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大嫂
二哥死了?
赵国砚闻言,整个人顿时呆在原地。
其实,早在昨晚跟江小道缠斗的空档,看到关伟和宫保南赶来,他心里便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老六、老七还活着,并且大老远跑来支援小道,就已经说明夜袭江宅的计划失败了,赵国砚只是没想到,二哥竟会败得这么彻底,直接把命给丢了。
赖以仰仗的码头倒了,赵国砚如同瞬间失去了主心骨,神情也随之变得茫然无措。
正在这时,江小道却冷不防地突然来了一句:“咱俩干的都是暗堂口的活儿,你愿不愿意跟我?”
可赵国砚却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正在愣神,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昨天晚上,我要是跟二哥一块儿去,就好了!”
“嗬!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比我还能吹!”江小道张嘴泼了一盆冷水,“?以为,你去了就能改变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打把式,你可能还凑合,论玩儿枪,你还不如我呢!”
赵国砚沉默不语。
江小道又问:“我现在正缺人手,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
“你算啥?”赵国砚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凭啥跟你?”
“就凭你已经走进死胡同里了。”江小道掰着手指头,细数道,“你跟着陈万堂反水,偷袭我爹,虽然你没参与,但我那几个叔叔可不管这些,都打算拿你泄愤呢!”
江小道掰开第二根手指,接着说:“你只是个‘火将’,‘和胜坊’现在是韩策接管,周云甫的手下看场,有没有你,赌坊的生意有没有你都能转,而且你还杀过韩策的手下。”
一边说,他又一边掰开第三根手指,又说:“要是我没猜错,前年裁缝铺的冯掌柜,也是你开枪打伤的,那是我大姑师姐的男人――兄弟,在周家,你已经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遍了啊!”
不细数还好,经江小道这么一说,赵国砚自己都愣了一下。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海老?”、“串儿红”和韩策,在周云甫的这方势力下,已然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同时,他既是陈万堂的手下,自然也为苏家所不容。
唯一可能的去处,只有白家。
可是,白宝臣已然是鬼子的走狗,难不成,自己还要当走狗的走狗不成?
“而且,陈万堂都已经死了,你这份忠心,还准备给谁看?”江小道继续说,“咱俩先前干的活儿都差不多,如果你愿意跟我,我可以保证,我爹他们会留你一命,咋样?”
赵国砚笑了,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没资历、没势力、没蔓儿,要说是拜把子也就算了,对方竟然想让他拜码头?
“那我为啥不直接投奔‘海老?’,非得投奔你?”
“你够资格吗?”
这一次,换成是江小道冷笑:“先不说陈万堂反水的事儿,你知道我那几个叔叔都是啥人么,嗯?投奔‘海老?’?你知道以前有多少人想投奔我爹吗?就算你够资格,我那几个叔,能容得下你?”
这一番话,赵国砚虽然认同,但并不足以打动他。
“我是没资格投奔‘海老?’,可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投奔你?”
江小道没有辩驳,而且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可以辩驳的。
现如今,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去当一个“码头”,招收几个小叫花子也就算了,真碰见有点儿能耐的主,都没法让人心悦诚服地为他效力。
“随你便吧!”
江小道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似乎是默认了赵国砚的说法。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忽地侧过脸。
“兄弟,别忘了,昨天晚上,你这条命还是我给的呢!不知道,这算不算资格。”
说罢,江小道走出仓房,并随手将门锁好。
屋子里的光线骤暗,只有穿过门缝的一线光亮,打在了赵国砚的脸上。
手指骨折的疼痛,让他恍然惊醒――的确,昨天晚上,江小道至少有两次机会杀了他,只需扣动一下扳机即可,算上关伟那一次,便是三次。
如果他现在选择投奔江小道,那就是第四次了……
不管对方救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救了就是救了,这是事实,无法回避,更无法否认。
赵国砚的心思,开始出现一丝动摇。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投奔,对江小道而言,并不重要。
这其实一直都是胡小妍的主意,是她希望暗堂口能尽快有一个称职的帮手。
否则,以江小道的脾气,从他确认赵国砚并不知晓内鬼的那一刻,赵国砚就已经死了……
……
……
深夜,屋外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木轮声响。
紧接着,是“哐啷啷”门锁卸下的动静。
片刻过后,房门打开,一抹光亮照射进来,有人走到身边,在地上放下两个碗,旋即又快步离开。
两个碗里,分别装着馒头和汤。
光亮虽然不强,但赵国砚逆光睁眼,视线仍然吃紧,只能看见一张模糊的剪影,从形状上看,似乎有个人正端坐在门口。
直到眼睛适应了当下的光线,赵国砚才看清――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模样谈不上漂亮,但却很端庄。
女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看上去非常乖巧懂事儿。
“你是谁呀?”
“小道家的。”胡小妍冷冷地应了一句。
“他媳妇儿?”
胡小妍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赵国砚立马失去了兴趣,仍自顾自地躺在地上,懒懒地说:“东西拿走吧,我不吃。我真的啥也不知道,你让他赶紧给我个痛快算了!”
胡小妍不理这茬儿,径直问道:“为啥不愿意跟着小道?”
“嗯?”
赵国砚一听,不禁失声笑道:“等会儿,我没听错吧?那小子竟然派个娘们儿过来劝降?真没辙了是吧?”
胡小妍并不急于争辩,而是耐心地听着赵国砚的笑。
直到对方自己都笑得索然无味时,她方才开口纠正道:“要劝降你的,是我,不是他。不然,你活不到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卖命就行了。”
问题直接,语气沉稳。
来者不善。
赵国砚愣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他有什么资格开山立柜,让我跟他卖命?”
胡小妍不骄不躁,不急不恼,很平静地说:“他会有的。”
可她越是严肃,赵国砚就越是觉得好笑。
“别逗了,凭啥会有?你知道开山立柜是啥意思吗?你跟那小子一样,都他妈活在自己的梦里。”
“你不信?”胡小妍反问。
“我当然不信!”
赵国砚一扬头,继而说出了奉天江湖上,很多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他不过就是命好而已,也不知道在哪撞的大运,碰巧入了‘海老?’的眼,被认了儿子。除此以外,他算什么东西?嗯?我跟他可不一样,我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我凭什么要佩服他这种货色?”
赵国砚越说越激动,似乎是被触动了某个心结。
“离开他爹,他算哪根葱?‘海老?’已经老了!信不信,等‘海老?’一死,他在奉天,一个月都混不下去,江湖上根本不会有人正眼看他!”
“原来是因为这个?”胡小妍默默地听着,随后问:“说完了?”
“没说完!”赵国砚又继续说道,“我要是有他的靠山,我早就他妈混出来了,还会像他一样,到现在也只能躲在老爹翅膀底下扑腾?咋的,你敢不承认,他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他爹‘海老?’吗?”
“这回说完了?”胡小妍点了点头,却语出惊人道,“你说的对,他能有今天,全都是靠‘海老?’得来的。所以,你想说什么?继续抱怨吗?”
赵国砚顿时愣住,想要反驳,却又忽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
见他没有动静,胡小妍又说:“要是你想尽管抱怨的,随你的便,我不拦着,只当我是打眼看错了人。”
说罢,她让小花把轮椅往前推了推。
直到这时,赵国砚才注意到,胡小妍裙下的一片空空荡荡。
尽管对方并未刻意强调什么,可赵国砚还是顿时感到万分汗颜。
“我是想尽快给他找个帮手,但我也只能给你争取三天时间。”胡小妍淡淡地说道,“三天以后,要是你还不同意,就算他不杀你,我也会杀你。”
原本,赵国砚听得还算认真,可这后半句话,却让他实在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你杀我?一个女人!真不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比一个能吹!”
“是么,你可以试试。”胡小妍的眼神淡漠无光,似乎比江小道还要阴冷。
这时,小花俯身上前,毕恭毕敬地轻声说道:“少奶奶,回屋不?”
胡小妍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仍然盯着赵国砚,一动不动。
木轮椅照例“嘎吱嘎吱”响了起来,两扇门板渐渐靠拢,留下最后一道缝时,那双眼睛仍然钉在赵国砚的身上,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忘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