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白奴(二十一)
    长安的青楼从不缺官宦子弟,便是在朝为官的也有,在历朝历代,青楼都是合法营生。

    眼下的长安,除了普通老百姓,但凡有些身份的,都知道丁晚来丁少卿现在在查科考舞弊案。

    有些人,尽管与丁晚来相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走得太近,惟有一些不走科考门路的子弟,一见丁晚来就亲近,毕竟,丁晚来是他们这群官宦子弟之光,走近了没坏处,说出去有面子。

    没一会儿,三人进的青楼,便成了一桌子的人围在一起喝酒。

    有人说步暝自成亲后,来得少了,怕不是受了岳丈的约束。

    步暝笑着与人打哈哈,直说自己是因为钱少,丁晚来这个财主不来,他的俸禄怕是不够。

    也有人疑惑,乔衡怎么就跟丁晚来他们走到一起了,对此,乔衡不满。

    ‘不打不相识,不行吗?’

    其他官宦子弟听了,发出笑声,皆称,乔衡这一打,打得够久,谁都知道,前二十来年,自会走路开始,乔衡就跟丁晚来不对付。

    乔衡无语,但也有心理准备,几句话搪塞,桌上的人就只谈风月,只顾喝酒。

    一场酒喝下来,乔衡一人喝倒三个,走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嘴里还叫嚣着自己还能喝。

    丁晚来跟步暝各扶他一只胳膊,相视一笑,一起摇头。

    将乔衡送回乔府后,他二人才回斋宅,喝下流萤准备好的醒酒汤,各自休息,生怕太晚,把其他人给吵醒了。

    第二天清晨,不给人好脸的白奴挤兑他俩。

    “头一次听说逛青楼是为查案,查到什么了?”

    白奴一问,所有人都看向丁晚来跟步暝,搞得他们反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歌挑了下眉毛,朝白奴一笑。

    “不要这么说,好歹他们是回来睡的,没睡在外面,不是吗?”

    流萤因想笑而差点儿喷出,忙擦了擦嘴,步暝给她轻拍后背,只有皱眉看向白奴。

    “你年纪小,问这么多没用,说了,你也不懂。”

    白奴鼻子一皱,发出一哼。

    “说我小?只怕比你大得多,或是你叫我一声奶奶,我也当得。”

    步暝被怼到起身。

    “你这就有些过份了啊,不要仗着自己……”

    ‘小’字没说出来,步暝改了。

    “不要占人便宜,倚老卖老!”

    江夙夙喝了口粥,才看白奴。

    “让人这么生气,你多少有些讨打。”

    听到江夙夙说要打自己,白奴闭上嘴巴,她不稀罕吃斋宅里的饭,打开大门,走到宅子外头。

    地狱雀咳了一声提醒。

    “吃白蚁可以,鸡圈里的鸡不能动。”

    白奴倒着走回来,看了地狱雀一眼。

    “我知道,江夙夙有跟我说!谁要是动了下蛋的母鸡,你是会跟人拼命的。”

    说完,她自己出门找吃的。

    黑龙吃着饭,由感而发。

    “白奴这丫头,脾气不太好。”

    雨姬哼笑。

    “你也有脸说别人吗?”

    黑龙听了,用筷子指向院门。

    “我总比她亲和。”

    江夙夙点头。

    “这是真的!连我都觉得,得找机会再揍她一顿,才能让她把她那一身刺给收了。”

    在院门外,没走出多远的白奴听了,退了回来,眼泪汪汪望着江夙夙。

    “我们刺猬,全靠这一身刺保护,要是没有刺,我会死的!”

    白奴一哭,让江夙夙手足无措。

    “这……我知道,但……。”

    白奴没听下去,哭着离开。

    斋宅里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但面对白奴这种见人就怼的个性,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江夙夙见了,几下喝完粥,赶紧去追白奴。

    浅溪边,桃树下,白奴一分为二,化出两个白奴,自己安慰自己,自己抱着自己哭。

    她的爹娘早就死了,活到现在,她很孤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以,她才参悟出能分裂自己的术,让自己给自己当亲人,当朋友。

    看到这个场景,江夙夙有些难过,想了好久。

    “我以前跟你一样,见谁都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听到这话,两个白奴回过头,望向江夙夙,只见江夙夙跃上桃花树,坐到桃树的枝杆上,坐落一些飞花,飘进溪水,随水流走。

    “流萤姐姐是我第一个朋友,接着,一个又一个,我们都成了好朋友,我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在我心中,他们不只跟我的家人一样,而是,他们既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对我的家人挥拳头,一个人的拳头再硬,这里总是柔软的。”

    看到江夙夙指向她的心。

    白奴也摸向自己的心,两个白奴一起看向江夙夙。

    “我这里也是柔软的。”

    江夙夙看着树下的白奴笑。

    “光这里柔软没有用,你得用柔软的一面去对他们,不该总坚起一身刺,就像我不会一直挥动拳头,人与人之间,需要温暖的相拥。”

    这样的话,白奴花了些时间懂,明白后,她收起分身,跃上树,坐到江夙夙一侧。

    “你懂得真多,要不然,你以后当我师父?”

    江夙夙摇头,自知之明是有的。

    “我不行,我师父现在都还每天督促我跟书鬼念书,哪儿有教你的资格?”

    白奴笑了笑。

    “可你比我懂怎么做人,不是吗?”

    江夙夙有些不好意思。

    “我哪儿有?只不过师父教了我很多,雀姐姐他们也一直在教我,你刚到斋宅,可能不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很好的,就算有一天,你没有了刺,他们也会豁出性命来保护你,不会让你死掉。”

    白奴看着江夙夙。

    “真的?”

    江夙夙点头。

    白奴见了,变回真身,要将自己的一身刺活活震掉。

    吓得江夙夙连忙大喊。

    “诶诶诶,我是打比方,打比方懂吗?没让你真把自己的刺给拔了!没了刺,你这真身肉不溜秋,跟包子似的,哪条狗路过就把你给叼走了,挺麻烦的!”

    隐了身形的地狱雀看到这一幕,笑着离开,回到斋宅与众人说,且放心,江夙夙能把一切处理好。

    等白奴回到斋宅的时候,已经学会笑脸对人了。

    她甚至抱了抱替她擦手的地狱雀,还让地狱雀放心,她的怀抱永不扎人,会一直软软的。

    发生这些事,丁晚来离开斋宅去应卯的时候才想起问。

    “对了,楚歌怎么在家?她不是跟袁娘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