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第 151 章
    栖真觉得自己日子过的有点分裂。

    一面是温馨甜蜜的恋爱,另一面却是终生禁锢的梦魇。当风宿恒说要带她和董未、成校去巡山时,不过一句话,就把她从前一种推向后一种。

    “还有两日才去见重离,赶得回来。”风宿恒见她愁上眉梢,失了轻松明快,便温言安慰。

    “不是担心赶不回来。”

    知道风宿恒明着提议去巡山,暗地里却是为她寻找出路,可栖真心底有声音:找不到的,重离的技术即便有漏洞,也不在边界处。

    但话说回来,积极的行动代表积极的心态,风宿恒从不坐以待毙,她自然不能泼冷水。

    怀揣这般纠结,栖真随之踏上旅途。

    一座八千公顷的山脉是什么概念?

    记得以前带小包子爬黄山,景区宣传册上写黄山占地十二万公顷。如果公顷代表的实际面积没有在时间长河中发生太大迁移,那么这座山脉的占地便是黄山的三分之二。

    也很大了!

    风宿恒说这次巡山必须绘出一份山脉地图,为此得先探清山脉轮廓,所以起步就沿边线走。即使董未觉得更该往腹地,风宿恒都未采纳,只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撒开走,栖真发觉之前自己探索的那点路,不过微不足道一段。

    并非所有山脚都有路,风宿恒经常用绳子绑着她,放她下坡,让她沿着边线手脚并用。

    这么诡异的状态董未看不下去,数次质问风宿恒为何这样做,无果后甚至发了脾气,大吼巡山不是踩边线,这么做是在欺负人!

    最后还是栖真对山上一通凶,才成功让董未闭上嘴。

    看日落方向,第一日他们跋山涉水,从山南成功绕到西北。晚上露营时,董未给栖真膝盖上药,对着乌青和擦伤红眼,再次痛骂阿畅铁石心肠。栖真感谢他的维护,可骂阿畅的那些话,她可不敢搭腔。

    风宿恒打猎回来接手他的活儿,给她挑去两处脚底水泡,在背影处捏了捏她小腿,抬头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栖真摸索牛皮地图,上面已用炭笔详细描绘出山的半拉轮廓和局部地形,忍着痛对两个男人嬉笑:“我们占山为王,总要知道自己领地多少。开心点,开心点!谁叫我们拥有一个王国呢?”

    成校处理着猎物,闲闲地说:“你可真逗。”

    第二日继续探索,为了缓解团队不太愉悦的气氛,栖真愣把自己整得欢脱,就像一个视察领地的大王。

    地图在不断完善中,下午风宿恒要求就地休息,让成校和董未去附近找水。等人走,将她腿搁到自己膝上,揉捏道:“这两日苦了你。”

    和找不到出路比,爬山哪里算苦?栖真一手搭上风宿恒的肩,安慰道:“重离给了我那么大一座山,某种程度说,也算慷慨。”

    风宿恒低眉,捶着她抽筋的小腿,沉声道:“别去见他。”

    栖真苦笑。

    怎能不去?

    重离的威胁她时刻放在心上。

    和重离的对话她已一五一十告知,唯有最后一句,至今没能对风宿恒道出口。

    毕竟当初,得知她为相救而放弃现代,他伤心呕血、四日昏迷,要再让他知道重离拿他性命要挟,真不知风宿恒会作何反应。

    所以听他强硬地说出“别去见他”的话,栖真也是无奈:“不能不见!明天就是第五日了,我们一早就得往回赶,走腹地,应该来得及。”

    风宿恒扣着栖真脚踝,手下揉捏的力道加重,像在威胁:“不想你去见他!”

    “吃醋啊?你知道,不是我想去,是不得不去啊。”栖真笑,觉得这人难得带上几分幼稚的执拗,倒也莫名可爱,便想趁周围没人,亲一亲面前的脑门。

    可风宿恒只是低着头,栖真便见两点殷红滴在他的衣襟上。

    “阿畅?”

    栖真诧异,以为风宿恒流鼻血,赶忙抬起他的脸。

    就见风宿恒双目紧阖,面色青白,鲜血瀑布般从嘴中流下来。

    栖真大惊失色又毛骨悚然。

    “宿恒!你怎么了?”

    实在太突兀!

    前一刻他还好好说话,下一刻怎么变成这样?

    吃坏?中毒?还是旧伤复发?

    “说句话!告诉我怎么了!来人!董未!董未!”

    栖真手足无措,用手去接流下的血,可血一直流一直流,从指缝滴落。她急地抚他脸,脸上瞬间被血弄花。

    触手间,能感觉风宿恒体温骤降,把人放下平躺时,他的意识都模糊了。

    可风宿恒仍然死死拽着她,吐出的字都带着血沫。

    他呓语:“别……去……见……”

    栖真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下一刻,就见一道由无数0和1交替排列的细长光带,从风宿恒头部开始绕着他的身体一圈圈往下盘旋。

    重离!

    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重离!

    栖真不敢相信,他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不主动来见你,会发生什么事?”

    “你救的人会死。”

    可她没有不去见啊!

    都没到去见的日子,重离为什么要这么做???

    栖真战栗地想,今天是第几日?

    自从上次见过重离……今天到底是第几日?

    第一日她洗了澡。

    第二日和第三日和风宿恒住山顶。

    第四日,便是昨晚,他们在山里露营。

    所以……

    所以……

    今天就是第五日?

    今天就该是去见重离的日子?!

    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记错日子呢?

    栖真一激灵,啊,因为她一直记着风宿恒的话。风宿恒说,还有两日去见重离,到时候他们赶回去完全来得及。

    他说还有两日!

    所以她就没去算,听了一耳朵,就真地以为还有两日。

    人就是这样,身边人说什么就真地信什么,放弃思考,哪怕动脑子再想一想。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耳边传来董未和成校焦急的声音。

    栖真一把拉过董未,“看好阿畅!”

    她套上鞋子转身跑,不管身后两个男人大呼小叫。

    她要回去!

    去见重离!

    重离用事实证明,他的话不是开玩笑。

    好,很好!

    现在她知道了,的确不是玩笑!

    所以她必须立马回去见他。

    穿越山脉腹地也许会快很多,但那方向她没走过,不知会经历怎样的水道和山脉,她只能选择原路返回。

    他们如今处于山区东北角,换句话说,她至少得绕这座庞大的山脉足足半圈,才能赶在子夜前回到那处山洞。

    只要在子夜前赶回,她便不算违约,她就有立场求他放过。

    栖真在山里狂奔。

    她不担心迷路,只担心体力。

    这是一场马拉松!

    所有的惶急、悲伤、愤怒、内疚对现状于事无补,这一刻,她得把情绪封存,然后把全副心神放在脚下。

    她穿过一座又一座树林、攀越一块又一块岩石、淌过一条又一条浅溪……全是他们来时走过的路。

    可如今,一天半的路程她必须在半日里跑完!

    在慢长的跋涉中,栖真终于想明白这场浩劫到底从何而来。

    风宿恒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以为出来只是巡山,让她以为只是寻找出口,然后不动声色地误导日子,就为了不让她按时去见重离!

    他就是想看看不去见会怎样。

    他竟然在用这种方式,和重离较劲。

    但是她能怪他吗?

    不能!

    因为归根结底还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告诉风宿恒实情,他根本不知道她不去见,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才让他这么任性地玩掉小命!

    她隐瞒他在先,他误导她在后。

    他俩都该死!

    栖真发誓,若这次能将风宿恒救回,她一定狠狠揍他一顿,然后匍匐求他原谅。

    是的,只要能把他救回,怎样都行!

    只要她爱的人能活下去,她就彻底歇了出去的心,从此待在山里。

    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一百年,待到死都没有问题!

    她不会再自怨自艾,不会再试图反抗,她愿意接受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命运。

    从午后到夕阳西下,从夕阳西下到月上中天,栖真这辈子没跑过这么长的距离。

    头脑发昏,双眼模糊,腿脚打颤,胸腔粘滞……无数次觉得到了极限,可她都跟自己说不能倒下。

    只要一想到在她奔跑的某个瞬间,兴许风宿恒已然断了气,她就害怕到魂飞。

    跑到后来,她脑海里除了吐血的风宿恒,什么都没有了。

    再后来,连风宿恒都没了,只有他嘴里吐出的血,鲜红鲜红的,像瀑布一般流啊流。

    她眼前血红,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她手上沾的血早被汗水冲刷干净,但此刻,手上又沾满了红。

    没关系,只要她还流得出一滴血,流得出一滴汗,她就要跑下去。

    谢天谢地,万籁俱寂的高山草甸上,吊桥还在!

    每隔五日现世的吊桥还在!

    像给她开放的最后一个机会,像干干等她前来为食言赎罪。

    栖真爬上吊桥,挪啊挪,终于把自己弄进集装箱房。

    手伸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嘴里只能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见的气音:“救……他……”

    太死寂,只有夜风刮在峭壁的声音,从洞外吹进的气流都托不起她一片衣角,因为她的衣服已然成浆,紧紧裹住虚脱的身体。

    咚……咚……咚……

    那是还在跳动的心脏。

    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一声声急速膨胀后破碎的心跳在耳边回荡。

    可她在这片混沌里,依稀辨出重离的声音,他在说:“我说得很清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战我的权威?”

    栖真嘴唇翕动:“救……”

    “要他死简直易如反掌,这次是我的警告。”

    即是警告……栖真放下心,一口气彻底泄了。

    …………

    不知过了多久,当声音的元素,视觉的元素,触觉的元素再次回拢身体,她艰难睁眼。

    发现自己躺在安置舱内,重离在旁边,坐在高密轻钛基椅上。

    他双手抱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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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变了,不再是之前奔丧似的黑,而是一身大红袍子。

    红的像血。

    “真难看……没别的颜色了?”栖真以为只在心里说,谁知重离脸上更冷,拉着那张招牌死人脸说:“心脏水肿、肺部破裂、膝盖错位、脚趾骨折、指甲脱落,这些都是你硬要实验的代价。”

    栖真起了反叛心,纵使每说一个字都能带出血,可她还是要说:“做你的上帝吧,你开心……就好!”

    重离道:“我关注的是你的幸福值。”

    栖真觉得自己好像呵呵笑了两声,再次沉入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又来找她。

    这一次的意识强劲些,至少几分钟内,她感觉自己不会再昏迷。

    重离还坐在舱边,好像一直没动过。

    栖真眼珠转向他,又转向自己:“我要这样……躺多久。”

    “到你恢复生命力。”

    “我现在很有生命力。”

    “你现在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

    她不是指头抬不起,她是连头都抬不起,头部以下就像没有!

    视线再次捕捉到重离:“你确定……他活过来了?”

    重离道:“目前他的心跳介于每分钟120到130,收缩压180,舒张压100,体内自由基的数量控制在病变的极下限。”

    栖真:“听起来心跳很快……血压很高。”

    重离道:“至少没死。”

    “你一直这样监控着……山上每一个人?你在洞里看得到我们……像看电影一样?”

    “不。”重离道:“那些数据没有意义,不用浪费运力。”

    “可你刚才……随口说出了……他的数据。”

    “你会问。”

    栖真艰难地动了动脑,就是说重离觉得她醒来一定会问风宿恒,所以才弄来他的数据,以便向她说明他活得很好。

    但是可惜,她对重离的“体贴”并不感冒,喘息道:“你怎么得知这些数据?又没接触他……也没拿仪器……你对所有人都是想获得什么数据……都可以?”

    重离拒绝道:“你问得太多了。”

    “你让我五天来一次……见面又嫌我问得多……重离……那我们为什么见面?”栖真觉得快要喘不上气:“如果我不得不……在山里困一辈子……那我们可不可以……一个月见一次……或一年见一次……甚至这辈子……都不见?”

    重离深褐色的瞳仁扫过来,栖真迷迷糊糊间居然能觉察出他的不悦,然后就听重离道:“你在替我行使一种价值判断,这个由不得你。”

    就是说见还是不见、多久见一次、见时做什么,全部由他决定。

    她只需遵从。

    好累……

    栖真撑不住眼皮了。

    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你带来的存储介质可以打开,修复期间你可以查阅里面的内容。”

    终于有一个好消息!

    栖真勉强呼气:“……怎么看?”

    “你戴着传输器。”

    栖真这才发现头上确实有紧箍的感觉,应该是那个安置舱里的头戴式耳机正戴在她头上。

    所以,这东西学名叫“传输器”?

    就在她又要沉入意识的深海,忽然感觉一阵微微刺痒的电流开始冲击大脑皮层,激起她薄薄的兴奋。

    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灰蒙蒙的空间,空间里有一面发着亮光的书架,像读书APP的书架页一样,每个格子里都有一本书的封皮。

    这是什么?

    VI?

    栖真在这面巨大的书架前走,惊喜地发现上面每一本都是她拷进移动硬盘里的。

    当时时间有限,只够存进去三四百本,再加上U盘里原有的那些,所以现在这面书架上至少有一千本。

    原本想碰碰运气,看看重离有没有可能让她打开硬盘,没想到真地可以!

    意识到这一点,栖真心花怒放。

    可这些书要怎么看呢?

    茫然地扫视书架,就在她瞪着其中一本五秒之后,书自动飞到面前,自动打开第一页。

    栖真…………

    这么高科技的吗?

    伸手摸,是纸张的触感。

    翻页,发现每一页的页脚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黄色按钮。

    她直接按下去。

    那一瞬,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她脑里忽然就有了这一页的内容: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冶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诸葛亮集·诫子书》

    明明前一秒脑里根本没有这篇文章,没有这些文字,下一秒却如此清晰地刻印进去。

    这就是重离那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栖真又翻几页,点击按钮,发现都是如此。

    看来千年后将知识输入大脑的过程已经无需人工记忆。

    栖真叹服,恨不得把内容全部吸收。可点击五六次后,袭来一种深度的疲倦,她又开始头痛。

    下一刻,像断网一样,她被弹出灰蒙空间,再次沉入无意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