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第 157 章
    风宿恒今晚没想带栖真出来的。

    可看着她和容绽散步,看着他们争执,看到她回来后表情都不对了,他就忍不住了。

    抓了人直接去山下营地。

    说是营地,其实早搬空了,如今只栓了马,堆着草料。

    风宿恒在石头上坐下,抱栖真坐他腿上,帮她擦眼泪:“我家小公主又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他不温柔还好,一温柔栖真就抱着他哭。

    白天得知蓝心的事已然让她伤心欲绝,晚上对着容绽,那种愧疚和无力感又被激发。

    风宿恒见栖真哭成这样本该感同身受,可又有点好笑,莫名觉得像老父亲抱着委屈的女儿缓声宽慰。

    面上却不敢表露,只一下下轻拍她背。

    风宿恒的怀抱又暖又安全,抱哭半天,栖真顶着哭腔道:“我觉得自己、不是好人,觉得自己、遭透了,把珍宝打个稀碎,还要怪碎渣子、不好看。”

    “啊,你也觉得自己不是好人?”风宿恒难得眉飞色舞:“太好了,咱俩正好一对儿!”

    栖真:“…”

    “我哪里、哪里不是好人了?”她扁扁嘴又要哭了。

    风宿恒哭笑不得:“你觉得自己挺好,就别哭了嘛。”

    栖真哭得更甚,也不知要说自己好还是不好,抑或这情绪来的到底是不是围着她好还是不好都忘了。

    但奇异的,从大哭转小哭,从小哭转抽泣,从抽泣到彻底平静,脑里就通透起来。

    纠结什么呢,这就不是个值得纠结的问题好吗?

    容绽过去就是谪仙般的人,难得千帆尽过,身上还保有诚意的品性和坚持,她难道不该欣喜?她要做的不就是保护好他的纯澈,让他变回那个谪仙吗?

    而她最不缺的就是赚钱的点子,容绽介意,她再想别的法子不就好了?

    想明白这些倍感轻松,栖真破涕为笑:“你真好。”

    是啊,风宿恒自己都认同这句话——看她为别的男人伤心,他还能憋着不行于色。

    不能让栖真觉得自己时刻盯着她不放,不想栖真因为自己表现出哪怕一点点介意,再不敢和别人正常说话。她已经失去最大自由,在这座山上,他不能让她再有半点不自由。

    况且寻求认同乃人之常情,栖真也一样,只是平时不太露于表面,但风宿恒自认比以前更懂她,至少比去驼暮山那会儿更甚。

    拇指拨弄她耳垂,抱了良久,临回山顶前风宿恒顾左右而言它:“真真,你送人那么多好词,一首没送过我呢。”

    来日一早,山巅如火如荼开工了。

    先要整地,把要造房子的片儿规划出来。山上风大,筑基要深。是以祁南英打算前三日赶一赶,尽快把地整出来。

    风宿恒又是天未亮下的山,入沙漠待到午时才回,接了袁博送来的东西,吃了丹,回山上让人搬。

    阑珊见他推到面前的木质轮椅时差点喜极而泣。轮椅很大,稳,推起来少许费力,但推动一点没有问题。靠背、坐处和扶手上垫着厚实的棉垫,包着鹿皮。很气派,瞧着像一架移动的王座。

    同样惊喜的还有英迈,因为小宝儿终于有了新摇篮,他抱小孩儿抱得手快断了。

    风宿恒又返身让人把般上来的圆桌架起,一个放到方桌边,剩下五个放到膳区。

    看着一点点变好的山巅,他越发体会栖真说的开荒的乐趣。

    栖真坐在桌边,和远处忙碌的风宿恒相视一笑,转首对容绽道:“阿绽,我想过了,世上能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你若不想……”

    容绽听人说话素来耐心,不会轻易打断,此刻却抢着道:“你说的名,想一个吧。”

    “啊?”栖真没跟上他的趟。

    容绽道:“按你的意思办。”

    “可是……”不过一晚,他态度怎么变那么快?栖真窥探他的眉眼:“阿绽,你怎么……?”

    容绽确实想了一晚上。

    物是人非,落拓至此,他凭什么清高?心里再不想图这便宜,毕竟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他废人一个本就拖累,怎能再给人添堵。

    过去的洛尘,就让他死了吧。

    容绽扯了下嘴角,道:“既然是你写就,便没什么好担心。不过赚得钱,可不能像你跟絮回说的三七了,我就代个笔,没道理我们占大头。”

    栖真…………

    她是不是刚从一个坑里出来,就掉进另一个?还都是她自己挖的。

    想给他们塞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还在愣怔,便听容绽道:“起个威风些的名号吧,就像这山住久了,也得给它起个名。”

    栖真道:“你觉得什么名儿好?”

    容绽想了想:“听说此地山峰林立,不如叫百刃山?”

    “叫百刃不够威风,万仞怎么样?”栖真道,忽然觉得“万仞山”有点耳熟,想了半天,好像小包子背过的。

    “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应景!”容绽抚掌:“你想个名号吧,叫万仞山什么?”

    栖真起名废,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

    于是转眼看山顶。

    两日前这里还是荒芜山头,毫无生气,如今热火朝天,到处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再看絮回她们,各凭本事创造生活,孩子们也是打着赌往死里学。这里是荒,但每个人在此都有发展,未来,就会拥有无限可能。

    每个人,都有可能……

    栖真一拍脑袋:“可能宫!就叫‘万仞山可能宫’!”

    容绽玩味着‘可能宫’三个字,笑道:“那你就是可能宫宫主。”

    栖真对他一抱拳:“承让承让,你也是宫主,容宫主。”

    两人笑得收不住,都觉玩笑开得有点大,但好玩,真得好玩。

    “以后我们出的东西,都盖上‘万仞山可能宫’的字样,瞧上去先声夺人。”栖真笑道:“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江湖帮派,就觉得厉害厉害,老厉害了!”

    旁人不知这两人在笑什么,但笑这东西会传染,于是风宿恒笑,柳絮回笑,慕容烟月笑,英迈阑珊典叔他们做着手里的事,都抑不住唇角。

    栖真和容绽倒没注意旁人,他们已经开启新的话题。

    栖真确实想请教容绽,大容蒙学到底学些什么:“我是想既然要教孩子们,就得有章法,有进阶,认真地教。小朋友童年宝贵,他们受的教育会决定他们的未来。”

    原本他们这群人只求活着,根本没精力考虑什么孩子的未来。如今过上安稳日子,很多事确实该上些心,可容绽道:“我幼时由师父教导,主要是学文学乐学礼和修炼。民间稚子以何启蒙,惭愧,我竟从未探究过。”

    于是栖真只好问边上写大字的鸿蒙白丁他们,学堂里夫子教什么呀?然后就听鸿蒙数落一通夫子教的东西多无聊,学不学一个样。

    栖真………

    晚膳后拿这问题问风宿恒,就听他道:“我就学自己想学的,学对找到你有帮助的。”

    栖真………

    散步呢,瞧她还皱着眉神思不属,风宿恒便道:“别管民间如何,教你觉得重要的就行。”

    “小包子说教育这种事是和时代挂钩的,我以前总觉得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这话他说得在理。大容怎么选拔人才就该安排怎样的教育。我把现代那套搬来,孩子们学了,未来用不上,岂不耽误他们前程?”

    风宿恒笑道:“大容和辛丰官员任命都靠举荐,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栖真啊了一声:“中土没有科举?”

    “科举?”

    “就是用全国统一考试的方式来甄选人才。”

    风宿恒对她提的概念挺有兴趣:“全国统一考试?”

    “是啊,平民百姓也能参加考试,每人机会均等,各凭本事上位。“栖真道:“这样底层百姓才有阶层跃升的可能,这样的社会才有活力嘛。”

    风宿恒沉吟半晌,道:“跟我说说。”

    白日里挖出来的土堆得到处都是,他们避开工地,在外围走了一圈又一圈。栖真从科举讲到高考,从学科设置讲到社会发展对人才的需求,把她知道的历史和现代人才培养模式全说了一遍。

    见风宿恒全程只是听,栖真还担心这一骨碌信息过去,他是否消化得了,便问他有没有问题,风宿恒想了想道:“时代生生不息,像浪潮向前推进……”

    “是时代越来越先进,社会发展越来越快。”

    她在同化他的表达上向来不遗余力。

    “对,越来越先进。”风宿恒在学她的表达上向来从善如流:“我只是觉得全国统一考试会否导致学生再不关注其他,而将所学只限定在考试科目?”

    栖真道:“这确实是统一考试的弊端。历史如此,新时代也一样。但怎么说呢,有些事的弊端只能在实践中修正。瑕不掩瑜,这个制度之所以长存,是因为它给社会带来的利处要远大于弊处。回过来想想,若不划定一个范围,说不定范围里的都没人学呢。”

    风宿恒思索道:“我觉得你更想说的是,考试只是选拔的手段,一个人该学什么,应该由社会发展的需求来决定。”

    栖真意外地转头瞅他:“这是我说的吗?”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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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总结得比我到位。”

    风宿恒只是笑。

    栖真感慨道:“听听这语气,这用词!要不知道你是谁,我都以为你也是穿越来的。”

    “小点声。”风宿恒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妇唱夫随嘛,谁叫我家真真说话就这调调?听多了,说话就越来越像你。”

    “孺子可教。”栖真捂嘴笑。

    “别忧心了吧?想明白这点,教什么不就明了了?”风宿恒道:“真真,你可是未来的大容皇后呢。”

    栖真眨巴着眼,好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风宿恒的话像点燃栖真心里的火,这似乎只是件小事,只是教十个孩子而已;又似乎能大出天去,大到能改变很多东西。栖真兴奋地一晚没睡着,去见重离时都觉得脚下虚浮地在飘。

    在获得许可后直接躺进安置舱,戴上传输器。

    书很多,她挑自己要的。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那种脑力衰竭的感觉再次出现,她又被弹出灰蒙空间。

    栖真喘着气从安置舱里坐起:“怎么又被弹出来?”

    重离道:“数据传输会消耗你的脑力,每次到脑力的临界点,系统会自动中断。”

    “就是说我如果身体状态好一点,每次能录入的信息量就大一些?”

    “是的。”

    看来以后每次来见重离前她得睡足。

    “你今天穿的衣服还挺有品味。”栖真坐回沙发对面的椅子,头晕让她趴到椅背上。

    她不想让重离觉得她来就是为了用安置舱,她得跟他唠唠嗑。

    重离对身上这套藏青的像阿玛尼高定的花式西装并不置评,只盯着栖真的面容看:“没睡好。”

    “是啊,一晚没睡。”栖真捂着嘴悄悄打个哈欠。

    重离道:“良好的作息是高质量生活的保障。”

    “对,你说的没错。”栖真道:“以后我会注意。”

    听听这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要好的朋友。

    栖真道:“我能看看我的幸福值吗?”

    “60。”重离道:“我早上看过了。”

    “哇!”栖真道:“我就知道一定会上去。”

    “这一周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啊!”栖真笑:“让朋友解开心结,开始造房子,然后……我觉得自己还是能做点事的。”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有心上人的体贴、怀抱和亲吻。

    不过这个她不会和重离说。

    重离道:“嗯。”

    栖真:“照这个速度,很快就到100了。”

    重离道:“不会很快。人类对幸福的感知类似函数曲线,难的是永不相交的Y轴。”

    栖真皱眉:“哪种函数?”

    重离道:“yx?=1”

    栖真在脑海里反应了一下与之对应的函数曲线图,就听重离继续道:“……的左半边。”

    栖真嘴角一抽。

    “既然向上的曲线和Y轴永不相交,就是说不可能到达100。”栖真不明白:“可你觉得我的幸福值能到100。”

    “我只是说类似。这就是数学可以表达规律,而人类经常背离规律,给世界带来诸多不确定性的原因。”

    栖真脑袋搁在手肘上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要不要吃小笼?”

    重离………

    她殷切的语气像个超市推销员:“yx?=1,1就是小笼包,下次带给你尝尝?”

    栖真跟风宿恒说起这段时,风宿恒问,他要吃吗?

    “他说,那你下次带个恭桶来。”

    风宿恒………

    第一次碰到给人送吃的,对方说记得带个恭桶来。

    “他对小笼是有多厌恶?”风宿恒发觉重离也是个奇人。

    重离的原话是:“下次带个排泄装置来。”,栖真怕风宿恒听不懂什么是“排泄装置”,直接改成“恭桶”。

    “我觉得他不是在讽刺,他说的大概就是字面意思。”栖真笑道:“你能想象一个人,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从不进食,就靠躺在安置舱里过活吗?如果他那么多年一直这样活,我想他的洞里一定没有什么恭桶之类的东西,因为他的身体可能不需要排泄。”

    栖真分析道:“所以我想他这么说,意思是他愿意试一下小笼包。”

    通往吊桥的口子被前方一排棚子挡住,栖真无论去还是回都不会被人看到。

    一看就是风宿恒让聂灵鸢安排的,栖真在棚子后快速抱了一下风宿恒的腰,撒娇道:“是我想吃小笼了,行不?”

    风宿恒吻她:“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