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吃。」欧萌萌拍了他一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贾瑆有点无奈,他在贾家很开心,真的开心,和大伯一块开心,和父亲一块也开心,和老太太一块更开心,他和兄弟姊妹们也不觉得有什么隔阂,就好像他们一直是一家人。
可是每每他快忘记自己曾经姓熊时,总会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他不是真的贾家人。他还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什么都是错的。
现在让他最痛苦的是,贾家还得跟他一起倒霉,因为被指到贾家,于是,贾家就要承受这种痛。老太太明明是在皇上那儿,都能挺直了腰板说话的主啊。
「又说傻话,你是刑部出身,律法应该比我熟,没有哪一朝的律法,会切断亲生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哪怕最不配成为父母的人!因为制定律法的人知道,不能留口子,留下一个口子,那律法就形同虚设。」欧萌萌轻叹了一声,看贾瑆还是一脸的痛不欲生,不禁拍拍他,「挺起胸!」
贾瑆笑了,老太太好像什么时候,都会挺胸抬头。
「有个孩子生下来,父母就把他扔给了祖父母。可祖父母觉得这是私生子,无媒无凭,不肯接受;交给外祖父母,外祖父母觉得自己家好好的女儿,没成亲就生子,实在有辱家门,于是也不肯接收这个孩子。」欧萌萌轻轻的讲起自己长子的故事来了。
「后来呢?」这种事,贾瑆在刑部倒是听过不少,倒也并没有多少的感慨。不过,老太太说,应该就是意有所指,他安静的听着。
「孩子父母找不到,祖父母,外祖父母都拒绝承认这是他们家的孩子,而且也没法证明,这孩子真的是他们家的。于是孩子在官府里长大!长到六岁,该上学了。可是孩子父母还是没回来,于是一个老街坊寻了一个年轻的先生,把孩子塞给了她。于是那孩子落户到先生家了,开始在先生那里读书,也自认为先生之子。」
「亲生的父母回来了?」贾瑆轻笑了起来,养孩子时找不到人,但孩子一旦有人养了,立刻出现宣誓,找领养人要钱,这种事他见得也多。而官府一般也不会阻止,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孩子十岁时,他亲生父母回来了。不过,孩子没跟父母离开,还是在先生家读书。而父母会按时寄点零花钱给孩子,孩子和父母亲就保持了一种似有若无的联系。后来,孩子长大成人,自立之后,还是和先生保持着联系。亲生父母就觉得是先生想抢他们的儿子。还让人去找先生,说先生是禀性高洁之人,一定是施恩莫望报的,一定不会和他们抢儿子的。」欧萌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后来呢?」贾瑆这回有点呆了,这波操作有点让人难以预料了,生恩养恩,先生教养长大了孩子,结果亲生父母竟然还想让孩子与养父之间切断联系,哪来那么大脸。
「没有后来,先生其实从来没想过让那孩子给她养老,她觉得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一切,都带给她极大的幸福。她很幸运,能遇到那么好的孩子。只是……」欧萌萌望天,好一会儿,「她有点舍不得吧?舍不得孩子做抉择,所以她一开始就退让了。」
「应该还是心有不甘吧?付出了那么多,可是被人抢走。」贾瑆想想说道。
「不是心有不甘,没什么不甘的,孩子对生父母来说代表什么,先生不知道,但对先生来说,那就是她的儿子,他们一起手忙脚乱的成为一家人,然后,因为血脉,而变得没有意义了。我觉得先生自己都在困惑,明明想得好好的,若是父母来了,她就把孩子还给父母。可是真的发生时,她还是会觉得痛苦。」老太太摇头,看看贾瑆,「昌隆郡主他们应该这会子想法不同,他们生养了你,结果能跑能跳能赚钱了,被人领走了,他们还没权说不,他们的困惑更大吧?」
贾瑆笑了
,轻轻的摇头,「其实您想多了,像您这样自己教养孩子的其实不多了,不过是晨昏定省罢了。」
「这么说也不对,你难不成和保姆嬷嬷感情更深?或者说,你和丫头们感情更好?」老太太拍了他一下,「我其实也没想明白什么生恩,养恩的问题。你呢,设身处地,想想我刚刚的故事,你是那先生,该怎么办?」
「也许我在刑部待久了,我性子冷,我啊……」贾瑆摇摇头,顺嘴说道,但马上,瞪大眼睛,「假如我是先生?你都说了设身处地,怎么不说孩子,说先生?」
「孩子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和谁感情深,自是会向着谁;重点在先生,现在你若是先生,你会怎么着?」欧萌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就算到了今时今日,还是觉得很茫然,困惑。明明她是做决断很快的一个人,可是面对她的孩子们,她还是纠结了,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您也说了,三方,两方态度其实很明白了,生父母那么急,说白了,就是儿子不认他们啊!您也说了,孩子自是会向着对他好的人。那先生只用放开心胸,接受就好了。」贾瑆现在觉得他可能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了。
「孩子与生父母的关系没法切断,这时,先生参与其中,不会让孩子为难吗?」欧萌萌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觉得有点担心,现代社会,一点屁事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们家还有一个小明星,传出去,儿子不认父母的新闻传出去,那么他的职业生涯怎么办?人从来就不是独立存在的。
「您真是,孩子自是向着对自己好的人,若是这会子先生退让了,只怕还得伤了孩子的心。原来我在养父母的心里这么容易割舍,我原来不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他心里明白,对生父母来说,他其实可有可无的。不然,也不会被放任那么多年,等他自立了才回来争。但对先生来说,也许他就是一切,人总会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