面开口和她谈的人。
江以宁神色平静。
“说我是江家养女吗？其实也不全是闲话，我的确是被江家收养的。”
罗斯夫人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她微垂着眼帘，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脸上神色没有波澜，平静得仿佛在聊别人的事。
可是，那捧杯子的手，明显绷紧了起来，指节处因用力而泛着苍白之色。
这件事，于她而言，并不是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毫不在意。
相反，她在意至极。
罗斯夫人停顿了一下，轻缓开口：
“你有想过，要找回你的亲生父母么？”
问题刚出，江以宁瞬间便出了答案：
“没有。”
速度之快，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隐隐带着一抹不容反驳的决绝。
罗斯夫人有些诧异。
江以宁知道自己失了冷静，过于强硬的态度吓到别人了。
她能感觉到，罗斯夫人问这话，并没有带着恶意。
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罗斯夫人也觉得血缘，才是人际里面最重要、最不可切割的一条。
问她这些，也只是想给她提供帮助，帮她找回二十年没有见一面的血亲。
但。
她不想找，不想认。
一切有可能分薄她和江家的情宜的人和事，她都拒绝。
她吸了口气，笑笑地缓和了下气氛，才道：
“我已经成年，也有独立的能力，认不认亲，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何况，我有不输给血缘的亲人。”
罗斯夫人静默片刻，终于轻轻颔首。
“江家人，对你很好。”
江以宁笑了，真挚而热忱。
“是的，他们对我很好，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这顿饭在这微妙又融洽的氛围里结束。
在餐厅附带的停车场里分别，各自上了车。
助理将老板的轮椅收进后车厢，绕回到，上了后座坐到罗斯夫人身边。
“老板，是直接回公寓吗？”，
罗斯夫人倚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神，对助理的话毫无回应。
助理小心地放轻声音，又问了一次，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嗯，回吧。”
司机受命，启动车子。
助理跟着老板已经许多年，不敢说能百分百地揣摩出老板的心思，但七八成还是有的。
何况，老板所有的对外指令，几乎都经过她传出去。
她和老板的关系，既是上下级，也是朋友亲人。
“您是在为江小姐拒绝认回亲生母亲的事，而烦恼么？”
罗斯夫人笑了起来。
“怎么会？”
助理困惑。
“但叶小姐是——”
罗斯夫人轻笑着打断她。
“即使叶朵是我的朋友，也改变不了，她一天也没有教养过以宁的事实，她们甚至没有见过一面，谁又有资格在她们母女关系上指手划脚？”
“既然以宁不想找回亲生父母，那就不找，叶朵费了那么多心思将她送进江家，就是想给她选择的权利，而不是给她施加诸多束缚。”
助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
“那……我们给江小姐做的出国准备，需要暂停吗？”
罗斯夫人道：
“不需要，继续即可。”
这次不用多解释，助理懂了。
做的准备，不必一定用上，但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立即派得上用场。
这也是给江以宁的选择之一。
“我明白了。”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车子稳当地行驶着，道路两边的华灯，繁华璀璨，交织出一片绚丽的景致。
不知过了多年，罗斯夫人忽然问了一句：
“E那边有没有消息？”
助理连忙道：
“只有定期汇报。”
那就是没有消息的意思。
罗斯夫人静默。
助理看了她一眼，将汇报内容说了：
“E的告报里说，叶小姐的个人信息有被抹消过的痕迹，应该是叶家人的手笔。”
罗斯夫人忽而冷笑。
“一个只有生产作用的影子娃娃，当然要抹掉。”
听出老板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怒火，助理哪里敢接话，只道：
“E还在排查曾和叶小姐走得近的关系网，应该会有有效信息的，他需要些时间。”
“另外，集团那边又发来消息，催促您早日回去，董事会觉得，您出来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