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台隐黑化4
    帝台隐已竭力站稳身体,只盯着傅承祁:

    “去后归来,我会配合傅院首治病。

    否则现在阻拦,你当知晓伤势情况!”

    许是气急,现在的他口吻也不再是往日柔和。

    傅承祁看了眼他胸口的伤。

    之前刚缝合,如今已有要裂开之兆。

    再拉扯两下恐怕……

    傅承祁只得道:“好,你可出去,但我必须陪同!”

    帝台隐长眉只是微皱,并未否决。

    傅承祁立即去安排一切。

    将床上枕头竖着,盖上被子佯装有人。

    尔后出去,对钟柏昌交代:

    “九皇子气血虚弱,我在里行针。

    若未开门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钟柏昌知晓行针时的紧迫,稍有打扰,落错穴位半分,都将问题严重。

    只是~

    之前黄神医让他天天守着几位傅家公子,不得让任何人进去。

    本以为傅家人醒了,他总算可以轻松轻松,可现在傅承祁又让他守着九皇子这边的门~

    嗐!

    而傅承祁扶着帝台隐从后侧门离开。

    他特地寻了条偏僻之地,避开所有人。

    花了许多心思,才总算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下出宫。

    直到坐上马车之时,帝台隐周身也还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浓烈如同雪山般的厚皑、暴雪。

    傅承祁看他两眼,隐约知晓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未问。

    本以为帝台隐要去办的是什么大事,却没曾想、他要去之地,竟是——

    青隐小筑。

    夜色里,竹篱笆围墙圈起一茅棚屋舍,坐落于绿竹之下。

    纸糊的文字灯笼在夜色下发着微弱而暖黄的光。

    竹林,小屋,篱笆,完全远离闹市,简朴又清幽。

    隔了一百米之距离,帝台隐声音扬出:

    “就在这儿停下,傅院首在这边等待即可。”

    傅承祁看了眼远处的青隐小筑。

    那是帝台隐最喜爱之地。

    京中人人知晓,帝台隐几乎每日都在小筑里看书写字,煮茶施粥。

    他重伤特地赶来,许是过去拿些物品。

    傅承祁这次倒没紧跟,只叮嘱:

    “九皇子多加注意身子。”

    帝台隐下了马车,朝着那青隐小筑而去。

    那是他曾经最喜欢之地,无皇宫之复杂,无闹市之喧嚣。

    每每归来,便是心静、安然。

    可现在……就百来米的距离,他却走得十分沉重。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他自诩与世无争,自小就想有一方闲逸的小天地。

    长大后,便择地修建这里,每日在这里看书煮茶,过着自以为清净无忧的生活。

    曾经觉得安贫乐道,宁静致远。

    可如今看来……全是愚蠢无知!愚昧可笑!

    尤其是帝长渊……

    那个他一直护着的弟弟……

    帝台隐走进院中。

    有条青石小路直通向后院的竹林。

    他每次清晨起来,便会踩着那小路前去竹林,亲自采晨露为帝长渊做竹露糕。

    只因帝长渊喜欢吃。

    只因帝长渊说:“九哥,在这宫中,从未有人能记得我喜好。”

    他便铭记于心,不想让长渊感觉孤单,不想让他觉世间毫无温暖。

    饶是在忙,他每日都会做,每日让长冬送进宫去,就担心他饿着了。

    可现在想来,帝长渊是真的喜欢吃吗?

    许是单纯想折腾他、想看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哥哥、为了他晨曦早起、亲自入厨!

    还有入屋处那纺织机……

    曾经母妃闲来无事,总是会给他与安宁绣锦帕。

    当然,也给帝长渊绣了。

    帝长渊得到锦帕时,目光却是那般孤凉:

    “九哥,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羡慕你有如此好之母妃,羡慕你们如此熙融……”

    而帝长渊与惜美人……

    别说给帝长渊绣什么东西,送什么礼物,惜美人连自己的饮食起居都常常缺这少那,备受欺凌。

    他们两人单是在宫中活着,就已拼尽了全力。

    每次惜美人见了长渊,除了哭泣,就是难过,以及那一句又一句:

    “长渊,我们生来就是奴隶,我们得罪不起贵人,我们要学会习惯……学会接受这一切啊!”

    帝台隐看到过惜美人,每次惜美人与帝长渊说了那些话,帝长渊都会难过自责许久。

    他也因此心疼帝长渊。

    帝长渊在宫中没有一人能为他撑起天地,母妃也是那般柔弱。

    他这个做哥哥的,只想关爱他多一些,再多一些。

    他便亲自学纺织,曾亲手织布做了锦帕赠与帝长渊。

    他说:“长渊,不必羡慕,你也有疼你的家人。九哥会永远护着你。”

    那时的他满心疼惜,自以为这番关切,他定是欢喜不已。

    可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帝长渊想要的是这些不值钱的物事吗?

    不,从来不是!

    他想要的是权势、地位,是无上的尊贵!

    而他自己自以为是的真诚,在帝长渊眼中一文不值!

    就连右侧,他还特地给帝长渊修了一片屋舍,与他的大小一致。

    他一直想寻个借口,接帝长渊出宫来,让他从那深宫之中解脱。

    其间所布置之物,更是他亲自筹办,全挑帝长渊之爱。

    帝长渊爱天青色,帝长渊爱看兵书……

    甚至帝长渊总是爱皱眉头,屋内需多添置欢喜之物……

    他将他的一切全记在心中,可到头来!

    这个他疼爱十来年的弟弟,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弟弟,其实是一条盘踞的毒蛇!

    在今夜之前、他还一直心怀侥幸。

    可直到今夜……

    帝台隐看着这么多物事,才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他把豺狼虎豹当作朋友,任其在身边肆意十几年!

    母妃……

    他的母妃……

    那个每次见了他都是浅笑安然的母妃,总是说:

    “隐儿,你不必忧虑什么,母妃这一生不求你出人头地,不求你功成名就,母妃只望你岁岁平安,长乐安宁。”

    “隐儿,想做什么尽管去。

    你去看边境那波澜壮阔的海,去看蜀西一望无垠的草原,去吹吹塞北的风,去看百越那水墨丹青的山。

    多出去走走啊,多自由,多欢乐。”

    她从不愿成为他的负担,自小只教他如何自由快乐。

    他将帝长渊带回宫中,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在意的弟弟。

    母妃也没有多说半个字,只说:

    “长渊不易,你是哥哥,要多照顾他。”

    “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母妃。”

    “放心,母妃给你准备的这衣裳,为长渊也做了……”

    她那么怡然无争,那么细心体贴。

    那么好的母妃……可是……

    是因为他!

    全因为他!母妃才会死!

    曾经惊鸿神督就提醒过他,若他稍微长点心,与帝长渊稍微保持点距离,又怎么会给帝长渊这么大的可乘之机!

    是他害死了母妃,也害了妹妹……

    至今安宁受了惊吓,还在宫中高热惊厥,再无母妃抱着、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