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想着,冷笑:“西洲之人,只臣服于绝对的武力。
殷戮,今日你也终将臣服于我们!”
他大手一挥,又是几万兵马朝着殷戮围攻而去。
以往殷戮二十几年来,习惯用武力解决事情。
如今,他们自然也要用武力攻击他、战胜他!
殷戮立在那血泊之中,自然也察觉到身体鲜血的流逝。
他眸底掠过一抹杀意,大手挥动间、
地上一柄立着的长矛在他的操控之下飞起。
而那锋利的尖锐处、瞄准的、是大司马的头颅!
那一刻、大司马眼中升腾起一抹本能的恐惧。
可也是那一刻……
殷戮在准备操控长矛射出之时,他的大脑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疼痛近乎令他全身抽筋一般,“哒”的一声,长矛便落在了地上。
而他的身型也摇晃几分,视野忽然变得一片模糊、混乱。
这……这是……
大司马眼中的惧怕退去,只剩下狠厉。
“殷戮,你忘记这里是哪儿了吗?你忘记了西洲的蛊毒、无情蛊了吗?”
殷戮看着周围的一切景象,似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鲜血。
而转身间,后面是一片幽暗的湖域。
湖水十分血红……似乎有袅袅烟雾升腾……
殷戮眼皮倏地一跳。
这里……是黑独山的海湾湖域。
连接着那片蛊虫林子的海域。
之前云惊凰等人坐着船,也是从这片湖域离开。
谁也不知,这里的湖水为何这般幽深,漆黑。
似乎那些蛊虫的发源地,全是这片湖域。
而无情蛊……
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蛊虫,在西洲几乎被遗忘的蛊毒,最受鄙夷的蛊虫。
因为这种蛊虫,只对心里有了情感、有了软肋的人管用。
若是寻常西洲之人,即便是当水喝也不会出事。
但是今日……
大司马只是在将士们身上加了许多,在那白磷弹里加了许多。
殷戮全身溅满了将士们的鲜血,那无情蛊便已袭入他的身体,钻入他的大脑。
其实一切的发生不过就是半刻钟时间。
殷戮此刻只感觉头部阵阵剧痛。
他看到周围全是鲜红的鲜血,视线全变得混乱、模糊,几乎控制不住进入一个幻境。
在那幽深的湖域里,似乎有无数人在里面挣扎着。
他的大哥、正泡在那湖中,稳重的身躯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阿戮……阿戮别过来……快走!”
小小的曦儿也泡在那里,明明痛得五官狰狞,可还是在说:“阿戮哥哥……曦儿不疼……曦儿不怕疼……呜呜……不怕疼……”
玉阳似乎坐在那湖上吹着玉埙,可湖水里爬出了无数漆黑的蛊虫,正朝着他的身体包围,将他的全身一点点吞噬……
不仅于此……
还有傅家那几个哥哥,还有帝懿,云惊凰。
他们全在绚烂的花海里作画。
可森林里忽然涌来无数的蛊虫,朝着他们的围攻而去。
那宁静的木楼、花海,在一点点被蛊虫吞噬……
“不……停止!”
殷戮飞身过去,在湖面上凌空而立。
黑袍飘飞的他操控着湖水,似是在操控着一只只蛊虫,试图将其毁灭。
大司马看着,不屑地冷哼。
越是有情之人,中了这无情蛊毒,越会看到更真实的幻象,并且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殷戮,你就是个无用之人!你该死了!”
“待你死后,我带着铁甲寒兵踏平玄冰城,毁楼殿、踏山田!重扬我西洲国威!”
他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刺激着殷戮。
本来身处幻境的殷戮,耳边尽是“毁楼殿、踏山田”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不停在他耳边回荡着。
他恍若亲身立在那玄冰城楼上,看到一栋栋精致的木楼被大火燃烧,看到西洲的铁骑踏入其中。
云惊凰亲手栽种的花卉,比踏得碾入泥土。
他们一同栽种那片竹荪林中,已有一朵有一朵洁白如雪、似仙似雾的竹荪从泥土里冒出。
可、“哒!哒!哒!”
金戈铁马之声,踏碎了一切宁静,洁白胜仙的竹荪,也被踏得粉碎。
“死!毁孤之地者,全该死!”
殷戮双目忽然变得猩红,红血丝遍布的眼中,弥漫出浓烈的杀意。
他凌空立在那湖水中央,身上多数伤口在流淌着血,但他竟操控着内力,全身释放着一股极其霸道之力。
轰轰轰……
周围狂风四起。
那股霸道之力竟将大司马等人裹挟起来!
几千西洲最精锐的兵马,被他的内力控制着,卷到了湖域中央。
大司马瞳孔巨变,使劲儿挣扎,可他竟挣不开那股蛮横之力!
他看到殷戮绯红的凤目,周身的杀意,又看到那深邃幽暗的湖域,继续得逞地刺激着殷戮:
“我们就是踏平玄冰城!杀了傅家所有人!还有云惊凰与帝懿、全都该死!他们全都会死!
玄冰城、会变回我们西洲的尸山,从此不复存在!”
“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啊!”
最后一句话落,大司马竟不再挣扎,一同扎进了幽暗的湖中。
所有将士也重复大司马的话:
“踏平玄冰城!杀了傅家所有人!”
“杀了云惊凰与帝懿!”
“他们全都该死!”
“毁楼殿!踏山野!”
一句又一句刺激的话语声不断荡开,所有被他控制的将士们,也“扑通扑通”全数坠入那湖域之中。
身处幻境的殷戮,只看到无数兵马策马朝着那玄冰城奔腾而去。
那般浩浩荡荡、杀气腾腾。
“死!本帝要你们全死!”
他一袭黑袍,也倏地去坠入那幽暗的湖域之中。
他似乎是在追击着那些人,彻底疯狂的他,已忽略了大司马的用心。
水下,竟是一片被埋葬的云杉林。
幽暗的水下森林没有一丝光。
殷戮沉入后,大司马立即带着所有西洲将士、将森林里的藤蔓拉过来,围绕着他不断缠绕着。
岸边还有大司马的无数将士再齐声呐喊:
“毁楼殿!踏山野!”
一声又一声,如同晨钟般不断撞入殷戮的耳膜。
他看到的、还全是被毁的玄冰城,被毁掉的花圃、田园。
在他世界里,整个玄冰城化成一片废墟,堆满了白骨。
不……
他似乎踉踉跄跄走在其中,看着被毁掉的一切,浓烈的毁灭感笼罩着他。
幻境开始控制着他。
藤蔓也一根又一根,缠绕让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束缚在那水下森林之中。
被幻境控制的他沉浸在那杀戮之中,忘记了挣扎,忘记了离开那片水域。
渐渐地,水灌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想杀,还想杀了所有人,可力气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不受自控……
他没力了。
黑暗的身躯一点点变得宁静。
还有将士们持着长矛游下来,一下接着一下,捅入他的身体。
他身上四处不断流淌出鲜血,丝丝缕缕在水中弥漫扩散开。
一切,似乎归于了寂静。
二十多年来,殷戮用武力压制着西洲所有的人。
如今,西洲这些被武力压制过的人,也用武力压制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用什么样的态度驾御天下,如何待国人,也将被国人如何待之。
暴政,暴君,也该暴毙而亡吧……
世间万事,有因有果,善恶到头,终将有报。
可就在这时、
另外两抹漆黑的身影,从上方飞速地游动而下,只朝着殷戮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