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落金风高》全本免费阅读
山匪横行的代岭山,自来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一夕之间却冒出来数位美娇娘,笑吟吟地立于山道间,好似那山间的精怪,又似是枉死在山匪窝中的厉鬼,只是奇哉怪哉,竟都不怕日光,就沐着春日的暖阳,向来往的路人卖些小玩意儿。
当然,摆摊的不止美娇娘,还有平头正脸的汉子,只是在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他们总是不受待见的。
代岭山内,五六个小摊连成一片,倒也算个小规模的市集,于这郁郁葱葱间添了些烟火气。
叶月穿了身浅绿色的窄袖,外头套了件短褙子,腰间配上围裳,两手共同攥着一把大木勺,在木桶里搅弄着,手腕每动一下,都是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若用粗瓷碗盛上慢慢一勺,蒸腾的热气与细腻软烂的绿豆一并入喉,暖意触及四肢百骸,再好不过。
只是价钱并不便宜,十文一碗,入口前须得斟酌一二。
好在,大部分赶路人都不缺这点银钱,比起风餐露宿,自然还是在这儿喝上一碗绿豆汤来得舒服。
“叶娘子怎会在这儿摆摊?”过路人坐在树下,小口啜饮着,余光瞥见桶里还能再舀出三四十碗的余量,不由得心下好奇,“过路人少,就算这汤水再好喝,每个人能喝三碗,叶娘子桶里的汤也卖不完吧?”
叶月将盖子压上木桶,往上盖了块粗布,又抱起稻草仔细地铺上去,防止热气往外溢出。
“也不是非要卖完,留着自己吃也不错。”她把钱袋整个翻过来,兴致勃勃地清点起今日的收益,楚当家的说了,摆摊挣来的钱有一半都能自己留着,卖出就有进账,卖不出也不会亏本,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做的生意了。
把铜板均等地分成两份,分装进两个荷包,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再抬头,过路人已将只余下些微残渣的碗递过来。
叶月接过碗,按惯例开口提醒道:“山里多匪,客人行路且小心些。”
“有匪?”过路人有些迟疑地扫过这些小摊子,摊主便没一个看起来是能打的,“那你们还在这摆摊?”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门路。”
碗泡进了盆中,用布巾沾取些许构树叶汁沿着碗壁擦上一圈,然后再用清水搓洗干净,最后沥掉多余的水,重新摆到桌案上。
叶月这才有功夫抬头,推销起除绿豆汤之外的生意,“客人若是担心遇上歹人,可雇上两个护卫随行,保管能平平安安地离开代岭山。”
那人踟蹰了一番,从腰间摸出两粒拇指大小的碎银子,“这些够吗?”
“只够一个。”银子易了手,叶月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人少了,会不会出事?”
“当然不会,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心善得很,就算只一个护卫,也定然会把客人平安送出去。”
毕竟,护卫是他们的人,山匪也是。
*
山下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山上的楚火落状态却不太好。
只凭一点药粉去应付几寸长的伤口,实在有些勉强了。是以,当被她委托来帮忙换药的柳玉兰掀开她的衣领、解开斑驳的纱布时,眼瞳不禁瑟缩一下,指尖微颤,怎么也不敢落到那道狰狞的患处。
伤口感染了,暗沉的血和微微泛黄的脓水一并往外涌着,只是看着,便让人感觉自己的肩胛也隐隐作痛。
“怎么这么严重?”
楚火落顿了下,含糊地回答:“不小心沾了水。”
柳玉娘于医道上也不过是个门外汉,仅止步于风寒喝姜汤,重症熬鸡汤的程度,陡然让她上手,也不过是将药粉撒得均匀些,换上干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绑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去大夫那仔细瞧瞧,定然好不了。”
“嗯,我知道。”楚火落整理好衣物,额间已渗出冷汗,唇色发白,怕是刮阵大些的风,便能将她从山顶上吹下去,“我今日便去,寨子里就劳你多看顾一二。”
“你一个病患,还操心这些做什么,寨子里好好的,哪那么容易出事?”
柳玉兰瞥见她身上仍是一件茶褐色的粗葛短袄,腰间挎着把闪着寒光的屠刀,再加上凌厉的眉眼,颊上细长的疤,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的模样。就这,还要进城看大夫去,只怕一脚刚迈进门槛,就被官府的人给捉了去。
“你先等等。”
柳玉兰在里屋翻箱倒柜,寻摸出一件珊瑚红襦裙,又拿出幕篱和面纱凑成一套,“换上这身再去,别让人认出来。”
*
寨里的姑娘不少,出门摆摊、上山采野菜、溪边浆洗衣物,哪哪都能瞧见,是以,出来个带着幕篱的红衣姑娘也不算突兀,至多有些奇怪,她怎么一个人上路。
虽说寨子里缴获了几匹马,但楚火落还是牵着驴出门,一来骑马太过招摇,二来,她着实不能算是会骑马,不过是骑过罢了,还是在有人帮忙的情况下。
离这最近的镇子还是清水镇,骑驴过去,约莫两日。
楚火落坐在驴背上,右手拽着缰绳,左手捏着一块烧饼往嘴里送。饼是厨房的秀婶做的,放了熏制的腊肉,鲜切的嫩笋,再添上几粒茱萸祛寒,按理说味道应当极好的,偏她的舌头享不得福,半块饼下去,只觉得噎得慌,半点儿滋味都没尝出来。
她伸手去拽挂在驴脖子上的水囊,却牵动了肩头的伤,浑身一颤,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呼吸。低伏着身子,继续伸长手指往前够,好不容易够着了,那驴子却大摇大摆地越过一个小水洼,指尖一滑,水囊直直地往下坠去,她下意识追过去,这下好了,摔得鼻青脸肿的除了水囊还要外加一个她。
可惜了玉娘借给她的这身衣服,要是磨出个大口子,也不知能不能补好。
她慢吞吞地想着,身子实在没力,只消极地等着落地再爬起来,却被突然冒出的一股力量扶住,她睁开眼睛,连那只水囊也被完好无损地拎住。
她接着那股力重新坐直了身子,还不待开口,水囊便被拔开木塞,送到她唇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