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宿恒推门,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新木松香扑鼻而来,栖真跟进,一眼看清,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柜,隔帘内还有间净室。
木床靠墙,崭新的被褥枕头叠得整齐,还置了两个大大的松软靠垫;桌上列着文房四宝,桌旁有一齐胸高的柜子,上层是各式各样的书,中层全是蜜饯和零食,下层则是驱虫香、皂角、熏香、蜡烛、火折。角落里的木架上搁了三个盆,墙上挂着布巾。
全然一副居家模样。
栖真疑惑道:“谁住这里?”
风宿恒早打开拉窗,用支木架起,任晚风吹拂入室,又回头点了驱虫香,拉起栖真,将一柄钥匙置在她手心,微笑道:“上次你说我要生气,什么地方都能去,你生气却没地儿待,所以我私下托祁南英造了这间小屋,下回你若气到不想见我,可以来这边一个人静静。”
栖真吃惊地看手中钥匙,又看风宿恒,再环视房中:“给我的?”
“给你的。”风宿恒蜷起她五指:“收好了。”
没想到自己故意说的气话,风宿恒居然放在心上,更没想到他竟会造这样一栋楼,只为给她一个私密的释放情绪的空间。
“伤心生气乃人之常情,谁不想独自待一会儿呢。”风宿恒道:“这处山谷你走来不远,来前记得带些吃食,你喜欢的书和零嘴我都放了些。若晚间还不想归家,便在此过夜。记得拴好门窗,以防虫豸野兽。”
他犹豫,最后加一句:“气消了就早些回去,我在家中等你。”
栖真听他句句叮嘱,感受的却是自己藏不住的砰砰心跳,呆楞着问了一句:“我来这儿,你找不见我,不着急吗?”
风宿恒道:“你要来这边,必是气到全然不想理我了。这钥匙,以后放在香满路博古架二层的青木匣中,我见钥匙不在,便知你来小屋,就不担心了。”
心里加一句,我会来偷偷看你,知你在此好好的,我便走。
他还待说,便见栖真低头,早已泪流满面。
“这只是第一处。”风宿恒柔声道:“将来,山里景好处都置上宅子,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或兴之所至,大可去住一住。短则一日,长则一月,山巅谷底,林中湖边,甚至冬暖夏凉的洞中。我们虽然出不了万仞山,但春天踏青种菜,夏日荷塘采莲,秋日收谷赏枫,冬日煨酒看雪,别人有的,我们真真一样都不会少。”
栖真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宿恒。”
让她说什么好呢?
感动若有实质,此刻就是让她死去活来,全然浸在蜜里,又带着心酸。
一个男人心细如发,处处为你着想,时时让你感动,她还能说什么呢?
一万遍“我爱你”都觉得单薄。
风宿恒亲她光洁的额头,从怀中取出帕子帮她拭泪,玩笑道:“小孩儿啊,床上哭,床下也哭,以前怎没发觉你那么爱哭?”
“不是你嘛?”栖真扁嘴道:“床上让我哭,床下也让我哭。”
她抱住风宿恒不撒手:“以前我以为你是、是高冷男神,现在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贴心大暖男!然后,然后,你还做了我老公。”
风宿恒飘汗:“我不是老公。”
栖真抬头,泪眼晶莹,凶巴巴的:“怎么不是?就是我老公!”
风宿恒坏笑:“你们那儿将夫君称老公吗?还有亲爱的?”
他在栖真耳边暧昧道:“在辛丰,老公是对太监的称呼。”
栖真吃惊地啊了一声。
风宿恒看她傻样,宠溺地刮她鼻梁:“口口声声叫老公,是对你夫君某方面不满意吗?”
“辛丰有太监?”栖真冒出疑问。
“宫中妃嫔多,怎会没有。”风宿恒笑道:“你当每个皇朝都像大容那般特殊?”
栖真抬手勾住风宿恒脖子,撒娇地摇了摇:“阿畅~~。”
风宿恒见她勾的辛苦,索性拉到床边,把人抱到腿上坐。栖真环着他勃颈咬了咬唇,鼓足勇气问:“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风宿恒莫名,对她上下看:“胖?”
栖真捏了捏肚肚:“这里。”
风宿恒也捏了捏:“哪里胖?”
所以不是嫌她胖?
栖真再猜:“那我是不是晒黑了,变丑了?”
风宿恒双眉都飞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哪里晒黑?哪里变丑?”
栖真再次跟他确认:“没有吗?没有变胖?没有晒黑?没有变丑?”
风宿恒道:“求之不得你珠圆玉润些,如今这般还是瘦了。”又捏她脸颊:“也不知这愈发抚媚动人的是谁,莫不是得夫君滋润,反来日日乱我心曲?”
栖真嘟了嘟嘴,三样都不是,就只剩……
“所以阿畅是觉得我……”栖真低头:“脾气不好?太作了?”
风宿恒不知“作”为何意,但大体明白她说的,想了想道:“真真没有脾气不好,偶尔不开心,也是因为我让你不开心了。”
他回答前有一瞬犹豫,栖真立刻明白了,果然……问题就在这里!
风宿恒面上虽不承认,其实心里就是觉得她又凶又作。
这般一想就更委屈了,窝在风宿恒颈边不语。
风宿恒抱了片刻,觉得肩头小湿一片,一声鼻吸怎么都藏不住,忙抬肩,想看栖真怎么了,怎么又哭上了?
乘夜来此,她感动到哭他能理解,可之后莫名一串问题,问完还没下文,躲起来又哭,真让他丈二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里面有什么被他忽略,便轻轻拍她安慰,同时心念电转——这情状,栖真分明有话欲诉又羞于启齿。
于是温声鼓励:“有何委屈,都可说得。”
等了一会儿,见怀中人仍默不作声,风宿恒只好揣度:“是这段时日我在山上时间少,不够陪你,不开心了?”
怀里人摇头。
风宿恒道:“为着我明日要回大容平乱,好几日不得回,舍不得我?”
还是摇头。
风宿恒沉吟:“那是……芙蓉帐中怠慢了娘子,真真心中有怨?”
怀中人呼吸一窒,更把脑袋往他颈边藏。
“是为这桩?”他心里亮堂了,确认道:“你想的,尽可在我耳旁说。”
这般,才听耳边声如蚊蝇:“你是嫌我对你太凶,所以对着我没感觉了吗?”
这话真是晴天霹雳,风宿恒一时不知作何表情,奇异地重复道:“我对你没感觉?”
栖真羞意更盛,至此道出心底纠结:“半个月来,阿畅为何都不要我了?”
刚成婚那会儿,回来会被他压着吻,伏案会被他抱住亲,更别说每晚层出不穷的花样。
可后来这种癫狂戛然而止,每晚香满路他只和她说说话,然后大部分时间专心画画,上了床即便她主动抱他亲他,风宿恒也只是回以亲亲抱抱,然后……然后就没有了,两人相拥睡到天明。
她是休息得比以前好,心里却一天比一天委屈,不知自己在风宿恒眼里是没了吸引力,还是上次对他凶过头?可这种事栖真也是首次碰上,电视剧都拉灯结束,成婚后美满幸福,没教过碰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只好找着理由,体谅风宿恒每日两头辛苦,心里却如蚁噬,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中。
风宿恒看着栖真,一时彻底无语。
她在这头暗自郁闷,殊不知这段时日来,风宿恒的胸闷至少十倍于她。
人生的浪漫、生活的情趣、无与伦比的创意、心细如发的体贴……所有这些,素来和一个人的气度、学识、眼界、经历气息相关。
一个目不识丁、日日田间地头的老农过的是老实巴交的日子,而对风宿恒这般趋于致臻之人,身负七窍玲珑心,体力又在巅峰,是恨不得倾尽所有对心上人,便是日日翻出花样,于他也全然不在话下。
曾发出邀请,邀栖真同赴那人之为人的极妙处,风宿恒并非巧言令色随便一说。道路且长,一路皆景,便是贫乏处,他也自信能为栖真带出盛景。
但风宿恒确实没想到,不过一时玩笑画个圈,竟让栖真冷战三日,还硬生生逼出一句“想回家”。
若她只是羞恼,风宿恒自觉能哄,可这句“想回家”出口就太严重了!
栖真回不了家是因为什么,她牺牲自己成全的又是什么……这话听在风宿恒耳中,简直比“我们和离吧”还要锥心!
那晚栖真睡后,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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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身边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一次去认真揣度,他自以为的情趣,在栖真眼里会否是种冒犯?他以为的热情似火,在她那处可会只是迁就?
不,他不怀疑栖真的爱!但他不得不去想,他和他的妻毕竟来自两个时代,他们在很多事上能做到理解彼此,消融矛盾,但每件事都要趋同,实在太难了!
那晚失眠,天没亮便入大荒流。为着心头疑惑,他主动唤出雷恒。
那日雷恒一反常态,不见惯常的冷嘲热讽,而是认真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再爱你,都脱离不了新时代女性的标签。她在现代有身份、有地位,每日多少人找她请示,多少生意伙伴找她谈事。她独立又自律,孤身一人,把公司管得井井有条,家里同样如此。这样一个女人嫁给你,天天被你搞到精疲力尽、缺少睡眠,你没看到她累得白天都要回来补眠吗?”
“风宿恒,新婚燕尔是人之常情,但请你有点分寸。现代不存在修炼,能和你这种变态体力媲美的只有电影里的钢铁侠。我不知道你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是承受得住你的热情似火,我只知道栖真承受不起,还请你体谅一下。”
“我不希望再从她嘴里听到任何一句“想回家”的话,那会让我后悔当初送她来中土,让我后悔把她送到你身边的决定。”
听完雷恒的话,风宿恒沉默良久。
自那晚起,他真是尽了最大努力去克制!
以魂伺鼎的苦受过,荆之誓言的折磨忍过,如今不过是按捺欲望,照理说并非难事。但栖真主动亲亲抱抱,对风宿恒而言就是酷刑。
可他每次在火热中呢喃着问,今日累吗?栖真都说累啊,只此一句,便让风宿恒再不敢犯,只能抱人哄睡,望她得一安详夜晚。
但栖真不会知道,她睡着后,他根本难以入眠。只要躺在旁边,闻着她的体香,食髓知味,就消不下去。
起初,他辗转反侧忍着,之后是去净房冲冷水,再之后强烈冲击着,让他不得不经常去三峰溪泡着。
其实也想过,不如趁栖真睡着后他溜回千百度睡,又生怕她半夜醒来不见人,徒费解释。
届时实话实说,怕她觉得他不正常;不说实话,又怕她胡思乱想。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甭节外生枝。
至于那份欲求不满的折磨,只留着暗自消磨罢了。
谁想今晚,居然听栖真委屈到哭,问为何他都不要她了?
风宿恒想仰天长啸或吐血也好,话入耳,连他这般七窍玲珑之人,也迫着陷入了迷思。
可栖真既然带着情绪问,便由不得他愣忡。风宿恒清了清嗓,道:“前几日你来葵水,行不得房,之后,之后……”
卡顿,哑口。
说此事责不在他,他还是一如既往,明明是她捉摸不定?
这般说必定完犊子!
下下策!
既然你心里想,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还害我辗转反侧费思量?
这样回,状似在解决问题,其实是全然不懂床笫间欲说还休的旖旎。
会将事情推向另一个深渊。
是以风宿恒心念电转,身体力行,翻身将人按倒在床,给了个长长的激烈的吻:“这不是在等此处落成带你来嘛!放心,今晚绝不放过你。将来踏足时你念着这晚的好,也能提前消气,原谅我些。”
只把心底的荒谬全数按下,再不用忍。
两人明明天天在一处,这晚竟生生整出波小别胜新婚的疯狂。
“这里…不怕人听。”栖真再度哭求放过,风宿恒在缓下来间隙调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你那些诗里这句写得最好,以后这屋就叫‘长风破浪’。”
栖真破涕为笑,恨声捶他。
这一晚再次印证夫妻之道的惟妙处,纵使委屈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东方露出鱼白际,栖真顿悟,哑声道:“你真是我的好师父。”
“教床笫之欢吗?”
“教真正的夫妻之道。”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不足处,等你回来,我慢慢改。”
没头没脑的一句,风宿恒却听懂了,骤然欣喜,将人搂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