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南茵的盛夏还未真正来临,室外温度却已相当灼人。
舒苡言回到南茵后并未闲暇下来,她面试了几家南茵当地比较有名的乐团,同时还准备报名今年的研究生考试。
恰好这周阮漫璃在上海演出,演出结束后有一周的休息时间,便趁此机会回了趟南茵,打算和舒苡言见上一面,再一起回滨城。
两人约在一家淮扬菜馆见面,许久不见,彼此间有说不完的话。
饭菜上桌,阮漫璃拿起公筷给对面的人夹菜,忽地想起什么:“对了言言,你这次去滨城就只是见一见从前的老师同学吗?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舒苡言点点头:“这次回滨大,我想去和李漪、褚楚她们见一面,大家一起吃顿散伙饭,然后再去拜访一下系里的沈蓓教授,问问她今年考研的情势,让她帮我分析分析。”
“你想好了,要报考滨城大学的研究生?”
“还没有,目前正在南大和和滨大之间纠结。”
阮漫璃认同她的想法,“那是该问问老师的建议。”
“对了,还有件事。”阮漫璃放下筷子,眉头微蹙起来,“我前段时间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就特意让我爸托人打听了下梁沛东的近况。他已经出狱了,目前好像是在家里待业,还没找到工作,全靠父母养着呢。”
舒苡言想了想,觉得也合理,“梁沛东到底有过案底的人,出来后想找工作怕是不容易。”
阮漫璃指尖轻扣在餐桌上,忽地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肃,褐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担忧:“我是想说,像他那种人渣变态,内心阴暗扭曲的人,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举动?”
她想了想,对舒苡言说:“言言,你这次去滨城少说也得待个四五天吧?你就别住酒店了,一个人不安全,最好还是跟我一起住。”
餐厅里空调的温度有些低,不知为何,吹在身上幽然一阵冷意。
听了阮漫璃的分析,舒苡言莫名觉得头皮发麻,还有些心慌。
迟疑一瞬,她问出心中疑惑:“所以,你是担心梁沛东出狱后会来报复我?”
“嗯。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咱们心里警惕着就好,也不必太过紧张。”
舒苡言握住她的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好,那到时候,就拜托阮阮同学照顾我几天啦。”
阮漫璃听了展颜一笑,十分豪气地说:“没问题,吃住全包!”
两人嘻嘻哈哈起来,很快换了话题,把此事抛却脑后。
吃过饭,两个人沿着扶梯下楼,准备去逛一逛潮牌店。下到商场一楼时,发现这里的活动中心正在举办一个小型摄影展,周围聚集了很多人,还有人特意穿着应援衫来支持自己喜欢的摄影师。
舒苡言好奇打量一眼,扯了扯阮漫璃的衣袖:“要不要进去看看?”
“反正无聊,看看呗。”阮漫璃爽快答应。
摄影展虽然是免费性质,但展区很大,里面罗列着许多位不同摄影师的摄影作品,其中不乏一些业余摄影爱好者。
参观完大半个展厅,阮漫璃包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她看了眼,是歌舞团团长打来的电话,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轻声对舒苡言说:“等等我,我去接个电话。”
舒苡言点点头,正准备先自个儿逛一逛,转瞬却被一道清亮嗓音叫住:
“苡言学妹,好久不见。”
看见温翎,舒苡言自是诧异。
她原是不想与温翎打招呼,直接忽略了她,又顾虑到周围观展者众多,不想让温翎没面子,遂而礼貌地冲她笑了笑,“的确很久不见。”
说完这句话,舒苡言转身欲走,却被温翎拦住,挤出一抹笑容看着她说:“苡言学妹,今天的摄影艺术展,我也是参展摄影师之一,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请学妹去我的展览区域看一看?”
“不了,我还有事……”舒苡言没有犹豫,当机立断的拒绝。
话未说完,却被温翎打断:“我保证,我的作品展览区域,有你想看的东西。”
温翎微微扬起的眉,以及她话语中的刻意引诱居然让舒苡言产生了兴趣,她很好奇温翎在耍什么幺蛾子。
舒苡言看了眼四周人来人往,又布有监控,谅温翎也闹不出什么事来,便跟着温翎移步她的展区。
一路走来,其他摄影师的作品大都是风景及建筑,但只有温翎的展区是一些各个角度的人像。她的参展主题叫做“意中人”。
舒苡言静静看着墙壁上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是刻意放大了的男生的某个身体部位,比如侧脸,眼睛,耳朵,嘴唇,发顶,各个部分单拎出来作为一张独立的摄影照片,看起来确实很有艺术感。
可一旦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便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舒苡言不是傻子,依照那些单张的照片,从五官轮廓便能辨认出,照片上的男生是高中时期的韩箴。
再对应温翎的参展主题——“意中人”,她想表达些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虽不至于大受震撼,但舒苡言内心还是有些膈应。她静立在原地,不说话,打算看看温翎究竟想演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见她沉默不言,温翎笑了笑,伸手指向右侧一小片区域:“还有一个特别展出部分,但不是我本人拍摄的,而是一些珍贵的童年旧照,苡言学妹想看看吗?”
舒苡言冷静看她一眼,随她移步过去,看见那几张画质稍稍有些模糊的照片,眉头微微蹙起。
那些照片里,其中两张是小时候的温翎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从面部特征,很轻易地便能辨认出那个小男孩是童年时期的韩箴。
看见她眼中的疑惑与不解,温翎满意地笑了笑,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原本不在我这里,想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吗?”
“是韩箴从国外给我邮寄回来的。漂洋过海,邮寄过来的。”温翎说着,脸上笑意加深,“我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韩箴我想参加摄影展,需要搜集以前的老照片来布展,他就把他那里珍藏的几张照片给我寄回来了。可见在他心里,我们之间的发小情谊还是有些分量的。”
“那是不是说明,这张照片一直被他珍藏着,甚至带去了多伦多呢?”
舒苡言看着对面的女孩,看见她眼中的得意和挑衅,便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温翎想表达的,哪里是她和韩箴之间发小的之情在韩箴心里有些分量?
她想说的,分明是她这个人在韩箴心里有些分量。
“学姐这些年的坚持倒是令人感动,但你的招数挺无聊的。”舒苡言看着她,皮笑肉不笑,“戏看完了,我走了。”
原以为可以开心地逛个街,此刻内心却似被人喂了苍蝇一般恶心。舒苡言强行咽下心头不快,转身就走,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谁知下一秒,温翎拦下她,挡住她的去路:“我的发带好看吗?”
舒苡言已经不想配合她演下去了,冷声丢下一句“好看”,便绕过她向前走。却不知为何,内心莫名的惴惴不安起来。
温翎好似看透了她内心的繁乱,轻笑一声,看着她的背影兀自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带着这条发带吗?因为从前,韩箴总说我把头发扎起来最好看。”
见她顿步,温翎走上前,继续说道:“苡言妹妹,我听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负责景星岛的资源开发利用和岛内建设,所以你小时候一直跟你爸爸住在景星岛上。那时候你来南茵来得少,大概对我和韩箴没什么印象,所以,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也正常。”
“小时候,韩箴打球受了伤,我用我的发带帮他包扎过伤口。不出意外的话,那根发带应该还在他家里存着吧?”
“不过韩箴一向是个念旧的人,也说不定,那根发带被他随身带着,漂洋过海带到了多伦多?”
舒苡言终于被她不休不止的挑拨所激怒,好笑地看着她:“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牢牢抓住这些事情不肯放手,有意思吗?有意义吗?”
“因为我不服你。”温翎冷笑道,“舒苡言,你不是最适合韩箴的人,你也从来没有彻彻底底的了解过他。”
她凑近一步,在她耳边说道:“我话放在这里,你们不会有好结果,不信你就等着看。”
“你为什么这么忌惮我?”
“无可奉告。”
温翎的态度让舒苡言顷刻间明白了什么。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温翎对她的敌意与偏见并不始于高中时那些矛盾,而是从一开始就带有的。
从在图书室遇见她的那一刻起,或是在更早之前。
但这仅仅是她内心的某种猜想,是揣测。毕竟在她高二转学到附中之前,她根本不认识温翎这个人。
见舒苡言盯着地板,似在思考着什么,温翎便知道,她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和怀疑了。温翎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迫不及待地再添上一把火:
“我今天说的这些句句都是实话,你大可以自己去考证,我可没有对你说谎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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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翎继续说道,“我爸打算把景星岛买下来,与政府合作,把这座私人岛屿打造成旅游景区。”
“先前你和你爸爸在景星岛居住的那套庭院,也包含在内。”
“不过你放心,这项政策一旦落实,开发商和政府都会给补偿款的,不会白拿你爸爸的遗产。”
舒苡言简直无语至极,她并不相信温翎所说的话,反而觉得温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连买岛这样的话也能编造出口。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温翎,你究竟对我有多少怨恨和不满?”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在向前走,只有你还在计较着从前那些是是非非,纠缠着一个根本不喜欢你的人,你难道真的不觉得累吗?”
“你不该来我面前嚼舌根,而是从自身做出改变,多找找自己的问题。”
温翎静静听着舒苡言说完这些话,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毫无波澜,但温翎猜测,这表面上的平静无痕,实则是在尽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和猜疑。
照片的事情,是温翎胡说八道的。那张照片的确是小时候她和韩箴的合影,但并不是韩箴邮寄过来的,而是多年来她自己珍藏着的。
她这么说,单纯是想气一气舒苡言,让她心气不顺。
她们都是女生,她自然能够轻易猜出对方的心思。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两性之间的关系,远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一丝又一丝的疑虑累加起来,却强忍着不发作,总会成为心头的一根刺。
时间越长,这刺扎根越深,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大。
温翎太清楚舒苡言的个性了。
她孤傲,清高,拉不下面子。
即便是温翎所说的话让她心生质疑,她也只会憋在心里,决不会主动去问韩箴。
她就是这么一个别扭至极的人,可偏偏韩箴喜欢。
舒苡言觉得温翎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已经没有再和她分辨下去的欲望。
转身欲走,却听见一阵鞋跟拍打在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想不到时隔多年,温翎学姐还是一点改变也没有,一边不厌其烦地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挑拨离间,一边又几年如一日的惦记着人家的男朋友。”
阮漫璃在她们眼前站定,挡在温翎和舒苡言之间,言辞犀利,不屑笑道:“学姐,你不止性格没有任何改变,连手段也没有丝毫长进呢。”
温翎盯着对面高出她半个头的女生,细细回想着,终于记起这个人是谁。
“阮漫璃。”温翎忽地咧了咧唇角,凑近她,直击重点,“你知道戚戚是谁吗?”
如温翎所料,阮漫璃那双清透漂亮的眸子瞬间颤了颤,瞳孔骤然放大几分,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见她沉默,温翎压低嗓音继续说道:“想知道她和宋思远之间的故事吗?”
“他们之间的故事挺复杂的,但我可以化繁为简告诉你,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舒苡言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画面,觉得颇为诡异,她上前拉住阮漫璃的胳膊:“阮阮,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阮漫璃看了眼舒苡言,犹豫一秒,对她说:“没关系,言言,你先去那边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舒苡言不敢走得太远,便后退几步,站在一旁等她。
阮漫璃看着对面的人,扬唇笑了笑:“说吧,温翎学姐。我倒要听听,这次你又打算编出个怎样的故事。”
温翎眉梢扬了扬,不急不缓地开口:“这么多年以来,宋思远一直珍藏着一本戚戚的摘抄本。以他对戚戚的感情,我相信他会把那本摘抄本放在自己身边的。”
“那么这个本子,会不会被他带去了滨城,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日日翻看,夜夜缅怀呢?”
“我凭什么信你?一会儿照片一会儿摘抄本的,你集邮呢?”阮漫璃觉得她在信口胡言,嗤笑道,“温翎,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温翎却丝毫不乱,面不改色说道:“你大可以自己去考证啊,反正宋思远现在是你的人,你有各种方法去查证。”
她拍了拍阮漫璃的肩,一双黑沉的眸子盯着她:“总之,祝你好运。”
看着温翎那双黑若曜石的眼,阮漫璃竟有一瞬的恍惚。
耳畔还回荡着温翎的话,她觉得头疼欲裂,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
“言言,我们走吧。”
她转身,拉着舒苡言,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