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德的计划很简单很纯粹。
她在老席恩留下的资料上找到了两个姓氏——约克、杜勒。
作为同是楠薇城贵族阶层的一员,伊妮德对这两大家族还是比较熟悉的。
约克家在一年前就突然消失了,这个话题很耐人寻味,即使是在一年后的今天,依旧很少有人愿意提及这一家族。
算是个禁忌话题。
在贵族的圈子里,与约克家族消失的有关传言更多的偏向于与郡府新旧领袖层的更替有关。
当然,贵族们的想象力也就仅限于此了。
谁又能想得到,约克一家的覆灭其实是来自殖民地的猎人组织所为呢?
不过,新的郡府领袖登台之后,约克家族在郡议会的那位贵族议员很快就被架空,而后,关于约克一家死亡事件的卷宗要如何编写,就全凭新任郡zf的意愿了。
扯远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初老席恩提到的两大家族之中,一直都较为低调、收敛的杜勒家族至今安然无恙。
而伊妮德盯上的,就是杜勒家族。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老肯特还一门心思地在研究如何拿回被剥夺的家族爵位的时候,盯上肯特家族这点贸易产业并且提出联姻想法的家族就不止约克家族一家,杜勒家族似乎也跟着闹腾过一镇子,但是自从迈洛那次在谢尔曼家族庄园的宴会上一通胡闹了之后,那些联姻啊求婚啊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一下子消失了。
在那之后,伊妮德的日子可算是清净了不少,她终于不用忙于应付那些家族交际的琐事,可以沉心学习,和睡觉。
但现在为了调查杜勒家族与那些失踪案件的关系,她算是硬着头皮重温了一遍曾经那令她厌恶的生活,穿上华丽耀眼的服饰,出现在了贵族阶层的交际宴会上,与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们互相挤着狰狞的笑容。
今天的这场宴会就在杜勒家族的庄园中举办,算是一个小型的晚宴。
伊妮德好不容易挨到了夜晚,小灌了两杯红酒把自己的脸蛋撑出一点红晕色泽,然后假装不胜酒力,离开了那群吞云吐雾的贵族小姐们的圈子,在女佣的搀扶之下住进了杜勒家族的客房,暂作歇息。
当然,所谓的借宿休息,肯定是假的。
房门一关上,伊妮德就开始扯下自己身上那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饰品,包括臃肿碍事的裙摆和高跟鞋等等。
短短几分钟过后,她就换上了一套深颜色的束身衣,贴身的衣物以及腰间的武器挂带把她的腰肢衬托得非常纤细,并且是那种极具力量感的曲线,这身打扮与去年伊妮德亡灵节游街活动中的猫咪打扮相比下来就差了一根尾巴…
……
伊妮德把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没用东西塞进了床底下。
在这一趟行动开始之前她已经提前弄到了杜勒家族庄园的结构图纸,并且聪明的脑袋瓜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就把图纸上的内容全部铭记了下来,而且在此之前她已经弄清楚了自己所在客房的具***置。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刻度,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
随后,伊妮德轻轻地凑到房门旁边。
此时晚宴大厅还有音乐声响依稀传来,那些家伙估计可以闹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这对于伊妮德而言反倒算是个好消息。
但就在她蹑手蹑脚地准备地拉开门锁看看门外的女佣是否离开了的时候,门板的另一侧突然传来敲门的动静。
“叩叩叩……”
然后是一个极具磁性(他自认为的的男性嗓音传了进来:
“亲爱的肯特小姐,你还好吗?我是……”
伊妮德哪能不知道门外的那位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般晚宴里,这些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家伙摄入了些酒精之后就会开始现出原形。
“好着呢!”
伊妮德拉开房门直接把屋外站着的那名年轻男性拽了进来。
“肯特小姐你……”
这倒霉蛋上一秒还沉浸在兴奋中,下一秒就体会到了社会的险恶。
嘭……
伊妮德一套流畅的顶膝接砸肘直接把这家伙彻底打昏死了过去。
就是直接软成一滩烂泥那种程度的昏死。
然后她把人拖拽着拉到床脚边捆死,最后轻松地拍了拍双手,嘴里嘀咕着:
“非得这时候凑过来添麻烦。”
然后就溜出了房间。
……
按照事先已经设定好的路线,她攀上了这座古典风格建筑的走廊外墙,十分轻松地潜入了庄园内楼,翻进了杜勒家主的私人楼层。
最后,抵达一间类似书房样式的房间。
这里的灯盏一直都是亮着的,屋里没人。
伊妮德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之后,快速地在那张巨大的实木书桌的资料中翻找起来。
然而摆在桌面上的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藏有什么秘密,都只是一些杜勒家族生意上的文件以及往来的信函而已。
伊妮德撇开文件,背靠着书桌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座书房的内部装修。
“看不出杜勒家主那个大腹便便的老家伙以前还是个狩猎爱好者。”
这座书房的几面墙壁上都挂着各种动物标本,比如麋鹿、郊狼之类的。
并且标本下方的标签上还注明了狩猎的日期。
或许呆在一间装满了自己曾经的狩猎收获品的书房里会让杜勒家主征服欲和成就感得到满足,但对伊妮德而言,她只觉得面对几十个栩栩如生的动物头颅多少有几分恶寒,尽管书房的十几台灯盏给室内提供着不错的光亮度,但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森显然不是光亮可以驱散的。
很显然杜勒家主已经过了狩猎的年纪,这些猎物标本中大多数都可以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那个年代照相机还没有发明,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自己的狩猎经历。
放在今天的话,贵族圈子里那些热衷于狩猎的男性会大老远地用马车甚至汽车把自己的猎物从山沟沟里拉回城,然后联系摄影师把那套沉重的照相机布置到自己的庄园里,摆下漂亮的姿势与死在自己猎枪下的动物尸体们合影,用于日后吹嘘。
伊妮德皱了下眉头。
她不是那种矫情的人,但是呆在过分宽敞的房间里,面对着几十个动物标本,她总感觉那些标本头颅上黑洞洞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算了,干活干活。”
她摇摇头甩开那些不明所以的思绪,把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书房里最显眼的一个位置。
那是安放保险箱的一个位置。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杜勒家主放置保险箱的位置与伊妮德老爸藏保险箱的位置一模一样,就塞在可移动书架的后方,这已经算是老一辈贵族男性们的默契了。
“一点新意都没有。”
伊妮德拉开沉甸甸的实木书架,把自己的耳朵贴到金属保险箱的门上,握住保险箱的密码锁开始尝试解锁。
……
无论是走道里传来的宴会歌舞声,还是这房间里独有的那份深邃的阴冷,都没能对伊妮德造成太大的影响。
保险箱的密码锁很快就被她破解了。
拉开沉甸甸的箱门之后,伊妮德发现,偌大一台保险箱,几乎都能塞下一个活人了,但里面居然只叠放了几个文件袋,甚至连一丁点儿贵金属或者宝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是……”
她拆开其中一个粗糙的文件袋。
发现里面装的并不是资质文件,而是一沓厚厚的相片。
“……”
在伊妮德的目光接触到黑白相片上的那些模糊画面的时候,她的呼吸略微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伸手推开挡住了后方灯光的书架。
灯光投射到了她手中的相片上。
但,在清楚地看到相片内容的时候,伊妮德无比懊悔……
她不应该让灯光落到照片上的。
哪怕只是看了一秒,她也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某种玷污,某一瞬间,她感觉到这座书房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深刻的阴冷徒然放大了几十倍,冻得她手脚僵硬。
那相片上的东西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的。
而这,才仅仅只是那一沓相片中的第一张。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地翻开了后续的其他相片,随着一幕幕诡异画面映入眼帘,她的呼吸频率与手头的动作也逐渐加速了起来。
……
她看到了原野上一字排开的人影。
看到了某种印刻着符文的巨大的鼓。
看到了被团团围绕起来的某种…祭坛。
祭坛之上放置着的,是一个被枷锁固定起来的“人”,那个人的头部被一个类似鸟笼一样的装置固定着,看不清他的面庞……
但一些相片上却可以看见那些围绕着祭坛的人的脸,他们脸上洋溢着某种诡异的笑容,每一张脸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而在这些人脸中,伊妮德看到了杜勒家主,还看到了前不久在宴会大厅上见过的一些熟悉面孔。
他们手牵着手,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而在后续的相片上,祭坛上那个被锁住头部的人,它的身躯发生了某种扭曲……
在其中一张相片上,伊妮德看到那个人后背上穿透皮肤***出来的脊柱。
并且连续多张相片里,这个人影都处于一种视觉模糊的状态,似乎它在疯狂挣扎着,以至于照相机捕捉图像的那一瞬间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伊妮德颤抖着翻出保险箱中另外的那一些相片。
但似乎两份相册并非同一时间段拍摄的,这一次,相片中的祭坛上出现的不再是一个扭曲的人影,而是一只野兽……
然而让伊妮德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在这一份她原以为拍摄于不同时间的相册里,她又一次看到了杜勒家主那群人的笑脸。
……
这些人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
因为即使是今时今日的狩猎活动,贵族们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扛着沉甸甸的照相机进入野外。
而相片中的环境,很显然位于深山之中。
它们为了记录下这一切,甚至安排了专门的摄影人员。
…
……
忽然,伊妮德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是贴着她的耳畔在讲话——
“漏网之鱼,找到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