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文拧眉,等着听她继续说。
玟姨深呼吸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他说,小姐给他叶家生了孩子,就再没有任何价值了,她要继续赖在叶家就随她,他会把少爷带去美国,和那个贱人一起生活。
“小姐在钟家可是掌上明珠,她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大把好男人随她挑。她嫁到叶家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她付出那么多,一退再退,却这样被叶家羞辱。
“不是她脆弱无能,而是叶家欺人太甚。她的死,都是被你爸爸和那个贱人逼的。他们是害死你妈妈的杀人凶手。她有多么绝望啊,才会开车撞向山崖一心求死啊。
“她曾经是那样美丽的一个人,死的却那么惨。我看过她的尸体,没有一处是好的。”玟姨哽嗯着,已经是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上。
沈棠赶忙过去扶住她,再抬头看叶仲文。
此时的叶仲文嘴角微沉,眼眸泛着血色,表情凝重,脸上露出了极危险的杀意。
沈棠从不知道叶仲文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她没料到会是自杀。
听到这里,她已是心痛不已,更何况叶仲文身为人子。
“少爷,玟姨求你了。”玟姨一把抓住叶仲文手腕,苦苦哀求,“没人替小姐作主,你要替小姐作主啊。小姐生你的时候难产,险些死掉。你是她用命生下来的啊。
“你的外公外婆畏惧叶家,敢怒不敢言,老两口最后也是含恨而终。那个贱人却活得好好的。她踩着小姐的尸体进了叶家的门,现在还被人人称赞,天理何在?
“小姐从来没有安息过,夜夜她都来我梦里哭。你现在长大了,一定要让恶人有恶报啊。”
叶仲文扶起玟姨,吩咐沈棠:“送玟姨去车上,让司机送她回去。你也可以先回去了。”
沈棠没追问,先扶着玟姨托付给司机,然后再返回来。
叶仲文坐在墓碑旁,头轻轻靠着墓碑,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走过去,没说话,坐在另一边。
叶仲文目光失焦地看着远处,眼底尽是阴郁,问:“不是让你走吗?”
“我陪你吧。”她坚持说。
叶仲文扭头看她,眸光愈发阴冷。
两人没再说话,直到马克开着车赶过来。
沈棠原以为是要回叶宅,结果叶仲文对马克说去羽园。
羽园是叶仲文奶奶生前住的地方。
叶仲文奶奶年轻时候就和叶老爷子分居,常年住在羽园。
羽园地处僻静,后面有农场果园。
钟诗雅过世后,叶仲文就到羽园和奶奶一起住。
他在羽园一住就是三年,后来才回到叶宅。
那三年,他没见过他的爸爸,只知道爸爸和那个害死他妈妈的女人结婚了。
他回去的那一年,那女人生了个女儿。
下午,他们到了羽园。
奶奶过世后,羽园就由一直照顾奶奶的彭婆婆打理。
彭婆婆见到叶仲文,又意外又开心。
彭婆婆是第一次见沈棠,见沈棠帮着自己做了一桌好菜,对她称赞连连。
叶仲文晚餐没吃什么,回了房间休息。
沈棠帮着彭婆婆收拾厨房,关心地说:“您住得这么偏,家里一定要放一些常备药。”
“少奶奶放心。”彭婆婆笑着回,“我孙子在旁边的农场上班,离我离得近。他每天都要来巡查我这个老婆子的。我有什么,一个电话,他过来也就十分钟,很方便的。”
“您孙子很疼您。”沈棠笑说。
“是啊。”彭婆婆点头,然后笑容收了收,认真地对沈棠说,“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小少爷妈妈的忌日吧?我看小少爷不太开心呀。”
沈棠惊讶于彭婆婆的记忆力,感慨说:“您竟然记得。”
“我记性不差,但小少爷妈妈的忌日尤其记得清楚。我还记得那天收到噩耗,我陪着我家夫人赶回去。见到小少爷时,他整个人都吓傻了。”彭婆婆说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沈棠心头一紧,洗碗的动作顿了顿。
她以为,这种事情都会先瞒着孩子。
“当时没有瞒着他吗?”她忍不住问。
彭婆婆叹口气,心疼地说:“瞒不住啊,他妈妈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沈棠停下来。
“据说小少爷妈妈开着车冲下悬崖前,小少爷就在车里。”
听到这话,沈棠神情更是难以置信。
“警察说,小少爷可能是从窗户里被甩出来的。他身上有很多外伤,警察赶到的时候,他就坐在悬崖边。”
闻言,沈棠心疼地红了眼睛。
“我家夫人把小少爷带回来羽园,他整整三个月都不说一句话,夜夜做噩梦。我家夫人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小少爷,小少爷这才慢慢好起来。
“我家夫人过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少爷了。”说着,彭婆婆重新露出笑容,“不过,我家夫人在天上看到小少爷如今成了家,还有你这样一位太太,应该就放心了。
“不过,你们怎么要分开睡呢?是闹什么别扭了吗?”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希望我打扰他。”沈棠找了个理由,继续洗碗。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叶仲文,收拾好,向彭婆婆道了晚安后,回去房间里。
她坐在床尾发了会儿呆,想到隔壁就是叶仲文,不由地去想,不知他休息了没有。
终还是敌不住担忧,她过去轻轻敲门,然后转下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开。
房间里没开灯,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仍是平平整整的床面上。
瞧见窗边那黑暗的角落里有个影子,沈棠心头一惊。
她轻声说着“怎么不开灯呢”进去伸手摸着墙壁上的开关。
“别开。”叶仲文声音冷冽地响起,如同千年寒冰。
沈棠愣住,收回手。
“出去,别烦我。”叶仲文又说。
沈棠走到门口,终还是没能迈步出去。
她将门关上,缓步过去到叶仲文面前。
她在叶仲文旁边,随他一样坐在地上。
“放心,我不说话。”她轻声表明,“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些。”
叶仲文没再轰她,没什么精神地靠着墙壁,两眼无神地说:“这房间我小时候住了很久。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一个人在这房间里。”
沈棠听不懂地扭头看他,又看向他视线所指的对面角落。
“我的妈妈,她始终跟着我。”叶仲文目不转睛,“她总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二十年来从未变过,就像在看她这一生最大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