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锣密鼓的临时抱佛脚行动之后，正式考试却没见得什么成效。
或许对于失败的心理准备也算成效吧。
尽管被分到了一组，但这一项测试里，男生和女生还是要分开排队。
苏成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女生的队伍。
陈锦之鹤立鸡群地站在队伍后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在和旁边的人闲聊。
阳光之下她的侧脸明媚而温柔。
虽然她是之后才转来的，但人缘却出奇的好，尤其是在女生之中。
和某个在一中混完了整个中学生涯的土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就是这时候正是偶像文化盛行的年代。
大多数女生都对于她在韩国的练习生生活很好奇，一得空就喜欢缠着她问。
陈锦之不仅不藏藏掖掖的，反而来者不拒，回答每个人的问题都耐心又温柔。
即使有些事情涉及到机密不能讲，她也会好好解释。
久而久之，发展到后来更熟稔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聊这些了。
话题天马行空，从化妆技巧聊到明星八卦，甚至是舞蹈技巧教学。
这些未知领域的知识，苏成意在前桌听得头都大了。
陈锦之的确很会聊天，没有人会不喜欢和这样温文尔雅又善解人意的人说话。
尤其是在她长了一张明艳张扬的脸的情况下，这样的温柔就显得更加可贵。
......
苏成意不知不觉间盯着那边走了一会儿神，被陈锦之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提醒了之后，他才迅速转回头来。
看着前面瑟瑟发抖的林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肩膀。
“第一项只是肺活量而已。”
林桐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估计我连这项都不太行。”
“不至于，再差也能及格吧。”
苏成意指了指前面的分数表，只要吹到3000毫升就能及格了。
听到这话，在他俩前面排队的王虎忽然笑嘻嘻地转了过来，压低嗓子说：
“听说接吻有利于肺活量训练，木头，你现在赶紧去练习一下还来得及。”
林桐脸皮子薄，被他这样一开玩笑，一下又慌又急，生怕被前面的老师听到了。
“安啦，都快毕业了，谁还管你。”
王虎摆了摆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为何，苏成意突然在这时候想到了陈锦之。
......
她的肺活量应该很好吧。
——不是说她很会接吻的意思。
只是说作为歌手的肺活量。
准备出道的时候，她在那个组合的担当似乎就是“ACE”来着。
ACE也就是大家常说的C位，一般来讲是要唱歌跳舞甚至是rap都要很厉害的。
当然了，脸也必须过关才行。
不然关键镜头给到C位的时候，出现一张不足以让人觉得惊艳的脸，舞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压轴菜是大米饭的感觉。
除此之外，团队里的位置一般还有主唱，领唱，主舞，领舞，rap担当和门面。
其他的都很好理解，门面的话，顾名思义，看板娘嘛，应该就是颜值担当。
说实话，以陈锦之的实力，这几个位置她凭心意，随便选哪个都行。
倘若实力不济，门面这个位置也是非她莫属的。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上辈子那么多人管Iris叫做天生爱豆吧。
既然有那么多努力一辈子都入不了门的人，有少数一些生下来就到了终点的人，也很正常。
......
然而接下来的测试证明，陈锦之不仅是在肺活量这一项强，她每一项都强得不像话啊。
测完肺活量之后是立定跳远。
陈锦之身高是很标准的168厘米，和小班长拼尽全力也只能跳满自己的身高不同，她轻轻松松一跳就是两米出头。
女孩们仰卧起坐的时候，苏成意去另一边做引体向上了。
但是结束集合的时候听到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赞叹。
“天啊，锦之好厉害。”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人家那马甲线。”
“锦之以后一定还是会进娱乐圈的吧？我毕业之前一定要多跟她合照几张......暴富就指着这个了。”
令很多女生胆寒的八百米，陈锦之也是全程领跑。
跑完之后云淡风轻的，还做了个拉伸运动。
和毫无形象可言，瘫倒在一起的其他女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说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其他学生也有厉害的在内。
那么，坐位体前屈这一项简直是击败了全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常年坐着看书写字，大多数学生的腰都硬得跟铁块似的。
苏成意也在今天的测试中头一次吃了瘪。
倾尽全力也只能把那个铁片推出去几厘米。
“你这个不太行啊，其他项都是优秀，这边再努努力。”
负责考试的老师有些为难，用笔敲了敲板子，示意旁边的同学帮他压一压。
这老师是个强迫症吧......不是及格就行吗？！谁规定这也要门门都优秀了啊！
苏成意还在心里暗自抗议，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就已经扶上了他的肩膀。
他忽然后背一凉。
这熟悉的感觉是......
他立马就想到了上次不知死活地让陈锦之帮他按摩的时候。
比起林姐姐的小心翼翼、极尽温柔，陈锦之的手法简直就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放轻松。”
陈锦之尾音上扬，带着一丝蛊惑。
苏成意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她的话放松了肌肉。
“咔——”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脆响，老师很满意地在成绩表的优秀一栏里打了个勾。
苏成意感觉后腰绝对有根骨头断掉了，连滚带爬地翻身起来。
罪魁祸首陈锦之眯着眼睛笑了笑，像只狐狸，还是九条尾巴的那种。
随后就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轻轻伸展了一下。
她的动作带起校服后摆，露出一截线条完美的腰肢。
围观群众顿时一阵感叹声。
苏成意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四周。
感叹声将不少看热闹的男生都吸引了过来，等着大饱眼福。
......
陈锦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冲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准备开始了。
“等一下。”
苏成意却很突兀地出声打断了进程。
大家都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不少猴急的人更是怒目而视。
苏成意不知道从哪抽出来一件校服外套，递给坐在测试仪上的陈锦之。
“嗯？”
陈锦之的语气和围观的人一样疑惑，一副不知道他想干嘛的表情。
但苏成意分明看到了她眼睛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故意的吧？
绝对是故意的吧。
苏成意沉默了一下，感觉老师马上要开口催促了。
他只好蹲下身来，亲手把校服系到了她腰上，袖子在腹部打了个结。
“哇哦～”
“唉！”
顿时周围就响起一阵起哄声，与男生们感到惋惜的叹气声交杂到一起。
“啊，谢谢同学。”
嘴上一本正经说着客套话的陈锦之，却露出了苏成意最熟悉的那种计谋得逞的笑容。
“不用谢。”
苏成意皮笑肉不笑。
插曲过后，陈锦之手臂舒展，腰肢柔软又不失力量，轻轻松松就推了个满分。
充分展现了作为舞者的优势。
难怪她没有参与大家的临时抱佛脚活动。
苏成意暗自感叹，看来练习生也是很辛苦的啊，什么方面都要涉及一点。
而且这些体能训练，她似乎一点都没有落下来过。
陈锦之实在是太自律了。
......
操场另一边。
被分到另一组的林桐在跑完一千米之后，坐在地上缓了很久。
几个调皮的男生瞧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禁齐声笑他：
“木头，你家不是农村的吗？你这么弱，没干过农活啊。”
语气轻佻，明显是嘻嘻哈哈的玩笑话。
林桐一怔，神情受伤地低下头去。
苏成意恰巧走到几人身后，闻言轻轻咳嗽了一声。
几个男生自知玩笑开过了头，顿时作鸟兽散。
“别多想，他们没恶意，只是说话不过脑子。”
苏成意坐到他旁边来，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谢谢。”
林桐接过来，却没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苏成意也不说话，看着对面自发组队，正在做最后一项仰卧起坐的韩冰和楚倾眠。
瞧着韩冰的口型，数的应该是：
“一，二，四，六，七，十一......”
原来是这么个“勉强及格”的法子啊。
“意总，我好像真没干过什么农活。”
林桐眼神放空，就像这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从小到大，活儿都被姐姐和妈妈包揽了。我虽然在农村长大，但最多也就是煮个饭，烧个火之类的。
姐姐呢，劈柴，挑水，上山打猪草，什么都是她。如果是她来参加这种体测，一定会很轻松。”
苏成意听在耳朵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的确，对于林姐姐来说，这些针对学生的测试恐怕都非常小儿科。
都是狠狠经历过生活毒打的人了。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明明什么苦都没受过。”
林桐似乎被那几个男生的玩笑话戳中了心事，再加上临近高考的紧张和对于高考失败的惶恐，悲伤的情绪迅速蔓延出来。
“你从乡下一路考上来，考进一中，考进火箭班。在整个棠安市的高三生里，你都是能排前一百名的存在。
你好好看看周围，有一个和你同样经历的人吗？”
苏成意从他手里把被攥紧的矿泉水瓶抽出来，瓶身都被他扭变形了。
“拜托，难道这还不够酷吗？”
他把瓶盖打开，又递回林桐手里。
并不是为了安慰才这样说的，苏成意其实是打心眼里觉得林桐已经很强了。
家庭环境那么复杂而困难，虽然有姐姐的保护，但是父母早亡。
小学读的是村小，初中升到了镇上的学校。
这些地方固然也会有好的、负责任的老师，但是大体学习环境一定是比不上重点学校的。
林桐自己也说过，初中的班上尽管已经是所谓的“尖子班”了，但是大多数人只是想混个初中文凭就出去打工。
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脱颖而出，甚至来到了市里参加了招生考试。
那么多人，一中就只录取了他这一个。
这不管放到哪里都是励志模板了吧？
林桐却始终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大部分原因应该还是来自于对姐姐的亏欠。
听了苏成意的话，林桐似乎被安慰到了一点，举起水瓶和他轻轻碰了碰，笑着回答道：
“酷！”
苏成意继续说：
“你一直是林姐姐的骄傲，而且现在似乎也成了我妈的骄傲了。”
“啊？”
林桐有些诧异。
“她现在逢人就说你的事迹呢，估计过段时间你就能在棠安市十大杰出青少年里看到你的大名了。”
“啊？？”
林桐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慌得不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不配，我哪里配得上......就算有提名，那也是你才对啊。”
苏成意觉得好笑，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奖项，林桐也太好骗了点。
“苏成意，你又在欺负我们憨厚老实的木头是吧。”
韩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了过来，义正辞严地说道。
“不，没有......我刚刚又有点自怨自艾了，意总在安慰我。”
苏成意还没说话，林桐就又慌里慌张地替他解释。
“哼，苏成意能有那么好心！”
楚倾眠很艰难地走过来，一下就趴倒在了草地上。
“冰冰你帮我揉揉腰，好痛。”
“眠眠，不是我说你，你练钢琴的时候不是一坐就得一下午吗？你这体能问题也太大了！”
韩冰一边帮她按着腰，一边忍不住吐槽道。
“那我练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好吧！”
楚倾眠不服气地抗议。
“你长大之后就没练过了？”
苏成意帮忙拧开矿泉水，递给两位女生。
楚倾眠接过水瓶，眉眼弯弯地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喝饱了水之后，她才偏了偏头，认真回答道：
“嗯......要算的话，大概是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请过老师了。”
苏成意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大概是初中毕业之后该考的证、该拿的奖都拿得差不多了。
“对了，苏成意。”
楚倾眠坐到他身边来，笑吟吟地拿出手机，给他看新拍的视频。
“最近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去投喂小花呢。”
视频是很多个拼接到一起的，一开始都是楚倾眠用筷子戳着东西给小花吃。
有的是水煮蛋，有的是牛肉丸，有的是里脊串，大多数都是人类食物。
有个视频里的一串牛肉丸，楚倾眠甚至自己啃了一个，才递给小花。
看到这段，苏成意忍不住一言难尽地看了楚倾眠一眼。
“干嘛！要分享着吃嘛，我就只吃了第一个。”
“不然呢？要是你吃一口他吃一口，你就得去打狂犬疫苗了。”
“谁会那样啊！”
楚倾眠拒绝被批评，把他的脸推回去。
最后一个视频是楚倾眠一如既往的，隔着老远就奶声奶气地喊“小花！”。
令人意外的是，小花这次居然给了回应，没有等她走到门口，就主动站起身来，甚至还摇了尾巴。
“看起来接受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了啊。”
苏成意揣着手评价道。
“你才土呢！”
楚倾眠“哼”了一声，把手机抢回来。
“这么喜欢那只狗，干脆领回家养好了。你家那么大，随便划分一块地给他不就好了。
这环境看上去好差，狗也会生病的吧？”
韩冰也在旁边看视频，忍不住提出意见。
“我也想呀，可是我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楚倾眠叹了口气，小脸皱起来。
“那倒也是。”
似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那位家长的恐怖，韩冰打了个寒战，连连摆手：
“还是暂且这样养着吧。至少你和狗子都没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这个词是不是稍微用得有些夸张了。
苏成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楚倾眠。
她已经不是刚才那副可怜兮兮的小苦瓜脸了，神情放空，缩进衣袖的手指紧紧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成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没反应。
虽然以前每次一受刺激就是这样的状况，但这次仅仅是一句话而已，居然影响这么大吗？
苏成意忍不住看了韩冰一眼。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主动凑上前来，握住楚倾眠藏在袖子里的手。
“眠眠？”
还是没反应。
苏成意索性拿起自己的那瓶冰冻过的矿泉水，贴到她脸上。
楚倾眠一下子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慌地“啊？”了一声。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
韩冰话还没说完，苏成意就把冰水往她手里一丢。
“没什么，你刚刚走神了。”
韩冰意识到苏成意在暗示她，便紧急止住了话头。
“哦。”
楚倾眠低下头来，似乎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苏成意起身，无意间看到她长发之间露出的后脖颈漂亮且稚弱，像是初初长成的小天鹅。
他忍不住伸手安抚性地摸了一下。
“走吧，肚子饿吗？”
“嗯。”
楚倾眠对他这样的亲密动作一向都没有丝毫抗拒，只是抓住他的衣角慢慢站起来。
“等会儿我陪你去看小花。”
“真的吗，会陪我吗？”
“嗯。”
“不许说话不算话。”
“是。”
“莪们等下就去吗？”
“对。”
“你确定哦？”
“......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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