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开回到了铁匠区,魂不守舍的走了进去,在似乎真相全都了然的时候,反倒让她更加迷茫,她已经筋疲力尽,直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直到听到“小开!”这声呼唤,才发现原来院中还站着一个人。
“欧阳逍?”叶小开惊异的看着他,立刻出去把门关好,“你好大胆子,怎么敢到这来?老金还好吗?”
“好,我们都好。”欧阳逍看了看她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如今会变的这样满脸泪痕,神情恍惚,淡漠忧郁、目光呆滞、憔悴不堪,着实让人心疼。
“那你的伤也都恢复了?”欧阳逍又点点头。“那你还来做什么?还不快离开燕京?难道你想报仇?”叶小开说。
“我来看看你,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欧阳逍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么悲伤的事来。
叶小开凄惨的笑笑,“你是不是也没有想到,我是这样一个心狠手毒的女人。”
“的确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我当然很清楚,你若不是真的痛到绝望,怎么舍得杀他呢?而且平生醉这个人,似乎是我见过的最阴险的人。”欧阳逍困惑的摇摇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灵岳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大哥、二哥说是他救了他们,而最后他还要杀死他们?”欧阳逍苦笑道,“只是事到如今,恐怕再也难探查真相了,报仇的事只能以后再说,我想先带大李他们离开燕京。”
“离开吧,越快越好,”叶小开叹了口气。
“小开,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欧阳逍真诚的看着他。
叶小开有些迟疑了,现在燕京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也再也没有她叶小开的立足之地。
“小开,老金也希望你能一起离开,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块伤心的地方,无论去金陵还是洛阳,或者一起去苏州也好。”欧阳逍看着她眼中仍有不舍,心中不由叹息,小开呀小开,你怎么还不明白,一个男人就算已经不爱你了,只是没有谁会明明确确的告诉你,可这话又是那么伤人,只好说道,“到现在你对他还有什么舍不得吗?不论他对你怎么说,你和他之间已经再也无法复合了,在这里只能是更多的伤心和痛。不要犹豫了,跟我们走。”
欧阳逍说的确确实实的对。叶小开长出了口气,“好吧。我要收拾一下,明天城西三岔路口见。”
“太好了,”欧阳逍大喜,“你好好收拾,明日我在那等你,不见不散。”
叶小开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今可以确切的知道,平生醉的伤应该是没事了,那颗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自己从千里之外来到燕京,也就是为了一个人,而如今,所有一切全如空中楼阁,瞬间倒塌了,那这燕京真的也就没有什么再值得留恋了。既然无可留恋,何必不离去?或许是离开燕京的时候了。
燕京西郊的树林中人影绰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向远处张望。太阳已经很高了,大路上依然空空荡荡。“三哥!”下面一个蓝衣女子抬头向他喊道,“叶姑娘,或许不会来了。”树上这个男人正是欧阳逍,他略一沉吟,“再等等。”说着又向远处望去,不禁喜出望外来了。“小开!”随着这声叫喊,他从树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只见叶小开后面背着背篓,肩上挎着行囊,向他们这边走来。欧阳逍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哥。”一句三哥让欧阳逍更是心酸,看着她那过于沉稳低沉的样子,真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欧阳逍点点头,“哎,你可来了,我们可等你半天了哦。”东方傲雪略带埋怨。“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不妨事你来了就好。”欧阳逍笑笑,“那是不迟疑,我们走吧。”东方凌少说我还有一件事。
叶小开转向欧阳逍,“我知道三哥很想跟我讲,却又怕惹给我惹麻烦,一直没说。”
“哦。你是说?”欧阳逍看着她,叶小开没有直接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在你在这里等我吗?”欧阳逍摇摇头,“三哥,你跟我来。”叶小开在前穿过路边荆棘,向路边山坡爬去,欧阳逍紧随其后,众人也都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没有多久,爬过一个山坡。只见一块地势平坦、阳光充足的地方,有两个并不太显眼的坟头,坟前连一个碑文也没有,坟前坟后只有一些树木围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叶小看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欧阳逍,眼神似乎已经传递了一切信息。
欧阳小看看叶小开,看看坟头,怎么可能不明白,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直击心底。他紧走两步来到坟前,趴在坟前放声痛哭,男儿有来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当初盟誓结义尚在眼前,如今两个哥哥却已经不在了,那熟悉的容颜不时的晃过他的眼睛,那殷勤的话语还未走远,而这一切全都是空的,只剩下冷冰冰的两座孤坟,怎么能让人不伤心?叶小开从行囊中拿出些祭品纸钱,在坟前燃起,又把一柱点燃的清香交给欧阳逍,“三哥,不要太伤心了。”欧阳逍擦了擦眼泪。回首接过清香,看看叶小开,他离开燕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祭奠一下两个哥哥,毕竟分离之时,只见两位哥哥惨死,还听说被悬尸街头,自己却没有能力相救。后来听老金说,小开答应为他们二人收尸,这才相对安心。而后来叶小开与平生醉之间突遭变故,叶小开痛苦万分中,他又怎么好再询问此事?没想到她在如此痛苦无助的时候,竟还会想到这些。
“谢谢你,小开!”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欧阳逍的谢意。“不,三个,这都是平生醉,做的,是他,为大哥二哥收到尸”。叶小开低声说。欧阳逍无奈的叹了口气,“江湖恩怨又何时能停息?算了,这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永远离开这里,让这里的一切就都埋藏埋在这里吧,我们走。”叶小开点点头,把行囊摘了下来,递给了老金。“老金,这是你丢在铁匠居的东西,我都给你带来了。”老金点点头,接了过去。“嗯?小开,你的行囊呢?”欧阳逍看看叶小开,看着她眼中故作欢快和掩饰不住的伤感。“小开?”叶小开从身上摘下了背篓,把里面的毛毛抱起来亲了亲,又交给了欧阳逍。
“对不起,三哥,你们走吧。”
欧阳逍摇摇头,“难道你还…”
“三哥,”叶小开打断了他的话,“麻烦你好好照顾老金,还有毛毛。”
“小开,你真的还要留下来?”叶小开没有回答,往燕京方向深情的望了一眼,那种千万种的痴念和不舍已经表露无遗,欧阳逍叹了口气。
“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小开勉强笑笑,“但是现在……”说着,她转身向燕京走去。虽然在这个城市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孤独,充满了失落,充满了伤心,但是那颗心,牵挂的那个人。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如如果放不下,无论走到哪里,也走不出这伤痛。
寂寞的路,瘦小的身影,孤单的影子,叶小开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但却知道从今日起,再走回燕京,她就确确实实的只剩下一个人了。正在此时,突然一个白色的绒球从小开后面飞奔过来,或许跑得太快,径直的撞在了她的腿上。
“毛毛?”她俯下身看了看这个胖乎乎傻笨笨的兔子,不禁微微的笑了,轻柔的抱了起来,看着那丝微笑,欧阳逍似乎又看见了几年前的叶小开,他一个穿云跟了上来,把手中的背篓递了过去,“毛毛舍不得你,就让它在燕京陪着你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洛阳等你。”说着,眼睛略略湿润,他尽量睁大了眼睛,把背篓小开背上,把毛毛放在背篓里保重,“我走了。”说完转身而去,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叶小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侧过脸看了看趴在自己肩上的毛毛,向燕京城走去。
还是那个铁匠居,尘土已经布满了铁台,叶小开望着那铁路,看见的却都是平生醉的影子。然而走近铁炉,却是冷冰冰的,如同自己落寞的心。回头看到铁台旁的铁锤,似乎依然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让我再补一锤!”他爽朗的笑着,挥汗如雨的挥着铁锤。叶小开笑了,说不出的开心,说不出的幸福,他似乎还在自己身边,似乎从未离开,似乎那所有的伤痛都是自己的梦幻,就连这空空如也的屋中,一点都不寂寞,一点都不冷清,那角落中,那铁台边,那庭院里,那灶台前,无处不是他的身影。
“小开,我知道你不会离开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叶小开回过头来,是平生醉。他自信满满的笑容,玉树临风的身姿,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胸口一侧因包扎稍稍鼓起。这不是幻觉,这是确确实实的平生醉。
“你怎么知道?你还会在意我离不离开?”叶小开笑了,忧伤而妩媚。平生醉走了进来,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撩起她散乱的头发,我就不信欧阳逍能带走你,他轻蔑的笑着。
“你在监视我?”叶小开说着回头紧张的看着他,“你不会派人去追杀他们吧?”
平生醉把她抓紧他衣服的手轻轻拿下,“怎么会,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魔鬼?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这样吗?或许我还在锦衣卫过着放荡不羁的日子。再说,不管怎么说,老金也是我半个师傅,我只是不想你在我的世界消失,你还不明白。”
叶小开轻轻地笑笑,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平生醉笑着看着她,她却看着远远的屋外。
“你在看什么?”屋外什么都没有,清冷的街,冰封的河,枯干的树而已。叶小开没有回答,轻轻地推着他向门外走去。她的眼睛虽然有些呆滞,但依然清澈明亮,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但依然遮不住清秀的面颊。嘴唇干裂着,似乎有许多心事要讲,却一句话也没有讲出。
平生醉被她轻轻的推着,一步步退向门外,叶小开看着门外站立的他,淡淡的笑了,似乎又好像又看见了,久别重逢,痴痴恋恋不舍一直把她送回家的那个男人,那个纯真深情的,那个让她为了一个不是约定的约定从烟雨庄来到燕京的平生醉。
叶小开的眼睛模糊了,但是她的笑容依然甜美,就像曾经无数次重复过的动作一样,就如明日清晨打开门,还可以第一眼看见他一般。她慢慢的关上了铁匠居的门,把那份勉强支撑的容笑容和美丽留在外面,把那份痛彻入骨的伤心苦涩的泪水关在了门里,把那万千不舍的痴念在门的关闭中折断,或许只是如同往日,轻轻一笑,却又似乎是这一关就是一千年一万年。
叶小开无力的在门后滑了下去,无声的低下了头,或许就算屋中没有一个人,也要把眼泪悄悄的悄悄地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