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插翅难逃
    杨沅蹲伏在一丛野桑葚树下,桑葚已经白里透红。

    杨沅甚至还顺手揪了几颗桑葚,一颗颗丢进嘴里嚼着,显得很是悠闲。

    红透的桑葚酸味依旧很大,要红到发黑,才不会感觉到它的酸味儿。

    但这个时候的桑葚,果实的白色还没有消失,果肉尚未成熟,酸味反而更低一些。

    当然,甜味更是几乎感觉不到。

    “是完颜元昀!”

    旁边一名侍卫忽然低呼了一声,险些晃动了树丛。

    杨沅原本淡定地嚼着桑葚,他不在乎来的人是谁,哪怕是纥石烈吹鼎本人。

    但是听旁边侍卫一说完颜元昀,杨沅顿时目光一凝。

    “哪个是?”

    杨沅已经看到了策马走在前面的三个人。

    两男,一女,男俊女俏。

    上官骆快要走到平台处时,下意识地向山下望了一眼,忽然惊咦了一声。

    山下那個村庄已经有欢喜岭的人杀到了,双方正在厮杀。

    山顶看不太清楚,但是大量人马的聚集,就像一群蚂蚁拥挤到了一起。

    这种不常见的现象,被他注意到了。

    上官骆翻身下马,快步走向平台边,他想看个清楚。

    杨沅身边那个侍卫悄声道:“坐在马上那个,女人旁边的。”

    杨沅按照他的提示,迅速锁定了完颜元昀。

    完颜元昀坐在马上,向上官骆望去,并没有下马。

    而一旁的上官明月,则正在扳鞍准备下马。

    “箭来!”

    杨沅目不转瞬地盯着完颜元昀,向一旁的侍卫伸出了手。

    因为要冒充完颜弘康,杨沅和李太公等人曾经讨论过,一旦遇到对他长相提出质疑的人该怎么办。

    由于完颜弘康在此之前,基本上不曾和各路权贵见过面,而他将要出席的场合,几乎都是各部落的首领和重要的长老,所以问题不大。

    人微言轻者即便认识真的完颜弘康,说话也是不大管用的。

    况且认识完颜弘康的小人物,即便发现他和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有所不同,可是见到所有大人物都把他当做完颜弘康,那么此人大概率也只会不自信地修改自己的记忆。

    唯一的麻烦,可能就来自于完颜元昀。

    不过,完颜元昀已经是个被驱逐者。

    所以一旦遇到他,并被他指出自己不是完颜弘康的时候,坚决否认就是了。

    作为敌对者,完颜元昀的指控显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他,那还等什么?

    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沅比真正的完颜弘康果决多了。

    真正的完颜弘康即便脾气很驴,见到是自己堂兄,最可能的选择也只是活捉他。

    可杨沅……

    虽然他在竭力促成越王一脉成事,但是挥霍别人的东西,他不用太考虑后果。

    一把弓,一枝箭,递到了杨沅手上。

    杨沅搭弓、引弦,弓如满月。

    锋利的箭簇,从桑葚的枝条前方探了出去,被阳光反射着寒光。

    上官骆正手搭凉篷望向山下。

    上官明月下了马,正袅袅地走向上官骆。

    完颜元昀坐在马上,目光正落在上官明月袅娜的小腰身上。

    侍卫们从完颜元昀马旁绕过去,在宽敞的平台处纷纷下马。

    “飒!”

    杨沅松开了弓弦。

    他虽然没有百步穿杨的神射,但他和完颜元昀相距不过十四五步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以他在弓箭社专门练过的箭技,再加上现在的眼力和细微力量的掌控,

    一箭穿心!

    完颜元昀突然身子一震。

    他诧异地低下头,看到胸口的箭羽,一阵剧痛这才猛然传来。

    完颜元均慢慢抬起头,顺着箭来的方向看过去。

    山坡上,一丛桑葚。

    枝头有累累的果实,白里透红。

    一个人正从桑葚树后面站起来,缓缓拔着刀。

    完颜元昀眼前一黑,再也坐不住马鞍,缓缓向下滑落。

    在他堕马的刹那,他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是谁?我不认识啊!

    “有埋伏!有埋伏!”

    完颜元昀左近的侍卫率先发现他中箭了,立即惊叫着,一边拔出兵器,一边避向马身后面。

    正走向上官骆的上官明月诧然转过身,正看到完颜元昀摔下马去的“英姿”。

    “杀!”杨沅一声大喝,就向坡下冲去。

    埋伏在山坡上的侍卫纷纷站起身来,引弓而发。

    这么近的距离,猝不及防之下,这些弓手几乎个个都成了神箭手。

    登时有不下十个侍卫中箭倒下。

    然后他们就拔出兵器,向着下面冲去。

    他们没有射马。

    杨沅直接走向上官明月姐弟,不管是他们的衣着、气质,还是之前他们策马而行时,他们两个甚至可以走在完颜元昀的前面,都能看出他们的身份不凡。

    一名侍卫从马后面闪出来,一刀劈向杨沅。

    杨沅似乎向右闪了一步,空中有一道寒光闪过。

    定睛再看时,他仍在持刀缓步而行,那名侍卫已经落在了他的后面。

    侍卫先是手中刀坠地,接着人也向前一扑。

    杨沅的刀尖上,有一滴滴的鲜血,黏连着滴落。

    上官骆顿时目芒一缩,这是个高手!

    “在下完颜弘康,两位是什么人呐?”杨沅笑吟吟地问道。

    上官明月淡蓝色的眸中闪过一抹惊异的神色,失声道:“越王世子?”

    杨沅在上官明月面前站住了。

    在他后面,是他带来的人对完颜元昀幸存的部下正在剿杀的场面。

    一片刀光剑影。

    “不知两位是?”杨沅的目光从上官明月,移向了正走过来的上官骆。

    上官骆的手本来已经握紧了刀柄,但是在看到一面倒的屠杀,尤其是杨沅的身手之后,他的手明智地从刀柄上移开了。

    “上官骆,这是家姊。”上官骆走上前来,与上官明月并肩而立,对杨沅说道。

    他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样子,尤其是此时身陷重围却处不变不惊的风度,着实令人折服。

    不过……,其中并不包括杨沅。

    因为杨沅比他更会在大人物面前,在处境对自己不利的环境下,装得从容不迫。

    杨沅注意到,上官骆脚下的野草,被他的足尖死死地压着,都要陷进泥土里去了。

    上官骆面上淡定的很,可是他的脚尖出卖了他,他正蓄着力,随时准备全力一击。

    倒是他的姐姐,那是真的淡定。

    她脚下并未蓄力,不晓得是不会武功,还是心灵足够强大。

    杨沅露出恍然的神色,点头道:“我早该想到了,之前在背荫河时,就听到过贤姐弟的大名。

    两位是我北国名士,各方权贵莫不奉若上宾,地位很是超然。所以我不明白,两位何必要插手天下之争呢?”

    上官骆看了一眼倒毙在马前的完颜元昀,箭杆儿还杵在他的胸口。

    完颜元昀死了,这是他计划中极重要的一个人。

    他虽然联络了好几个强大部落,但是这个联盟长,总要出自完颜氏才有号召力。

    而完颜元昀正是他要扶持的那个人。

    哪怕完颜元昀成了孤家寡人,他都不在乎。

    因为完颜元昀于他而言,最大的价值是血统。

    可现在……

    一时之间,上官骆有种梦想破灭的感觉。

    我辛辛苦苦、百般谋划,结果……就这?

    上官骆真正保的人虽然是完颜雍,可问题是现在完颜雍不想走到台前啊。

    “都渤极烈”大会在即,他上官骆纵然联络了多个部落,可到时候捧谁上位呢?

    一时间,上官骆嗒然若丧。

    上官明月却是微微一笑,柔声道:“妙笔文章,怎及得凌烟勋业?舍弟年纪轻轻,自然也想如卫青、霍去病一般名垂千古。”

    此时夕阳带着红,映在她较一般亚裔更显白皙的肌肤上,就像冰瓷凝玉映上了火光,份外明媚。

    杨沅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上官骆的身上,毕竟这小子一直蓄势待发,不曾散去力道。

    杨沅道:“你想做卫青、霍去病一般的人物?可惜,保错了人了。”

    上官骆听了心中顿时一动,霍然抬头看向杨沅,难不成这位小王爷想招揽我?

    这个念头一下子涌上上官骆的心头,他黯淡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上官明月察觉到了弟弟的神情变化,脸色顿时一紧。

    忽地,她又作嫣然之态,轻轻上前一步,昵声道:“小王爷就不想知道,妾身想做什么样的人物吗?”

    杨沅的目光向她移动了一下:“卫子夫?”

    这时,杨沅带的人已经结果了上官姐弟和完颜元昀带来的附从,并且兴高采烈地搜起了他们的身。

    钱财、马匹,大家要平分的。

    他们死去的战友则被搭上了马背,准备带回去。

    没有人悲伤流泪,他们早就习惯了生死。

    有几名侍卫正持着弓箭指向上官姐弟,引而未发的箭镞牢牢地锁定着他们的要害。

    上官姐弟已经插翅难逃。

    听到杨沅的反问,上官明月莞尔摇头:“卫子夫虽得善始,却未得善终。

    妾身想做的是光烈皇后阴丽华、文献皇后独孤伽罗、文德皇后长孙氏一般的人物。”

    杨沅轻笑道:“姑娘的野心倒是不小。”

    上官明月微笑道:“小王爷你的野心又何曾小了?难道你不想做刘秀、杨坚、李世民一般的雄主?”

    杨沅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姑娘想做阴丽华、独孤伽罗、观音婢,就问我想不想做刘秀、杨坚、李世民,这是几个意思?

    她想转投我……完颜弘康?

    杨沅在背荫河了解过,完颜元昀之所以野心膨胀,想要替他叔当这个家,就是受到了上官姐弟的影响。

    而这对上官姐弟,乃是北国名流。

    得益于金国进占中原之后,迅速进入汉文化的狂热崇拜。

    上官骆姐弟自称是陇西天水上官后裔,而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因而迅速成为金国名流。

    再加上这对姐弟外形极好,因此金国权贵豪门莫不把他们姐弟奉若上宾,以和他们交往为荣。

    这样一对地位超然的姐弟,其实完全不必掺和各方的争斗。

    不管谁上位,他们依旧是最受欢迎的尊贵客人。

    可他们偏偏掺和其中了,杨沅当时就已想到,恐怕这对姐弟的野心,不止于做个名流。

    现在听上官明月亲口说出来,杨沅还真动了笼络的心思。

    如果能把这对姐弟招揽过来,以他们姐弟和各方权贵的友好关系,对于扶持越王一脉还真的是大有好处。

    最重要的是,完颜元昀现在就是个光杆儿,可他们姐弟依旧不离不弃。

    而且他们正是从三秃子山上过来的,这也就说,他们有替完颜元昀招揽过纥石烈部落,而且成功了。

    想到这里,杨沅道:“想做刘秀李世民,不仅要有真本事,还得有足够的大气运。

    活不到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可是没用的。如今元昀已死,明月姑娘还如何做阴丽华、做观音婢呢?”

    “妾身尚是完璧,若小王爷不嫌弃的话,妾身愿意……”

    上官明月红了俏脸,微微低着头,有些怩怩地抬手掠着鬓边秀发。

    突然间,她便动如脱兔,猱身扑向杨沅。

    她的手在身子向前扑出的瞬间,便已拔下发髻间的绿玉簪子,刺向杨沅的咽喉。

    上官明月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只是想成就功业,壮大家门。

    至于说辅佐的是不是完颜雍,那并不重要。

    实际上就目前来说,完颜雍虽然是一方重要势力,可也确实还没有显现出独一无二的特质。

    “完颜弘康”现在流露出了招揽之意,弟弟显然也动了心,她必须阻止。

    杨沅并没有被她的美色所迷,但还是中了招。

    正如杨沅之前所自夸,他已经过了逢美必纳的阶段。不至于看到个美女就为之神魂颠倒。

    但是,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上官骆身上。

    上官骆正蓄势待发,上官明月则平静的很。

    一般来说,从一个人的脚尖和肩头位置,是能够看出此人是否要动手的。

    可是上官明月真正做到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她的身手,比她弟弟高明多多。

    杨沅被玉簪一连刺中了两下,一记伤在他的颈间,只差毫厘就能挑开他的动脉。

    一记刺在他的肩头,这一记本是要刺向他眼睛的,被他及时避了过去。

    上官明月及时收了力,只是在他的肩头一点。

    不然的话,玉簪刺在他的甲胄上,立时就要断了。

    上官明月猱身而近,撞进了杨沅的怀抱,这一来后边那些弓箭手就无从下手了。

    上官明月手中的利器是一根簪子,杨沅手中的却是刀。

    一旦贴近过来,杨沅的兵器便没了用武之地。

    电光石火之间,上官明月已经接连刺出十几记凌厉至极的杀招,招招直奔要害。

    仓促之中,杨沅全力闪退,勉强避开了她刺向自己咽喉的杀招。

    “啪”地一声,杨沅弃刀了。

    他有甲胄在身,这会影响他的敏捷,但又何尝不是给他提供了保护。

    杨沅抬手一掌,在手腕被刺中的一刹那,打断了上官明月手中的玉簪。

    接着他便抬肘一撞,顶向上官明月的心口。

    双方瞬间进入凶险无比的肉搏之中。

    双眼、鼻梁、咽喉、小腹、下阴……

    上官明月的举动丝毫不见了楚楚动人的优雅,凶猛的如同一只母豹。

    杨沅在如此凶险的搏斗中,也完全没有讲究对方是不是个女人。

    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值得他全力以赴。

    二人拳击、肘顶、膝撞、掌劈……

    上官骆一声低吼,趁着二人身形不断错动,从交战的杨沅和姐姐身边一个贴地翻滚,迅速拉近了与弓箭手的距离。

    几枝箭从他的头顶掠了过去。

    上官骆拔刀向前,开了“狂怒”。

    他的怒,其实是冲着他的姐姐。

    姐姐这一回又是丝毫不顾忌他的想法,便替他做了选择,逼他按照自己想要的选择走。

    上官骆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行险一击,只是不想他动摇了对完颜雍的忠心罢了。

    这让上官骆心中有一种被姐姐抛弃、利用、背叛的感觉。

    在你心中,我这个兄弟究竟有多少份量?

    可他此时也没了办法,当上官明月手中的碧玉簪凌厉无比地刺向“完颜弘康”的时候,他就只能动手了。

    杨沅惊奇地发现,这个身高几乎不逊于他,骨架稍大,但形体袅娜的女人,拳脚竟如重锤利斧,其力道丝毫不逊于一个自幼苦练的男子。

    杨沅如果不是有“蛰龙功”在身,就凭他的功夫底子,还真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

    看来,上官明月姐弟对于其身世来历的介绍未必是假的,他们家有着很深的底蕴。

    “噗、砰!”

    杨沅一拳击中上官明月胸臆之间,接着便是涌身一“靠”。

    上官明月先是被一拳打得呼吸一窒,接着就被杨沅和身撞来的肩头顶飞了出去,直落下悬崖。

    杨沅无暇去管她死活,马上转身走向上官骆。

    以上官骆的身手,那些侍卫近身缠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他也没有能力抛开对手顺利逃走。

    交手之中,上官骆也在注意着杨沅那边的动静。

    忽见姐姐挨了一记重拳,接着吃“完颜弘康”肩头一撞,吐着血飞落悬崖,上官骆顿时心中一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姐姐的厉害。

    可是姐姐还是败在了完颜小王爷的手上。

    就算没有这些侍卫随从们帮忙,他又怎么可能是这位小王爷的对手?

    绝望的心思一转,一股莫名的戾气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走到这一步,都是姐姐一意孤行造成的。

    现在,我可以自己作主了吗?

    上官骆突然抽身后退,拉开距离后,把刀往地上狠狠一掼。

    “嚓”地一声,那刀入地半尺。

    上官骆昂首挺立,大声说道:“小王爷,某想和你谈上一谈!”

    再打下去,他只有一死了。

    上官骆想赌一把,赌这位小王爷想招揽他。

    毕竟,他也是有底牌的。

    “住手!”杨沅喝止了扑上去的侍卫,走向上官骆。

    杨沅虽未伤及要害,可他的颈子和手腕都被玉簪戳伤了。

    颈上的鲜血淋于甲胄之上,手腕上也有鲜血正滴嗒而落。

    两口刀架到了上官骆的脖子上,另有两名侍卫冲过来,急急为杨沅裹伤。

    杨沅一边任由侍卫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对上官骆道:“好,那咱们就谈谈!”

    杨沅对侍卫道:“先把上官公子绑起来!”

    杨沅随即派人去山崖下搜寻上官明月。

    这片悬崖不是笔直悬于地面的。

    从此处往下,垂直大概十余丈处,便是一片葱郁的密林。

    然后依次往下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仍旧有各种植物生长着。

    有了这些缓冲,人未必会摔死。

    但是杨沅身边这些侍卫可没有绳索下得去这么高落差的悬崖。

    他们从两侧寻找到可以下脚的位置,慢慢挪到下边,再转向那块探出的悬崖下方。

    杨沅包扎好伤口,看向山下。

    山下的“狼群”,已经冲向谷中盆地的更深处。

    他们沿途应该是放过了几处较大的村落,不过那些大村落也只是迅速组织防御自保,没有人主动出击。

    人都是有私心的,敌方力量不明,又没有部落首领的命令,他们的首要之务当然是保护自己的村寨、保护自己的家人。

    杨沅在一块大石上坐,把头盔放在了一旁。

    他接过侍卫的水囊,灌了几口水,看了看被捆绑着押到面前的上官骆。

    “你姐姐的武功,很厉害啊。”

    杨沅轻轻按了按颈部的伤口,抬起的手是也包扎着绷带。

    上官骆道:“是,我姐姐……武功比我高明!”

    武功比我高明?

    那就是别的未必比我高明了?

    杨沅看了看“要强”的上官骆:“令姊摔落悬崖,我可不敢保证她一定活着。

    如果她死了,伱还要和我谈么?”

    上官骆沉声道:“生死搏杀,各凭本领。战场上的生死,谁会挟怨视若私仇?”

    杨沅微笑地点点头,拍拍旁边暖洋洋的石头:“坐!”

    上官骆反绑着双手,用力坐了下去。

    他心中仍有愤怒,愤怒来自于他的姐姐。

    明明已身陷绝境,姐姐既不考虑他的生死,也不考虑怎么选择才对上官家有利,甚至没和他有一个眼神的交流,就悍然动手了。

    完颜雍,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这让上官骆对上官明月充满了愤懑。

    其实这种不满,已经不是刚刚才有。只是这种不断积累的愤怒,在这生死关头才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远处的三秃子山,只有“秃顶”的部分依旧沐浴着阳光。

    山峰上下的颜色因此变得区别格外明显。

    冲入谷中盆地最远的一些谋克,已经果断率兵撤退了。

    杨沅看到谷中盆地更深处,有火和浓烟升起。

    按照事先的约定,那是要撤退时才放火烧毁庄稼的举动。

    这火一起,不仅毁掉了那些村寨一年的收成,而且会阻塞道路,追兵很难追过来。

    山崖下响起了去搜寻上官明月的士兵的喊声。

    一共有四个人摸到了崖下,他们解了甲,以便让身子轻快一些,又用套马索缠着斜生于山间的树木,这才寻到崖下。

    他们没有发现上官明月的踪迹。

    下边有折断的树枝和压倒的野草,接着就无从寻觅痕迹了。

    杨沅看着远处冒起的烟火,便叫人通知下边,立即返回崖上,撤离。

    他不能为了寻找上官明月,继续滞留于此了。

    山脚下,上官明月衣衫褴褛地踉跄到了溪水边。

    她并没有摔死,为了躲避“完颜弘康”的搜索,她挣扎起来后,便连滑带蹭地逃向了山下。

    此处已经没有了阳光的照射,颜色变深的水面更像一面镜子。

    上官明月蹙着眉按了一下手臂的血迹,她全身都是滑伤、刮伤的血痕,到处火辣辣地疼。

    上官明月想撩起河水冲洗一下伤口,可是触及到水中倒影的手指,忽然就僵在了那里。

    上官明月屏住呼吸,颤抖地向水面凑近了一些,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就像林中夜鸟的惊叫。

    她的脸,已经被伤痕和血迹涂污得如同厉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